超级影后 第147章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意识到瑞亚和另外两位男性角色之间的年龄差距，而他一点也不觉得突兀。

　　这种感觉让吉恩毛骨悚然又兴奋得发抖。

　　然而这部电影不会为瑞亚的表演留出太多展示空间，这是吉恩·西斯克尔早就清楚的事，可他现在宁愿自己不知道这件事。

　　他终于沉浸其中，看得如痴如醉，不再去纠察瑞亚·诺伦的表演，不再去分析电影的结构设计，他开始去相信这个故事，而不是仅仅把它当成一个故事。

　　吉恩没有说话，坐在他旁边的罗杰·艾伯特也没有说话，他们一言不发、安静地享受着这部构思巧妙的犯罪片，但他们彼此都很清楚，这个时刻他们的激动是共同存在的。

　　没有什么比欣赏一部佳片更让吉恩享受的事情，也没有什么能比见证一个演戏天才的进化更让吉恩喜悦的事情了！心理作用让他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都好了许多。

　　于是吉恩立即原谅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绯闻轶事和荒诞的商业炒作，瑞亚在

　　这部电影里的表现完全配得上那些人在她身上所作的一切噱头了。无论观众们是为了什么走进电影院，他们都不会对他们看到的东西感到失望。

　　导演安东尼·明格拉再一次证明了他在执导《英国病人》时的能力，他搭建好框架，让一切变得融洽，瑞亚出乎意料地成为贯穿其中的丝线，帮助他实现了所有设想。

　　即便安东尼根本没有让她成为主角的打算，实际上这也并没有发生，渴望、嫉妒、谋杀、冒充、迷失自我、露出马脚、真相败露——这就该死地合拍！

　　是的，瑞亚·诺伦就是那种精英，拥有令人又爱又恨的绝伦天赋。

　　确认了这件事实的同一时间，吉恩就重新找回了《洛丽塔》时期对瑞亚·诺伦的任性偏爱。

　　这种程度的喜爱甚至打破了吉恩·西斯克尔的古板和严厉，他开始觉得名利的消耗不会影响到瑞亚什么。

　　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想。

　　就算有一天人们真的厌倦了她，瑞亚也不会倒下，这个女孩有自己的眼光，她会为自己找到好片子。就像她成功地运行了《指环王》和《哈利波特》一样。

　　业内应该更加珍惜她，瑞亚还这么年轻，她还能够走得更远，任何会阻碍、影响她的存在都会让吉恩敌视。

　　到了最后，雷普利几乎杀死了所有怀疑自己身份的人，他的谎言越扯越大，为了圆谎他就不得不杀越来越多的人。

　　欲.望的畸变，让人不寒而栗。

　　由于发现了意外的惊喜，吉恩难得对一部即将上映的新电影如此宽容，他甚至能够从各个角度欣赏《天才雷普利》，马特·达蒙的阴郁恰到好处，裘德·洛的表演让人眼前一亮，他会给这部电影一个不错的分数。

　　结尾的END还没有完全消失，座位上的观影人就迫不及待地鼓掌，掌声像是压抑了许久突然爆发出来让所有人一惊。

　　导演安东尼一直紧绷的神经到这个时候才微微放松下来，“哦，这倒是个好声音。”

　　“哇哦，我应该接下这部电影的。”有人探到瑞亚身边低语，她还没有回答，就被耳尖的制片人抢先了。

　　“我一定会记住这句话的，里奥。”

　　男人抬起头来一笑，露出一张好莱坞熟悉的脸，

　　“我也会记住的。”不过他这句话完全淹没在了观影结束后的热潮里，得不到更多的回应。

　　“好吧，我猜现在他才是得到所有注意的人。”莱昂纳多在瑞亚边上摊了摊手，他之前试图勾住女朋友的肩膀，但被不幸地拒绝了。

　　瑞亚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被导演制片还有媒体包围住的马特·达蒙，还有得到比放映前更多闪光灯关照的裘德·洛，她一边飞快地按住那只手一边微笑，“马特本来就是今晚的男主角。”

　　“谢谢提醒。”莱昂纳多翻了个不明显的白眼，“我过来只是走个过场，为之后的□□埋个伏笔。”

　　“别做这个表情，太丑了。”瑞亚扯他一下，她盯着朝这边的镜头露出一个营业笑容，“不要太伤心，你还没有过气呢，他们过来了！”

　　“瑞亚，你的表现还是和以前一样，总能给人带来惊喜。”出乎她的预料，第一个伸出手来示意交好的是瑞亚全然陌生的老绅士。

　　他的言谈十分得体：“希望你不会觉得冒犯，但我还是想来问声好。”

　　莱昂纳多趁机轻声插了一句：“吉恩·西斯克尔，我喜欢你的影评，你总能找到特别的角度。真高兴看到你出现在这里，我希望你的身体好了许多。”

　　对方回了一个笑容。

　　瑞亚不由得看他一眼，她一边觉得电影放映完后他还待在自己身边有点古怪，一边又感谢他还在这里。

　　“当然不会，谢谢你的赞赏。”瑞亚把注意放回西斯克尔身上，她倒讶异这位专业的电影人在去找导演制片或者男主演之前来认识自己。不是瑞亚觉得影评人不喜她，只是向来记者们对她的态度更积极。

　　“我知道这并不专业。”吉恩笑了笑，“起码我不该在写出评论之前来和你套近乎，我的搭档罗杰一定会因为这事念叨我的。”

　　他补充：“但看在上帝的份上，谁知道我还能活多久呢，我总得认识一下欣赏的新生代女演员。”

　　发现吉恩脸上的疲态和脚步的虚浮不是一件难事，何况莱昂纳多还为她做了介绍，瑞亚的态度顿时软化了：“谢谢你吉恩，再一次。我们都知道好人活得更长久，上帝会保佑你的。”

　　虽然她并不信耶稣，但这话在

　　美国很管用，就算是在好莱坞。

　　“这可不一定。”吉恩·西斯克尔开了一个辛辣的玩笑：“首先你不能在第一面就肯定我是个好人，也许我会给你带来灾难，谁知道呢？其次，关于寿命这件事——上帝自有安排，但他可从来没有保证过好人会长命。”

　　“不过第一医院的医生们可以保证你能活着，而且好好地出席《天才雷普利》的试映会！” 插进来的男声挽救了气氛。

　　又一次，专业的马修·马洛伊拯救了答不上来的瑞亚·诺伦。

　　在社交领域她永远敌不过自己的经纪人，也不需要。

　　“对了，你的经纪人正在找你呢，杰克。”马洛伊扔给莱昂纳多一个回避的眼神，然后在盯着莱昂纳多让开才转向瑞亚，“不是现在，女孩。”

　　瑞亚自己嘀咕：“我就在奇怪你怎么还没出场。”

　　她的现任男朋友也没有乖乖听话离开，而是就近找了个圈子交谈起来，正好在吉恩后面，他一定是故意的。

　　犹太男人没再管，他就这样自然而然地介入进来，处理好了瑞亚正头疼的一切，他倒是越来越强势了。马洛伊顺势取代莱昂纳多之前的位置和吉恩交谈：“我们都知道这是一部‘男性’电影，可是她还是很好得完成了角色，对吧？”

　　“很好？不、不。”影评人摇头，“这应该叫做卓越绝伦！”

　　得到比预期中更好的回馈，马洛伊满意地收起下颌，他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突然拉住一位年轻人的吉恩打断。

　　“抱歉，请等我一下。”吉恩·西斯克尔叫住正住往这里挤过来的年轻人，“嘿！罗杰在另外一边。”

　　“这是我搭档的——”

　　他的话也没能说完。

　　瑞亚看着他，年迈的吉恩·西斯克尔脸上刻了好几道皱纹，当他侧过脸对着人时，下眼角处的老人斑点更加明显。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事情。

　　当一把枪正对着她的时候，一把真枪、而且不是用来拍摄电影的道具枪，瑞亚没有全神贯注地盯着威胁她的持枪者，却在注视吉恩。

　　她知道这是一把真枪，因为她看到赤红的血花从吉恩的深棕色毛呢西装外套上溅出来。银屏上的中弹效果绝对是夸大了，这么近的距离，吉

　　恩·西斯克尔枪伤里喷射的血液都无法洒到瑞亚身上。

　　那些血只是徒劳无力地把那件西装外套的胸口处浸湿染深，然后涂红了吉恩脸上的皱纹。

　　也许是相机的闪光灯迷晕了她的眼睛，或者是电影放映结束后的光照太亮了，瑞亚竟然从那些血液里看到了紫黑、绿黄的重影——

　　她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她以为的长时间才分辨出自己不是眼睛出现了问题，而是阵痛的耳鸣影响了视觉判断，连带着她的大脑也都一同沉浸在混乱里，所以她根本分辨不出兽般的尖叫和无法名状的人声。

　　实际上这连也一秒也没有。

　　吉恩都还没有完全倒在地上，那把冒着烟的枪口就已经转过来对着她了。天哪，瑞亚迟钝地想着，她该去接住他的，她不能让他一个人躺在地面上。

　　莱昂纳多就站在中枪者的身后，瑞亚看到他转过来的样子，他正张大了嘴巴喊叫着什么，但她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如果不是这个场合，她一定会建议对方剃掉那些胡须，尤其是配上这幅蠢样显得太丑了！

　　她什么也听不见，直到腹部猛地一沉，才缓缓地从大脑中感受到肉体被击中的回馈。

　　“砰——”地一声。

　　瑞亚听到了第二声枪响。

　　她意识到闪光灯竟然还在照射时还没有感觉到疼痛，瑞亚只是觉得，如果这就是她的终结，也太不“传奇”了。在主演的犯罪电影宣传会上被人枪杀，这确实够“好莱坞”了，但一点也不“瑞亚”。

　　这能被持续报道多久呢？抓捕凶手——审讯——新闻播放——悼念——拍摄纪录片——艺术改编……

　　好歹也是第二次人生，瑞亚还以为她这次重生值得更精彩的结局。

　　但她仍然没有感受到任何热辣的痛感，瑞亚低下头，她没有看到血洞，也没有伤痕，她这才明白，原来不是子弹击中了她的腹部，而是经纪人的手按在她的身上把她推走了。

　　哈。

　　这才是眼前画面倒退的原因，而不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当人群的尖叫冲破枪鸣声传入瑞亚的耳中，她的大脑终于开始正常运转，她冲了过去，比为了在韦伯中学的体育课程上得到一个A

　　还要拼命，但瑞亚抱住的是她的经纪人马修，而不是吉恩。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美好的甜心女孩，原谅她吧，瑞亚·诺伦让一个中枪的、喜爱她的无辜老人独自摔倒在地上。

　　莱昂纳多没有接住他，他也没有像男主角似的冲出来，他往后退了好几步。毕竟这不是电影，所有人的角色都是受害者，所有人都该保护自己，所有人都会避开，瑞亚也做不到更好。

　　可是人们恐惧的应该是开枪的犯人，这个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打算在《天才雷普利》宣传会这样的公众场合杀人的疯子——对方甚至都没有鸣枪警告，直接就对着人开枪了，绝对是个疯子！

　　无论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这才是人类需要警惕敌视的对象！

　　而不是——

　　不应该是刚刚保护了她的马修·马洛伊。

　　“操。”

　　她第一次在角色之外、以瑞亚·诺伦的身份面对无数个镜头说了脏话，当她看到冲过来的警卫们不由自主地把枪对着马洛伊而不是持枪疯子，她还想再说一次。

　　可是她也没办法过于责怪他们，谁让那个最大的危害、那个有枪的疯子已经和吉恩·西斯克尔一样躺在了地上呢。

　　在各种各样的声音里，瑞亚分辨出莱昂纳多的，“你他妈地快离开那里！”不过她不知道他是对着自己说的，还是在叫马洛伊，其实也不重要了。

　　相机按下快门、电话在不停呼叫、不知名的铃响、枪械拉开保险，当然，永远不会停止的，人声……瑞亚宁愿自己还在被枪声震到的耳鸣里，她既没有挪动脚步，也没有松开手。

　　她只是拍了拍马洛伊僵硬紧绷的身体，用上了最抒情的语气低叹：“不要太焦虑了，你会头疼的。”

　　“这不是什么该死的恶搞节目，对吧？”

　　瑞亚彻底冷静了下来，诡异的是，在这段陷入思想挣扎的低潮期，她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平和。她真是个危险的女人，瑞亚感叹：“也许我们可以这样公关。”

　　马洛伊喃喃：“确实是我让那个疯子倒下的，我没有枪。”

　　“记得我们以前那个笑话吗？”她无意识地露出一个浅笑：“当你拥有超能力——亲爱的，也许你现在可以那样做了。”控制所有

　　人？杀了所有人？瑞亚不知道，她记不清当时马洛伊的回答了。

　　她大概可以打几个电话，不过能有多大效果瑞亚也不知道。

　　强大又软弱的犹太男人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死了吗？”

　　“哦，是她来着。”瑞亚终于正眼瞧了前不久还在张牙舞爪的犯罪者，“狗屎！我应该想到的！”

　　很久以前，瑞亚·诺伦听过一个理论，其实生活中很大部分悲剧在发生前都是有预兆的，那些琐碎的细节堆叠成了结果，只是没有导演操控镜头来揭示线索，也没有剧本提前告知答案。

　　但顺着那些蛛丝马仔细回忆，很多东西都会有更详尽的解释。

　　瑞亚不相信这个，她向来更注重结果，就算她把自己前半段人生从头到尾地剖析一遍，她也只能为自己的意外死亡找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模糊征兆，找不出她为什么能重生到这个世界的任何相关痕迹。

　　这段从死神手中偷来的额外生命，连带着这个世界正常表明下隐隐约约透露出来的神秘和荒诞一次又一次地冲击过瑞亚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