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撸猫客
这话不假。
作为韦恩集团的继承人,亿万富翁,哥谭王子,年轻帅气又多金,大多数人都是对“他是谁”知之甚详,很少有人关心“他是什么样”。
老管家慧眼如炬,即使布鲁斯也没法否认。“也许。”他谨慎地说,“但我不需要人们知道我是谁。蝙蝠侠是这个城市的希望,相信我,我也知道这么说很自恋,但有了这个恐惧的符号,我们就有希望把哥谭市从罪恶手中夺回。他只能作为恐惧的代名词出现,绝不需要任何把他从地狱拖至人间的联系,无论对哥谭,对蝙蝠侠,或者对詹妮弗本人,这种联系都是极为危险的。”
阿尔弗雷德拍拍他的肩膀,递过一件挂在手臂上的大衣外套,露出半个微笑。
布鲁斯捕捉到了这个神色,却没能理解其中的含义。
***
詹妮弗按开指纹锁走进公寓,把背包在柜子上放下,打开电视,扑进阳台边柔软的沙发。
傍晚的哥谭钻石区并不平静,这里富人云集,夜夜笙歌,摩天大楼的广告牌和露天音乐的灯光把星空都遮掩过去。在野外时她曾屏息欣赏天幕和银河,可在城市里却只能看见永恒明亮的北极星。
电视中恰巧在播放《荒野挑战》的精彩剪辑,节目组找了些大牌生存专家来进行点评,他们把通关选手的表现吹得天上有地下无,非常偶尔才会指出几个不妥之处。
詹妮弗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遥控器,看着电视里自己面不改色地杀死一条大蛇,手指微微蜷曲。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总是在思考感情问题:她和布鲁斯究竟有没有爱情?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是怎样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诚然恋爱中后期感情都会变质,比起一些相敬如宾相看两厌的情侣他们已经算得上亲热,但比起一些相互扶持无话不谈的情侣他们又差得很远。
两个月之前,这种所寻非人的郁气总是沉沉地压在胸口;两个月之后的今天,在哥谭的夜晚,在公寓顶楼,独自一人,她却心明眼亮。
故事总有开端和结局,预知到结局的临近,思绪却越发朝开端飞去。
那是大半年之前,詹妮弗作为受邀嘉宾出席托尼·斯塔克举办的宴会,钢铁侠就是在那天宣布斯塔克工业进军好莱坞。演讲结束,宴会厅内觥筹交错,门外的红毯铺得老长,时不时有宾客在拱门边勾肩搭背,哈哈大笑,发出高谈阔论。
詹妮弗拿了杯香槟和小助理站在落地窗边,忽然见到一辆劳斯莱斯在红毯外停下,车上下来一个年轻人,打扮得像只花孔雀,头发向后梳,领带斜斜挂在胸前,脚步轻快,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那是谁?”
小助理抬头看,了然:“那是布鲁斯·韦恩。”
她恍然大悟。
一个年轻放荡的花花公子。
说不上原因,詹妮弗始终关注着他,看着他呼朋唤伴地走上二楼,看着他同斯塔克你来我往,看着他举杯,当然也看着他露出了与众不同的神色,消失在二楼阳台的窗帘布后头。
她趁小助理给玛哈打电话时朝二楼走。
屋里人声鼎沸,露台却不可思议的安静,入夜的空气透着凉意,弥漫着少量细微的尘埃。韦恩背对灯光靠着露台,手肘撑着木质栏杆,灯光打在他光滑的侧脸上,恍惚间竟有种动人心魄的神秘。
詹妮弗朝远处望去,目所能及的只有车水马龙,以及无休无止的灯光。她站定在台阶边缘,略有些踌躇,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
“你好?”他转过身来,带着疑问。
“刚才托尼·斯塔克宣发《荒野挑战》时你似乎完全不感兴趣,韦恩先生。”詹妮弗下意识地说。这话一出,她便觉得太过冒犯,忍不住用手摩挲酒杯。
布鲁斯·韦恩也有些吃惊:“我还以为女士们都对此不感兴趣呢。”
“不,”詹妮弗踌躇,“我只是碰巧喜欢极限运动。”
“比如?”
“比如定向运动和攀岩,少数时候,拍片间隙的时候,我还会去滑雪和冲浪。”
“好吧,”韦恩举了举酒杯,“我没想到托尼和莱克斯的小花样竟能得到女士们的青睐,早知如此,我也应该去分一杯羹。”他呷了一口红酒,视线飞快地扫过她的脸颊。詹妮弗本应该很熟悉这种花花公子的目光,但这一次她却觉得怪异。即使竭力表现出自己饶有兴致,那双玻璃珠般的蓝眼珠却始终传达着结束对话的信息。
但她不想结束对话。
詹妮弗提起裙摆跨过台阶:“布鲁斯·韦恩,韦恩集团年轻的舵手,他们都说你已经死了,你却在消失七八年之后再次回到哥谭。我听说记者们追着你就像鲨鱼追踪血腥味,他们报道你的一切。”
韦恩终于显得认真了一些,“我不知道你还会关注这些琐事,戴维斯小姐。”
他用的是法语。小滑头,他一定知道她是谁,知道她曾因法语片获得大奖。
刹那间,一切又都鲜活了起来。这就是了,这就是詹妮弗最擅长处理的景象,幽暗的环境,安全的交谈场所,以及一个饶有兴致的花花公子。
只隔着半米的距离,她发现他是那么的年轻,那么的仪表堂堂,又那么的特立独行。突然之间,她意识到了自己为什么会走到二楼,走到这个露台上来。
“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喝杯酒。”她说。
他顿了顿,露出自己招牌的笑容,笑纹在唇角划过,就像树叶掉落在湖中溅起的涟漪。他重复道:“喝杯酒。”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只是喝杯酒?”
“不,”詹妮弗说,“不是,当然不是。”
他便笑了,她也笑了。
“你一定经常遇到像今天这样的事。”詹妮弗轻声说。
“但我并不经常遇到像你这样的人。”布鲁斯回答。
他们同时闭上嘴,都在回味自己刚刚说出口的话。楼下的花园里有男男女女在闲聊约会,几个跟着大人来赴宴的孩子个个腰背挺直、头发锃亮,再远一些,在树林深处,仿佛有闪光灯一闪而过。
他们都看到了,他们都没放在心上。
“我也喜欢极限运动,”布鲁斯忽然说,“尤其跳伞,每次从高处坠下的时候才知道什么事上升。人类不能飞行,却永远不会停止对天空的渴望。”
这话听着不大像一个纨绔子弟的见解,反像一个大智若愚者的箴言。
詹妮弗犹豫片刻,说道:“将来......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去跳伞。”
布鲁斯似有些惊讶,但很快微微一笑。
有什么人拉起落地窗帘,又像打扰了什么一样惶然地放下。灯光在他脸上跃过,像跃过深渊的小鹿,霎时间把一张刀削斧凿的脸变得柔和,变得像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应该有的样子。韦恩的眼睛在星空的倒映下是钢蓝色的,但当灯光烘上时,它们又是迷人的矢车菊蓝,并非常见的那种颜色,非常独特、非常孤独的颜色。
詹妮弗跨过最后半米距离吻他。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上前,又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上前。
她曾经凭着这样的放肆,在末世来临前吊着威亚从十二楼飞身而下;也曾经凭着这样的占有欲,在末世来临后将所有抢食的歹徒屠戮一空。
在那天夜晚,在那个阳台上,在年轻的韦恩身边,在唇齿相依的一刻,她清楚地明白了自己走到二楼的理由——
他明白什么叫孤独。
他明白什么叫格格不入。
他们或许是,可以是,必须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闭上眼。布鲁斯·韦恩立刻回吻,唇舌还带着红酒的味道。没有半秒的停顿,没有半秒的犹豫,没有退后,没有拒绝,甚至没有意料之外。
这是詹妮弗和布鲁斯的初见,这是一切故事的开始。
第22章 协议分手
认真地说,这个初见故事实在有些烂大街,卖给花边小报都会被主编嫌弃地丢进垃圾桶。不过它的两个主角都在各自领域名头不小,所以第二天它还是摇身一变,成了各大媒体娱乐版的头版头条。
但世界上所有的故事都是一样,有开始,就有结局。
詹妮弗坐在阳台上,看着布鲁斯走进房间,走到阳台边,在对面坐下,和哥谭的黑夜融为一体。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洞察。
在荒野中孤身一人待了两个月,想明白了一件事:无论是人和动物也好,人和人也好,都要懂得彼此放过。
从前死死抓着布鲁斯不放,不仅仅是因为大半年习惯而成的感情,更是因为她不愿意承认自己找错了方向,找错了人。
她被孤独的表象蒙蔽,以为两个孤独的人就能相互依偎,却没发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真正的詹妮弗是个异世而来的灵魂,她想要在这个星球上寻找的是另一个无家可归之人。
布鲁斯·韦恩从来不和她一样没有归处,没有故土。在作为布鲁斯时,他和那些迷人的女郎一同沉沦;在作为韦恩时,他和哥谭用同一个频率心跳,用同一副肺脏呼吸。
庄园倒了,再建便是,韦恩的声名刻在这座城市的骨血上,每个字母都高喊着彼此归属。
我怎么能这么蠢,她冷漠地想,我怎么会认为他和我是一类人,连超人都比他懂得天外来客的感受。
詹妮弗看向对方。
房间里没有光源,阳台外的光倒映在布鲁斯的眼睛里,他还像从前一样完美,英俊,迷人,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雾纱,显得有些凉薄。但很快,那种凉薄就渐渐融化。这种柔和并非对情人的爱慕,而是对一个同床共枕者的包容,是两个人被捆在同一个地方数月后的熟稔。
詹妮弗打了个寒战。
她忽然明白,等这根绳子断裂后,一切就将荡然无存。再过几个月,也许他们再在街上相遇时便会一笑而过,恍如什么都没有发生。
布鲁斯·韦恩无法成为她在这个世界的锚,至少现在,他既无法用同理心拴住她的灵魂,也无法用爱意栓住她的心。
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她轻叹一声,说道:“我们分手吧。”
***
“然后呢?”阿尔弗雷德问道。
布鲁斯刚从钻石区赶到湖滨别墅,闻言,他把调试好天线的蝙蝠面甲放下。
“然后她说现在我们不适合纠缠感情问题,分手对大家都好,她可以潇潇洒洒地去拍戏拍真人秀,我也可以潇潇洒洒地在外头厮混,只要对媒体装模作样地隐瞒一段时间就可以皆大欢喜。”
阿尔弗雷德动作微顿,递过来几件工具,和颜悦色地问道:“那你是怎么回答的呢?”
布鲁斯奇怪地看他一眼:“我当然答应了。逢场作戏有什么难的?从此以后珍妮都不会被牵扯到哥谭的危险里,我也......不必烦恼怎么解释,不是好事吗?”
“哦。”老管家冷静地说。他绕开对方伸过来的手,把工具搁在了桌子上,“当然是件好事,你小时候对着新玩具嚎啕大哭前也觉得把老玩具收起来是件好事。”
布鲁斯:“......”
他背过身去,假装自己忽然又聋又瞎,什么都没有听到。
***
和这头心情复杂的主仆二人比起来,自觉想通的詹妮弗简直心情大好,面对采访也更随心所欲了。
这两个月来,她的社交媒体粉丝数像坐火箭一样飞涨,再不关注好莱坞的人也愿意给这个荒野求生铁娘子点个关注,记者们则到处找门路采访,誓要问出究竟为什么戴维斯小姐会掌握那么多生存技能。
詹妮弗把锅全部甩到三个理由头上:她是个极限运动爱好者并且常年坚持锻炼,她曾经为了《饥饿游戏》参加过高强度的体能和战斗特训,她看了很多求生节目和书籍。
当然没有专业人士会信她鬼话。目前活跃在世界各大电视节目上的野外求生专家大多分为两种,不是有特殊背景,比如退役士兵或生存教官;就是有特殊经历,比如祖上是某些土著或常年居住在野外。她一个女演员,再多训练也是纸上谈兵,哪里会那么临危不乱顺顺当当呢?
不过专业人士心里嘀咕,观众倒都没质疑这个说辞。对他们来说,只要选手表现得出人意料夺人眼球,他们就自然宽容。
詹妮弗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大吃真人秀的红利,送上门的剧本和其他邀约更是接到手软,在感情方面的处理也卓有成效,和布鲁斯的相处变得更自如了。
第一轮和第二轮间修整一个月,他们“约会”了七八次,走的流程实在太常规,以至于狗仔都只是例行公事地跟一跟,小报读者也只是例行公事地看一看。
另外,在讲开之后,布鲁斯反而不再像从前一样对绯闻一笑二摇头三故作不知,现在达成一致,他的本性就露了出来,好像再也不怕詹妮弗太过投入深情了一样,她也是在这段时间发现小韦恩先生其实是一个观察细致的人。
他对待恋人的套路化流程是送玫瑰送珠宝送豪车,对待友人却很会投其所好。哥谭公寓里常年在换的瓶花,在外游玩带回来的小饰件,包括有一次詹妮弗自己都没发现,他却提前发现墙上有个被东西砸出来的小坑,朝上面补了张挺金贵的贴纸。
以朋友的身份,詹妮弗和他交流总是心平气和,说到的话题也比从前多得多。
她知道了烧毁老宅后布鲁斯收购了大量韦恩集团的股份,把卢修斯扶上了主管地位,自己干脆当了甩手掌柜;还知道了他和父辈的往事及早年间外出游历时发生的一些趣事。
不过布鲁斯鲜少提及蝙蝠侠或其他任何哥谭秘闻,只有非常少的时候——通常是约会时偶然看到社会新闻的时候,才会对哥谭现状发表见解。
原本詹妮弗对这座从某种意义上把自己男朋友夺走的文明城市不屑一顾,但久而久之,她也潜移默化地对社会新闻上心起来,对所谓的惩恶扬善也有了很多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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