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枫荷梨
宝钗思绪起伏,顾湛年纪轻轻就有了功名,顾家又有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黛玉上无公婆,又无姑嫂,唯一的两个妯娌随夫远在任上,还是隔房的,可以说黛玉日后嫁进顾家完全是自己当家做主,实在让人羡慕。
探春心下更是十分艳羡,黛玉与自己同岁,已定了这么一门好亲事,自己的终身却尚无着落。
贾母却面色沉沉,心中又是恼怒又是伤心,恼怒的是林如海私自给黛玉定了亲事,竟不曾知会她一声,伤心的是自己一心为两个玉儿谋划,偏王夫人不愿松口,她这个做祖母的到底隔了一层,亦不能强行为宝玉和黛玉定亲,原想着此次黛玉回京,又成了寿山伯府上契的小姐,想来王夫人再不喜黛玉也该松口了,只等过些时日便同贾政商议此事,万万没想到顾家横插一杠,率先同黛玉定了亲,如今一腔心思付诸流水,黛玉与宝玉的亲事已再无可能。
思及此,贾母面色顿时灰了下来,含泪道:“玉儿的婚事定了,我这个做外祖母的竟丝毫不知,姑老爷也太防着我们了。”又指着李纨凤姐道:“你们早就知道了,也都瞒着我!”
李纨与凤姐对视一眼,两人心下苦笑,知道贾母已是怒极,忙上前安慰道:“林姑父旧年大病一场,病情时好时坏,姑苏与京城又相隔千里,通信不便,一时疏忽了也是有的,并非有意瞒着老太太。”
凤姐也忙道:“知道老祖宗舍不得林妹妹,只是姑娘大了早晚都要出阁的,顾家三公子出身世家,文武双全,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不论根基门第还是人品都与林妹妹是绝配,老祖宗得了这么个外孙女婿,应该高兴才是。”
贾母闻言沉默不语,心下再偏心宝玉,她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这门亲事不好,
顾家自前朝便是世家,传至本朝更尚了公主,早年虽坏了事,顾岩一脉却无损,本人更是当朝大儒,门下弟子无数。
论根基门第贾家远不如顾家清贵,宝玉不过是个五品侍郎之子,只喜在内帷厮混,人家顾三公子却已有功名在身,又是大长公主之后,有皇室血脉,祖父又是大儒,宝玉样样都比不上,也难怪林如海会同意这门亲事。
贾母到底是历经风雨之人,不过片刻便已将利害得失想清楚,事已至此,再如何不甘也无用,倒不如趁此与顾家交好,日后也多了一门亲戚。
况且黛玉到底是她的嫡亲外孙女儿,如今得了好姻缘,她也该为黛玉欢喜。
想到此处,贾母一腔怒气也消了大半,拭了泪,勉强笑道:“凤丫头说的是,你林妹妹得了门好亲事,出阁时的添妆你可别小气了。”
凤姐忙笑道:“老太太放心,到时候我的添妆决计少不了。”
邢夫人也忙笑道:“这是外甥女儿的好事,到时候我们做舅母的添妆也少不了。”说罢瞥了王夫人一眼,似笑非笑道:“外甥女儿是有造化的,得了这么一门好亲事,二太太也可以放心了。”
自从贵妃省亲后,府里越发奉承王夫人,她这个正经的大太太反而无人问津,连儿媳妇都向着二房,心下早已不满,此时自然巴不得看王夫人笑话。
王夫人面上又红又白,自黛玉回府,这些时日她严防死守,不许宝玉亲近黛玉,万万没有想到黛玉竟然早就定了这么一门好亲,自己这些行径未免有自作多情之嫌,此时听出邢夫人的言外之意,面上更是难堪,不过到底当了二十多年的当家主母,虽然心下恼怒,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大太太这话好没道理,大姑娘得了好人家,我做舅母的自然高兴。”
贾母本就心情烦闷,见两人言语间还在打机锋,越发不喜,面色一沉,道:“好了,玉儿得了门好亲事,我们都为她高兴,只是这事先瞒着宝玉罢,他们兄妹情分好,宝玉又有些呆性,到时候又要闹腾。”
王夫人闻言心下一凛,忙答应了。
不多时阖府便都知道了黛玉定亲之事,一时都议论纷纷,袭人得知后更是喜出望外,忙嘱咐怡红院众人守口如瓶,不许向宝玉走漏消息。
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日园子里的几个婆子正议论此事,偏巧被宝玉听了个正着。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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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三回
原来自皇后赏赐过后, 林家嫡女与顾岩嫡孙定亲的消息也传了出去,京城众人皆吃了一惊,不少诰命夫人们都暗悔下手太晚, 以致让林家捷足先登,得了这么一位乘龙快婿。
那些世家小姐们听闻黛玉同顾家公子定了亲,又与寿山伯府认了干亲, 都暗暗羡慕,更有一干人眼热不已, 心下嫉妒,私下都说顾家同林家定亲, 不过是贪图林家产业, 想发绝户财而已。
对此种种闲言碎语,顾林两家皆置若罔闻, 不过是眼红嫉妒而已, 犯不着跟他们一般见识。
有那等攀龙附凤之辈,打听到贾家几位姑娘都未出阁, 思及荣府与林家是姻亲, 且四王八公皆联络有亲, 还出了一位贵妃娘娘,不免动了心思。
因此接连数日, 贾家都有媒婆登门, 只是来求亲的人家大多都是爆发新荣之家,没甚根基,另有几家根基门第不错的, 却舍不嫡子,结亲的人选都是家中不成器的庶子,贾母王夫人哪里看得上,都委婉回绝了。
这两个婆子便是在议论此事,一时不免拿黛玉的亲事来比较,都道林姑娘有造化,许了户好人家,谁知偏巧就被宝玉听到了,便如头顶上响了一个焦雷一般,整个人都魂飞天外了。
两个婆子见他面色惨白,两个眼珠儿直直的起来,叫他也不答话,顿时慌起来了。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面无人色:“这可怎么办,要是老太太和太太知道咱们说漏了嘴,非剥了我们的皮不可。”
一个婆子心思活络些,左右张望了一番,见四下无人,便低声道:“横竖这会子也没人,咱们悄悄儿溜走,神鬼不知。”
另一个婆子早已六神无主,听了这话也不及细想,忙道:“那我们快走!”
两人看了一眼仍旧痴痴呆呆的宝玉,蹑手蹑脚溜了。
两人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才一转弯便见李纨带着几个丫头婆子迎面走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这厢李纨正欲去贾母上房请安,不料走到沁芳亭时迎面撞见两个婆子,见她们神色惶惶,不禁皱眉,问道:“你们这慌慌张张跟赶脚鸡似的做什么?”
两个婆子互相对视一眼,强笑道:“没
——没什么,只是方才遇上宝二爷,似乎有些身体不适,我们正预备去请大夫。”
李纨上下扫了两人一眼,怀疑道:“宝玉既然不适,你们怎么不留个人照看,反而急匆匆离开?”
两个婆子心头一跳,支支吾吾半日,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李纨见她们言辞闪烁,形迹可疑,不免起了疑心,一面给素云使了个眼色,一面快步向前走去。
素云等人将两个婆子扣住,李纨也看到了宝玉,见他失魂落魄,目光呆滞,不禁吃了一惊,忙上前推了推他:“宝玉,宝玉——”
宝玉依旧呆呆的,任凭李纨叫唤都没反应。
李纨又惊又急,一面命小丫头去请贾母王夫人,一面叫素云押来两个婆子,沉下脸道:“宝玉究竟出了什么事?还不从实招来,难道要请老太太和太太亲自来问你们不成?!”
两个婆子见状,心知瞒不过,不敢再隐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五一十说了,哭求道:“我们也不知道二爷在,一时嘴碎,求大奶奶饶命!”
李纨又气又怒,只是此事事关黛玉名节,万万不能声张,否则一旦传了出去,黛玉的名声就毁了。
想到此处,李纨当即命人堵了两个婆子的嘴,又叫跟着的丫头婆子们搀扶着宝玉,送到怡红院中。
袭人等人见了这般,一时都慌起来了,忙扶了宝玉躺下,一面担心是撞客着了,一面又怕是痰迷了心窍,慌慌张张去寻祛邪守灵丹及开窍通神散。
李纨见众人跟没头苍蝇似的乱成一团,不禁暗暗叹气,差人去请太医,又叫袭人解开宝玉颈部的排扣透气,喂他喝些热茶,晴雯去打盆热水来给宝玉擦脸,又吩咐麝月挪个炭盆放在屋里取暖。
袭人等人这才有了主心骨,一时忙乱起来。
宝玉被灌了一盅参茶,又被热毛巾糊了一脸,这才回过魂来,嗳呀了一声,哭出来了。
李纨一见,顿时放下心来。
袭人顿时念了声佛,含泪道:“我的爷,你可好了,方才吓死我们了。”
晴雯等也松了一大口气,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出门才一会子就成这副模样了。”
宝玉想起黛玉,一时又流下泪来,哭道:“她们说林
妹妹定亲了!”
晴雯等人闻言这才恍然,面面相觑半日,一时都不言语。
袭人心中更是如同打翻了酱醋瓶,又酸又涩。
李纨心下不解,明明如今黛玉与宝玉只有兄妹之义,素日行止也都并不如何亲密,怎么宝玉还会如此?
其实宝玉自己也不太明白,当年他与黛玉相较别个虽亲厚些,但一别数载,如今也并不如何亲密,然而不知道为何,听了黛玉定亲的那一瞬,他却心如刀绞,冥冥中仿佛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一般。
却说贾母王夫人听闻丫头禀告说宝玉人事不知,顿时唬的魂飞魄散,匆忙赶来。
薛姨妈等人也都闻讯赶来,偏凤姐去了宁府,只平儿来了。
众人赶到怡红院,便见宝玉靠在榻上,虽满面泪痕,但神智清醒,顿时松了口气。
王夫人揽着宝玉端详了一番,终于放下心来,便问众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回话都丫头慌慌张张的也没说个明白。”
麝月等人对视一眼,嗫嚅着不敢言语。
贾母与王夫人见状越发疑惑,便问李纨道:“珠儿媳妇,你来说。”
李纨扫了屋内众人一眼,心念电转间已有了主意,避重就轻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宝玉听两个婆子说近日有人上门求娶二妹妹三妹妹,又听说林妹妹也定了亲,宝兄弟心实,想到姊妹们要出阁,一时太过伤心,痰迷心窍,这才犯了病。”
贾母与王夫人一听这话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王夫人赞赏的看了李纨一眼,心下暗恨两个婆子嘴碎,一旦事情传了出去,宝玉黛玉的名声扫地,贾林两家必结冤仇,顾家与江家也必然震怒,好在珠儿媳妇见机快,否则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贾母拍了拍宝玉的手,口中笑道:“我当有什么要紧大事,原来是因为这个,你这孩子也糊涂,姊妹们大了,自然是要出阁的,难不成在家里一辈子不成?”
薛姨妈笑道:“宝玉素来心实,同姊妹们情分又好,猛然间听说姊妹们都要出阁了,怪不得要伤心,便是我们大人也舍不得。”
宝玉闻言越发难过,忍不住滴下泪来,哽咽道:“姊妹们要是都走了,剩我一个孤鬼,活着有什么趣儿!”
贾母闻
言忙啐了一口,道:“童言无忌,小小年纪什么死呀活的,仔细你老爷知道了捶你!”
王夫人也是又好气又好笑,道:“照你的意思姑娘们都别出门子了,都陪着你才好?”
宝玉点头道:“姊妹们留在家里才好,做什么要嫁给臭男人,好好的珍珠都变成死鱼眼睛了。”
众人闻言都忍俊不禁,李纨看了宝玉一眼,笑道:“宝兄弟,若真是这样,你将来岂不是也别娶亲了,况且若是姊妹们成了老姑娘,受人耻笑,孤独终老,又该如何?”
宝玉闻言顿时呆住了。
此时忽听婆子传话说太医到了,李纨等人回避了,贾母方命请进来。
太医诊了脉,又细问了一回,只道无碍,吃两剂安神汤便可。
贾母彻底松了口气,开方抓药后命人好生送了太医出去。
宝玉服了药睡下了,薛姨妈等人都各自回房。
贾母嘱咐丫头婆子们好生照看,出了怡红院,面色顿时冷了下来,问李纨道:“那两个嚼舌根的婆子呢?”
李纨道:“我已经命人堵了嘴捆起来了,关在柴房里,只等老太太和太太发落。”
贾母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王夫人,道:“你是宝玉的亲娘,这两个人就交由你来处置罢。”
王夫人恭声答应了,她心中早已怒不可遏,待送了贾母回房,便叫人将两个婆子带了过来。
两个婆子见了这阵势,这才想起王夫人往日的手段,顿时面色惨白,偏嘴巴被堵着说不出话来,只不住的磕头。
王夫人冷笑一声,吩咐平儿道:“将人拉到院子里,每人打五十大板。”
两个婆子年纪大了,五十板子下去,大半条命也没了。
平儿不敢言语,答应一声,当下便出去传话。
两个婆子挨了五十板子,直打的皮开肉绽,又被拖了进来。
王夫人恍若不见,只冷着脸喝茶,道:“将她们的家人都叫来,一道交给人牙子发卖去采石场。”
两个婆子顿时面如死灰,若是撵出去还好,叫了人牙子来,因着荣府的权势,不需要王夫人特意吩咐,人牙子必然不会叫她们好过,况且被卖去采石场那样的地方做苦力,基本上是有去无回,即便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李纨暗暗
叹息,王夫人素日待下颇为宽厚,唯独宝玉是她的逆鳞,触之必死,这两个婆子偏偏犯了大忌。
只是此事没必要牵连太多人,况且一旦闹大,反而是欲盖弥彰,更容易留下话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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