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枫荷梨
其中一人在大理寺任职,闻言提醒道:“你仔细想想,若不是有深仇大恨,对方何至于生出如此歹毒的计策,竟是要毁了你与令千金的清名。”
林如海故意低头思索了半日,许久方迟疑道:“并没有得罪人,只有上月雨村兄前来帮刘家表姑娘提亲,被我婉拒了,不过雨村兄素来行事端方,当年还曾为小女启蒙,有师徒之谊,哪能行如此卑鄙无耻之事?定与他无干。”
这话一出口,众人都是眼明心亮之辈,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互相对视一眼,心下都各自思量起来。
另一边,因有贾雨村在背后推动,流言甚嚣尘上,很快便传进了宫里,连庆德帝与江皇后都听说了。
这日庆德帝上朝回来,向江皇后说起此事,道:“也不知这林海得罪了谁,竟想出这般阴损的法子,连林海出阁的女儿也不放过。”
林如海是太上皇当年一手提拔起来的,当初在盐政上时庆德帝亦安插了暗线在其身边,对其为人性情一清二楚,况且他自幼长于皇室,又当了多年皇帝的人,对这样的
阴私手段十分熟悉。
江皇后更是掌管后宫多年,哪里不知道其中的猫腻,想起前些时日得到的丽妃宫中眼线的回报,心念电转,叹了口气道:“可不是,这林大人好歹也是本朝的老臣,又是陛下亲封的少傅,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仇怨,对方竟行这般歹毒之计,实在可恨,可怜玉儿无辜被牵连,昨儿臣妾祖母与三嫂进宫请安,说起这事都哭了一回。”
庆德帝闻言心中一动,沉吟片刻,方道:“朕险些忘了,那林家女儿是国舅夫人的义女,算来也是梓潼的妹妹了。”
江皇后道:“玉儿这孩子素来惹人疼,可怜见的,这回白受了这场委屈,臣妾想着明儿召她进宫说说话。”
庆德帝点头道:“外头的事倒不必担心,以林海的本事想来用不了几日便可解决,不过这林姑娘到底是梓潼的妹子,又是顾家老大人的孙媳,不能平白受此委屈,梓潼你看着料理罢。”
江皇后答应着,道:“如此臣妾便代玉儿谢陛下恩典。”
庆德帝摆了摆手,又说了一回家常话,便起驾回了太极宫。
谁知次日顾老夫人便递了牌子,进宫给皇太后请安。
江皇后听闻消息后一怔,不过很快明白过来,黛玉被流言所伤,顾家自然不会坐视不理,顾老夫人想必便是进宫求皇太后做主的,当下吩咐女官:“等顾老夫人从皇太后出来,便请她老人家过来。”
女官答应着去了。
这厢李纨等人也得知了外面的事,正焦心不已,忽然听闻皇太后召见黛玉,赏赐了无数珍宝,并赞黛玉孝心可嘉,且多年来接济穷困,施粥赠药,淑慧贤德,堪为女子表率。
随后皇后亦有赏赐与黛玉。
此言一出,那些议论黛玉的人当即住了嘴。
先前流言传出,有不少嫉恨黛玉者暗自称快,她们自小也是娇生惯养的,父母兄长捧在手心里,出嫁后却不得不周旋在在翁姑妯娌之间,还要烦心姬妾通房,凭什么林黛玉就有这样好的命,家世清贵,丈夫宠爱。
因此流言一出,她们都大感痛快,这几日也议论得最欢。
皇太后与皇后乃天下女子德行典范,如今都盛赞黛玉,众人哪里还敢说三道四。
次日庆德帝亦召
见了林如海,赞其在任盐政时期税务清明,为官清正,廉洁奉公,乃国之功臣,因此赏赐了不少东西。
听闻此信,李纨顿时松了口气,贾母等人亦放下心来。
没过两日,京中的流言又变了,忽然开始传大司马贾雨村居然硬要做媒,给林大人说亲,林大人婉言拒绝,却被贾司马怀恨在心,暗中报复。
据说当初贾司马当初被革职后还是在林家做西席先生,后来也是林大人相助才能起复,没想到如今却忘恩负义,实在令人唾弃。
接着又传出贾雨村后院正房夫人残害庶出子女,妻妾相争等事,世人最爱这等恩怨情仇的戏码,流言传的比先前还快。
贾雨村气得火冒三丈,他最恨的便是别人提起他的卑贱往事,然心下明知道是林如海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偏又找不到证据,更无法开口辩白。
林如海听说后心下冷笑,前两日流言一出,他便已查明是贾雨村命人放出去的,刘老太太与钱氏在背后推波助澜。
若是先前的流言,他根本没放在心上,横竖于他而言也不过名声有瑕,无关痛痒,不过付诸一笑。
千不该万不该,贾雨村与刘老太太不该对黛玉出手,林如海最疼爱的就是女儿,贾雨村与刘老太太所为实在是触了他的逆鳞,如今哪里还忍得下这股怒火。
这段时日他命人私下里悄悄查访,很快便查到贾雨村之妻胡氏包揽诉讼,私放印子钱一事。
贾雨村长子更曾与人争抢妓子,打死人命,不过这一切都被贾雨村掩盖下来了。
贾雨村野心勃勃,为官初时十分谨慎,不过时日久了,身居高位,顺风顺水惯了,渐渐也懈怠下来,他本就有贪酷之弊,当年也正是因此才被革职,娇杏包揽诉讼与放印子钱的事他自然知道,暗中还帮着掩饰。
不过贾雨村行事十分谨慎,林如海多方打探,几经周折才拿到证据。
京都离天津府快马加鞭往来不过数日,没过两日,去刘家原籍查访的人也回来了,真真是无独有偶,刘老太太与钱氏竟也在包揽诉讼,私放高利贷。
林如海暗暗摇头,怪道两家竟能那般投机,真是一丘之貉。
如今所有证据都已搜集齐备,是时
候了结了。
林如海虽然退了下来,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人脉却还在,朝中也还有不少同年故旧,当即整理好贾雨村与刘老太太等人的罪状,叫来管家吩咐道:“将这两份书信交给都察院左都御史贺大人,再交给大理寺少卿郑大人。”
老管家知道这两份文书的重要性,小心翼翼接过藏进怀中,道:“老爷放心,奴才知道怎么做。”
话说刘老太太这日正与侄女儿钱兰儿在花园里设宴吃酒,忽见一个婆子神色慌乱跑金来,回道:“老太太不好了,有锦衣府堂官老爷,带领好几位司官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预估出错,下章保证一定全部解决掉,看在这次肝了快九千字的份上大家轻点抽~
第162章 第一百六十二回
刘老太太与钱兰儿俱大惊失色, 道:“怎么回事?好好的锦衣府来我们府里做什么?!”
那婆子也说不清,刘正老太太顿时六神无主,不知怎样才好, 忽又见钱氏披头散发跑进来,脚上鞋子都掉了一只, 哭叫道:“不好了!锦衣府进来拿人了!”
原来钱氏方才正回房更衣, 没想到一进园子便见到锦衣卫一干人凶神恶煞进来,吓了个魂飞魄散,立马跑进来求救。
刘老太太没想到锦衣卫竟直接闯进了内宅, 顿时魂飞天外,忽想到刘夫人还在府中,忙一叠声命人:“快去送信给大太太,叫她赶紧过来!”
那婆子慌慌张张去了, 这时锦衣卫一干人已横冲直撞进来了,其他丫鬟婆子见状也都惊惶起来,拉这个, 扯那个,园中顿时一片混乱。又听见一叠声嚷说:“锦衣府堂官李老爷奉命捉拿大钱氏与小钱氏, 里头不相干的女眷们速速回避!”
钱兰儿闻言心念如电, 忙拿帕子遮了脸,趁乱扶着丫头的手匆匆离开。
不多一会,李堂官已带着一干司官衙役将园子团团围住了, 走到刘老太太与钱氏跟前, 上下扫了一眼,又问了一干婆子丫鬟,确定了两人身份,手一挥, 冷声道:“将二人拿下!”
刘老太太作威作福惯了,何时见过这等阵仗,早已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发颤,却又强撑着站住,色厉内荏道:“我是丽妃娘娘的亲祖母,又没有触犯国法,谁敢动我!”
钱氏闻言也忙哭叫道:“我是丽妃娘娘的母亲,一向奉公守法,定然是有什么误会,还请李老爷明察!”
李堂官冷笑一声,道:“我等奉命行事,便是丽妃娘娘亲至,也无法干涉官府办案,如今有人状告你二人包揽诉讼,重利盘剥,逼死数条人命,人证物证俱全,早已上达天听,陛下大怒,特命我等来拿人!”
钱氏先前圆睁两眼听着,闻言才想起旧事来,顿时面色惨白,身子一软便栽倒地下。刘老太太听闻是圣上下旨,吓得涕泪交流,连话也说不出来。
李堂官见状也丝毫没有手软,命衙役将二人扣押,带回去复命。
钱兰儿逃回房中,一颗心犹自砰砰直跳,她
原是听了姑母刘老太太的话,进京来谋前程,谁知道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心下十分不甘,一直郁郁不乐,今日刘老太太设宴正是为了给她散闷,没想到却出了这事。
丫鬟红杏也是面色苍白,惊魂未定,颤声道:“姑娘,姑太太与大姑奶奶都被抓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钱兰儿亦是心乱如麻,攥着手在房中来回走个不停,片刻后忽然停住,看向红杏,咬牙道:“收拾东西,咱们即刻离开!”
红杏一怔,忙道:“现在离开?可是老姑太太和大姑奶奶——”
钱兰儿摇了摇头,道:“顾不得了!谁知道这府里还有没有其他罪名,回头锦衣府要是再来拿人可怎么办?咱们待在这里到时候可说不清,还是速速离开为妙!至于姑妈的事自有丽妃娘娘与大表哥操心。”
横竖他们家在京城还有一座小宅子,虽然又小地段也偏,但无论如何也比这里要安全。
红杏一听顿时也慌了起来,忙道:“好好好,我这就去传话,收拾东西就走!”
当下众人忙忙收拾了东西,钱兰儿打发人与刘夫人说了一声,主仆一行人便匆匆离去。
另一边刘夫人正在房内小憩,她本就体弱多病,之前因年节忙碌了了数月,又有刘老太太与钱氏三天两头闹出些事来,劳乏之下不免病了一场,这些时日一直在房中将养,听闻锦衣卫来府里拿人,一时也是大惊失色,也不及梳洗便匆忙赶来。
然而此时锦衣卫早已押着刘老太太与钱氏走了,一众丫鬟婆子惊魂初定,七嘴八舌将方才的情形说了,刘夫人听到‘包揽诉讼,重利盘剥’这一罪名,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这可是大罪,一旦追究下来,他们一家都要被牵连!
想到此处,刘夫人也顾不得往日的恩怨了,忙命人去外面叫刘尚回来,又匆匆写了一封书信,叫人快马送去西山大营,交与刘远,此外又命人给宫中丽妃递了消息。
殊不知此时丽妃亦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自顾不暇。
原来丽妃怀胎已有八月,私下里悄悄问过太医,道有七八成是个男胎,丽妃心中喜悦,加之恩宠日盛,不免越发得意忘形。
这日丽妃去花园中散步,可巧遇上了李贤妃
。
这李贤妃自潜邸时便服侍庆德帝,又育有二皇子与五公主,在宫中地位非同寻常。
丽妃却自恃有孕,又得庆德帝宠爱,并没有把人老珠黄的李贤妃放在眼里,言语间并不如何恭敬。
李贤妃乃将门出身,本就脾气暴躁,又嫉恨丽妃受宠,对此自然是火冒三丈,虽不能拿丽妃怎样,却寻了个错处叫人狠狠责罚了她身边的心腹女官一通,又冷言讽刺了一番,方扬长而去。
丽妃又羞又怒,却又不能如何,憋着气回了宫里,挥手将桌上的茶盏杯碟全摔到了地上,咬牙切齿道:“李氏竟敢如此羞辱我!不过一个人老珠黄的老女人,她凭什么得意!”
女官红袖忙叫人收拾了碎瓷,又劝慰道:“娘娘消消气,仔细伤到了肚子里的小皇子。”
丽妃看着红袖通红的脸颊,犹不解气,恨恨道:“都说打狗看主人,李氏这般有恃无恐,还不是仗着生了二皇子,这么多年都没再下一个蛋,还有什么可得意的!”
红袖是丽妃自幼服侍的丫鬟,丽妃入宫时也跟着一道进了宫,主仆多年,最是明白丽妃的脾气,道:“娘娘快别生气了,奴婢的伤不打紧,擦些药就好了,贤妃娘娘虽生了二皇子与五公主,这些年却已没多少圣宠,陛下不过偶然去那里坐坐罢了,哪里比得上娘娘,圣宠优渥,如今又怀有小皇子。”
丽妃听了这才转怒为喜,抚着小腹得意道:“你说得对,等我腹中的小皇子出生,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大皇子二皇子他们也快娶妻了,你看着罢,用不了多久这几个就要斗个你死我活了。
况且你忘了陛下是如何继位登基的?陛下如今已是不惑之年,别看如今大皇子二皇子受宠,过个十几二十年,陛下年老力衰,几位皇子却正当盛年,你看看陛下会如何,到了那时候,才是我皇儿的时机。”
红袖闻言心下一惊,忙四下看了一眼,见殿中都是自己人,这才放下心来,慌忙悄声道:“我的娘娘,这些话可说不得!”
丽妃亦察觉失言,忙掩了口,岔开了话题。
主仆两人自以为这些话无人知晓,殊不知片刻后便传入了有心人耳朵里。
江皇后执掌六宫,耳目灵通,最早
得了消息,不禁冷冷一笑,又是一个拎不清,被帝王一时的宠爱迷了眼的女人。不过对此她却权当不知道,只命人按兵不动,丽妃受宠,阻了不少人的路,自有人会出手,用不着她动手。
周贵妃吴贵妃等人也很快得了消息,顿时大喜过望,她们费了不少功夫才在丽妃宫中安插了眼线,如今好容易抓到了把柄,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当下便悄悄使人透露给庆德帝知道。
庆德帝很快便知道了丽妃当日言行,虽然知道其中有猫腻,但经查探那些话确实是出自丽妃之口,顿时勃然大怒,大皇子是唯一的嫡子,论嫡论长都是大皇子继位,这个儿子又自幼体弱,遭了好几次罪,好容易才养活,因此格外心疼,只是不愿儿子靶子,这才迟迟没有立太子。
而二皇子却是聪明伶俐,又素来贴心,庆德帝亦颇为宠爱,他自己是夺嫡过来的,却不愿自己的儿子再重蹈覆辙,因此一直希望儿子和睦相处,不要再发生兄弟阋墙的惨剧。
而丽妃这番言语正好触了庆德帝的逆鳞,更何况她言语中还觊觎帝位,更是该死!
庆德帝正在气头上,又收到了弹劾刘家的折子,且证据齐全,更是怒火中烧,盛怒之下直接下令严办。
丽妃却不知自己大难将至,听闻刘老太太与钱氏因罪下狱,心急如焚,仗着腹中龙胎,一面向庆德帝求情,希望能放过祖母与母亲,一面又收拾了一包金锞子打点戴权,求他在御前美言几句。
丽妃尚不知自己已犯了庆德帝的忌讳,她受宠多时,不免有些恃宠生娇,以为庆德帝会怜惜于她,对刘老太太与钱氏网开一面。
戴权却知道丽妃圣宠不再,自然不会帮她做事,况且以庆德帝明察秋毫的性子,他也不敢瞒下,收了荷包便呈到了御前,又将丽妃所托如实说了。
庆德帝看着荷包里满满的金锞子,少说也有二三十两金子,想起弹劾的奏章上所言刘老太太与钱氏包揽诉讼,放印子钱,牟利多达数万两银子,顿时怒极反笑:“好个刘家,出手便是几十两金子,果然阔绰,倒是朕小看了他们!”
戴权闻言忙低下头,一声儿不敢言语。
庆德帝眸光微沉,淡声道:“拟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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