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夜灯火
思宁这话倒是没想错,此时侯佳氏坐在屋里,她比起之前瘦了许多,但是原本还带着青涩的脸却长开了,艳丽中带着一丝楚楚可怜,身姿窈窕,虽然穿着简单,却已经能见其中姝色。
她看着有些紧张,手上不停的揪着帕子,眼见着春喜进来了,急忙道:“人回来了?”
春喜点了点头:“都回来了,只是十五爷说是有事,又走了。”
侯佳氏深深吸了口气:“那福晋呢?”这话她说的冷硬。
春喜低下了头,许久才道:“福晋回撷芳殿了,看着面色不大好,只怕是又病了。”
侯佳氏听到这话这才冷笑了一声:“说什么又病了,只怕是又得罪了十五爷吧。”
春喜被这话吓的脸色惨白,却不敢说什么,只能死死低着头,只当自己没听见。
但是侯佳氏却轻笑出声:“你也别怕,如今喜塔腊氏已经走到了绝地,十五爷厌恶她,刘佳氏恨她,她自己的儿子又不争气,当年她害我失宠,如今都报应到了她自己身上,这岂非绝妙?”
春喜浑身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侯佳氏却在此时站起身来,走到春喜跟前,温柔的摸了摸她的鬓发,柔声道:“春喜,你是知道的,当初我是被福晋陷害,这才走到今日这个地步,若是能让十五爷知道我的冤屈,那咱们也就不必窝在这个地方受人冷眼了,你说是不是?”
春喜颤抖着点点头:“格格说的是。”
侯佳氏勾了勾唇,面上的容色越发令人心惊:“你知道就好,那你干娘那边都笼络好了吗?眼看就差最后一哆嗦了,可不能就这么坏了事。”
春喜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格格,自打进了这鬼地方,格格就和以往大不一样了,一开始还会咒骂,但是后来时间越久,格格就看着越深不可测,她甚至压下了脾气,忍着羞辱,一点一点的谋算讨好,然后拿捏到了王嬷嬷的短处,逼得她不得不为格格办事,甚至还收了自己当干女儿。
现在,现在终于要走出最关键的一步了,春喜心中紧张的无可附加,她是真的盼望格格能成功,不然她自己只怕就要先死在格格手里了。
……
之后一段时间,南三所一直很安静,思宁这儿,除了每天沈佳氏会来串串门,旁的倒是没什么大事儿,就连刚新鲜出炉的三阿哥绵忱也不大爱哭,每日里只是憨吃憨睡,就连永琰也总是感叹,绵忱这小子倒是真是个有福气的,万事都不过心。
思宁失笑,小孩子爱睡爱吃还能这么理解。
就这么过了段安生的日子,一直等到了十月中下旬,沈佳氏被诊出来有孕。
消息出来当天,永琰按照份例赏赐了沈佳氏,沈佳氏也是满脸喜色,还来思宁这儿感谢了她一回,说都是多亏了她,十五爷才会高看自己一眼,日后她一定唯思宁马首是瞻。
思宁听着这些话,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她看着满脸笑的沈佳氏,一时间竟有些语塞,最后掐了掐虎口,这才撑起一副笑脸,应付了几句,将沈佳氏送走。
等送走人之后,思宁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有些萧瑟的庭院,许久,她苦笑一声,糖衣炮弹还真不是说假的,自己这段时间,还真被永琰这副柔情蜜意的态度给弄昏了头。
不过幸好,她及时醒悟了过来。
什么浓情蜜意,在这个时代这个背景之下,都不过是一场笑话。
有了这件事打底,后头的事儿,思宁就接受的更容易了,永琰在颁金节那晚,宠幸了侯佳氏。
这件事若是放在寻常人身上,那肯定不过小事一桩,可是被宠幸的是侯佳氏,那问题就很大了。
思宁因为有青黛盯着,所以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她心里也开始谋算,侯佳氏竟然能得了宠,那是不是说明,福晋诬陷她那事儿,已经搞清楚了?
思宁不敢确信,心里觉得自己还是得试探一下永琰的态度。
第二天晚上,永琰依旧歇在侯佳氏屋里。
这下子,大家也不必暗自揣测了,整个南三所上下都知道了,侯佳格格又重新得宠了。
思宁坐在屋里,眉头紧皱,一次可以说偶然,但是两次那就说明是必然,看起来侯佳氏还真有两把刷子。
青黛和青衿看着主子这样,心里都焦急的很,以为主子心里难过,但是想要劝她,却不知该怎么劝,最后还是青黛先开了口:“主子,您别难受,十五爷还是看重您的,侯格格这么多年,才得了宠幸,可见也就是如此罢了。”
思宁闭了闭眼,转头便是满脸笑:“瞎说什么呢,我怎会因为这个难过,我只是再想,日后侯格格该住在哪儿。”
一说这个,两个宫女的思路立刻转移了,也开始考虑这件事。
青黛道:“不管住到哪儿,肯定不会来咱们院子,之前十五爷不是说了,要让主子住的宽敞呢。”
思宁笑笑没说话,心说你还真把男人的话当真啊。
不过即使没有永琰的这句话,思宁也觉得应该不会住到自己这儿来,毕竟现在十五阿哥院里还是住的挺宽敞的,不存在住不下的问题,也没必要往自己这儿塞,毕竟她还有个女儿要抚养。
……
思宁主仆讨论的这件事,如今在撷芳殿,也有人在讨论,讨论的双方就是福晋和永琰。
福晋面色十分不好,一只手紧紧攥着椅子扶手,一只手紧握放在膝上。
“爷的意思是,让侯佳氏住在我这儿?”福晋几乎要维持不住面上的神情,这话也似乎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一样。
自打侯佳氏受了宠幸,福晋就没有一天睡得着觉,她觉得自己当初还是太宽容了,竟然留下了侯佳氏这个祸根,而这个祸根,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把十五爷又勾了回去。
当初的事儿,不会露了馅吧?
福晋不敢去想,也不敢面对,可是如今听到永琰的这个请求,她的心理防线,已经处于崩塌的边缘了。
永琰神色淡定的喝了一口茶,淡淡道:“她之前就住在这儿,如今继续住在这儿也正合适,福晋觉得不妥吗?”
喜塔腊氏咬了咬牙,低声道:“如今四格格还在妾身跟前,妾身院里本就有些挤,再加上当年之事,妾身实在是……”
喜塔腊氏欲言又止,永琰却神色不变:“当年之事,侯佳氏也不是故意的,她与我说了,是当时没站稳,脚下一滑,这才不小心推了你,如今这几年的惩罚难道还不够吗?”
喜塔腊氏几乎一口气要厥过去,她可是失了一个孩子啊,难道把侯佳氏禁足几年就足够了吗?
喜塔腊氏气的牙根痒痒,可是她也知道,以如今她在十五爷心中的地位,她是拦不住这件事的。
喜塔腊氏将苦水咽回了肚子里,到底撑出了个带着苦涩的笑:“既然十五爷心意已决,那妾身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永琰似乎没听出这番话里的讽刺,见她应了,就站起身来,转身就走:“那就请福晋好好收拾西厢房,过两日,就让侯佳氏搬进来。”
喜塔腊氏差点掐断自己的指甲,强撑着起身将永琰送了出去。
眼看着永琰离开,喜塔腊氏这才脚下一晃,倒在了玉秋姑姑的怀里。
她的眼泪此时也忍不住流了下来:“姑姑,你说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玉秋姑姑感叹了一声,到底也没说什么话。
……
当思宁知道侯佳氏搬回原处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福晋大张旗鼓的让人给侯佳氏收拾屋子,弄得南三所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听说侯佳氏知道之后,还去了撷芳殿给福晋磕头谢恩。
但是福晋却没让侯佳氏进去,后来侯佳氏是在撷芳殿外头谢的恩。
思宁听到这个消息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这是要唱哪一出大戏。
这天晚上,永琰来了思宁屋里,他看着精神挺好,面色红润,满脸带笑。
一进门,他就先去看了绵忱,绵忱的名字是永琰自己起的,毕竟非嫡非长的,乾隆也没这个闲工夫给自己的孙子一个个起名。
等看完了儿子,永琰就和思宁去了里间说话,刚一坐下,永琰就开了口:“眼看着到年下了,福晋那边只怕要忙碌起来了,你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开口,不要委屈了自己。”
思宁听着这话觉得有些奇怪,福晋往年过年不都得操持,为什么今年永琰非得说个福晋忙碌呢?
思宁摸不透永琰的心思,但是面上还是笑着接下了永琰的话:“妾身这儿一切都有,没什么需要的。”
永琰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柔和,轻声道:“前儿我得了一批云锦,我到时候让鄂罗哩送过来,过年了,总得做件新衣裳。”
思宁失笑,哪年能少了她的新衣服啊,不过既然他想给,那自己就收下,反正他们俩之间的这关系不就是如此吗。
见着思宁收下了布料,永琰更高兴了,有说起了绵怡的学业。
说绵怡在上书房十分上进,在所有堂兄弟里算是头一名,骑射也很好,如今已经能拉多少多少力的弓了,乾隆听说之后十分高兴,还赏了他一把小弓。
反正说的挺高兴,思宁听着也很高兴,谁不喜欢自己的孩子优秀呢?
等说完了这些家常话,这晚永琰在思宁屋里安置了,第二天早起送走了人,思宁发现院子里的人各个都面带喜色。
她有些好奇,叫了青黛过来问。
青黛笑着道:“前几日阿哥宠幸侯佳格格,外面拿起子小人都传您失了宠,如今阿哥又来了咱们院里,可不就破了那些谣言?”
思宁有些无语,合着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她还失了一回宠。
不过这事儿倒也警醒了她一些,她自己虽然不在意这些东西,可是底下这些人,各个跟红顶白,要想日子过得去,还是得维持一下和永琰的关系才好,哪怕不得宠,也不能失宠。
……
这天早上,思宁收拾了一下,就往福晋院里去了。
去的时候沈佳氏已经来了,沈佳氏对面还坐着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侯佳氏。
思宁看着那略显单薄的身影,心中情绪复杂。
但是侯佳氏却看着十分自然,见着思宁进来了,就和沈佳氏一起起身给思宁行礼。
思宁摆了摆手,免了他们的礼数,这才在东面第一个座位坐下。
思宁看了眼对面的侯佳氏,容貌果然是越发艳丽了,但是打扮却依旧清淡,也不知是做出来给人看的,还是真的手头这般拮据。
“许久未见你,倒是有些瘦了。”思宁淡淡道。
侯佳氏微微一笑:“妾身福薄,自然不及姐姐,许久未见姐姐,姐姐却是越发雍容华贵。”
思宁皱了皱眉,雍容华贵可不是形容侧福晋的话,她这话里话外的,倒是挺含酸带刺,这样看着,倒又像了之前那个侯佳氏。
沈佳氏看着不妙,急忙出声转移了话题,不过她与侯佳氏不熟,因此就拉着思宁说话,把侯佳氏晾在了一边。,
侯佳氏也不觉得尴尬,依旧微笑以对。
没一会儿,福晋终于从里屋出来了,她看着有些疲惫,被玉秋姑姑搀扶着,见着思宁几人行礼,也只是摆了摆手,轻声说了句起吧。
思宁几人坐定,福晋扫了一眼众人,这才道:“完颜侧福晋病重,这段时间只怕都要休息养病,不能过来请安了,你们要是有功夫,可以去探望一下。”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在思宁身上停留了一瞬,思宁只当没听见,理都没理她。
喜塔腊氏眸色一深,转头看向侯佳氏:“如今十五爷放你出来,你日后也要好好行事,不要再行差踏错,否则到时候,便是神佛也救不了你。”
侯佳氏起身行了一礼,笑着道:“福晋的教诲,妾身都记住了,请福晋放心,妾身日后一定好好做人,再不轻易相信别人,以至于落得之前的地步。”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的,福晋气的脸都红了,她抖着手指着侯佳氏,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口。
最后还是玉秋姑姑看着不妥,急忙站出来道:“侯佳格格知道自己的错处那就罢了,福晋如今身子不好,也该休息了,几位主子请先回去吧。”
侯佳氏面含冷笑,但是到底也知道见好就收,因此并没有再僵持下去,和其他人一起行礼告辞退下。
等到出了撷芳殿的大门,侯佳氏理也没理思宁和沈佳氏,一扭腰就往自己的西厢房去了。
沈佳氏站在门边看着,在思宁耳边感叹了一句:“真是个厉害的,福晋也敢气。”
思宁淡笑:“她之前对福晋可是尊敬的很呢。”说完也不解释,转身往东院去了。
沈佳氏愣了一瞬,刚咂摸出点意思,就看见思宁已经走了,她也不再停留,急忙追了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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