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里江风
但等日光重新照下来的时候,她看到的却是这家伙懒散地干脆在船头坐了下来,一派闲适自在的样子。
她虽然出宫不多,见到的有本事的江湖人更是少之又少,却也不自觉地提高了点对时年的警惕。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武林高手。
即便在船终于从狭窄的水道行了出去,眼前视线豁然开朗的时候,她看着面前的神水宫景象,露出了个在宫南燕看来很是土包子的表情。
时年在石观音的洞府中曾经装作自己见过神水宫的景象。
但这飞瀑碎珠溅玉与百鸟鸣啼之景,在真正见到的时候,还是不得不让人感慨自然的鬼斧神工。
也无怪乎水母阴姬这样的依靠领悟自然水势,又将从日后那里学到的本事融入自己的天水神功之人,会选择将神水宫建在山中。
飞瀑落下的冲击力层层叠落之后并无震耳欲聋之感,反而只有一种回荡在山谷之中的余音旋律。
从瀑布上溅起的水珠被日光投射成了灿金色,凌空泼洒后滚落在那中有一块巨石的水潭中。
在瀑布后面的就是那些花丛竹林之后的亭台小筑。
司徒静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穴道被这个看起来正在欣赏美景的人给解开了。
她实在是个有意思的人。
“我去禀报师父。”宫南燕轻哼了声,人已纵身起落跃上了高处,三两个呼吸便不见了踪影。
时年明知她这只是为了混淆水母阴姬住处的花招,但也没有拆穿她的意思,而是转向了司徒静的方向。
她其实本可以趁着此时再次离开。宫南燕要去找水母阴姬禀报,总是要点时间的。
但她这个外人在场,她反而好像彻底打消了出去的心思。
她此时的表现更像是生怕她这个外来者做出什么有害神水宫的事情,所以她将剑握得很紧,像是个尽职尽责的守卫者。
“你不必这么紧张。”时年伸手捞着从瀑布一直延伸到此处水道的溪水,“我若当真对神水宫有恶意,现在便应该将你解决了。”
她抬了抬眼,“神水宫这个世外桃源之地庇护了这些姑娘,看起来却也没让她们养出什么警惕之心,我这样一个陌生人到此,居然并没有一个人出来查看。”
“这谷中不是我说大话,能拦得住我飞刀的恐怕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就算这是水母阴姬的地盘,我想躲起来寻找机会离开,在这山中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司徒静愣住了。
但她仔细想来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你在师父面前不要这么说,她不爱听这个。”
时年整了整衣襟站了起来,“看情况吧,看来接引的人已经来了。”
宫南燕当然不可能直接领着水母阴姬过来。
那毕竟是江湖上有名的前辈,不会亲自出来见一个小辈。
和宫南燕一起来的也是个白衣姑娘,看起来白衣确实是神水宫上下的统一颜色,就算是在宫内稍微有些地位的也不例外。
她飞掠而来,似乎还是个急性子,落地便开口道,“眼睛蒙上。”
时年接过了她甩过来的白巾,并没有拒绝这将眼睛蒙上的命令。
在确认她按照她们所说的照做之后,她乘坐的这艘船又突然动了起来。
神水宫内除了瀑布与山岭,占据面积最多的就是湖泊了,从方才的水道行入湖泊,船只轻轻一振,便感觉有一道水下的平缓力道将它在往前推。
而船并未行多远,时年便感觉自己的左右手各自被一人握住。
“屏气。”那后来的姑娘提醒道。
她话音里并没有多少恶意,何况镜子是时年的另一双眼睛,倘若有什么异常它早就开始跳脚了,但现在它只是在絮絮叨叨着好在它是个有本事的镜子,所以就算是进水也不会生锈。
正在此时,左右握住她手的人直接带着她跳入了水中。
时年的水性不算太好,当时在追跳崖遁水而逃的无花的时候便已经很有自知之明,好在现在她只需要闭气就好。
那后出现的姑娘和宫南燕领着她不断地下潜,司徒静也跟着跳了下来。
但手里没有个负累让她很快从在后面变成了比她们稍快一些。
时年听到了这个变化的动静,也听到了在这漾然水波之中,传来了一身石头在湖底挪动的声音,伴随着响起的是几声气泡冒出之声。
蒙着眼睛她看不到眼前的景象,只是听到镜子在说,她们前方便是个随着机关打开的石门,等进了石门后上行了一段,便已经脚踩实地,感觉不到周遭的水了。
再往里行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她们停在了一间石室之中,直到此时,她才总算得以将那蒙眼的布从眼睛上取了下来。
比起外面的鸟语飞瀑,青竹雅苑,这石室的布置便显得简陋了太多。
倘若说这是水母阴姬接待宾客的地方,实在与这神水宫宫主的地位不太吻合。
可想到她会想到邀请无花前来神水宫讲经,她从做派上来说更像是个苦修士好像也并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
宫南燕、司徒静还有那个时年不知道名字的姑娘都退了出去。
又过了一阵子,这石室的后方石门才突然向着两侧打开,从后面走出了个身形高大的白衣女子。
这人走动的步子看起来很慢,却已经在倏忽之间落座在了上方的石台上。
她并不需要提自己的名字便已经足够让人知道这就是水母阴姬。
在她身上有种层层重水压身的错觉,所以当有着这样气势的人生着一张并不太像女人的脸,而是一张坚忍、威严、浓眉阔鼻的脸孔的时候,虽然看着奇怪却也有一种奇妙的契合感。
“你就是有要事想要见我的人?”水母阴姬淡淡开口,她的声音与神情之中都显示出一种不容辩驳的意味。
时年行了个礼,“晚辈为无花的事情而来。”
她在看水母阴姬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她。
陋室之中,刚从那湖底水道里出来的人本应该是有些狼狈的,可眼前的姑娘已经靠着自己的内劲将衣服都给烘干了。
宫南燕说她本事不小并不是一句假话,说她生了张不似人间颜色的脸,更不是一句假话。
“无花怎么了?”
时年没打算跟水母阴姬绕弯子。
“三日前在君山的丐帮帮主继任大典上,本该接任帮主的南宫灵被揭穿实为杀害任慈帮主的真凶,也是东瀛武士天枫十四郎和大漠石观音的儿子,而妙僧无花,是他的同胞兄长。”
“这与神水宫又有何关联?”水母阴姬的表情没有分毫的变化。
“我既然能来此,阴姬前辈便应该猜到原因了。”时年仰头看向她,对方的威势显然对她没有造成什么影响,“无花留下了一本手札记录了第一次来神水宫时候的情况,他的目的正是天一神水。”
“在下找到的手札里没有后续的记载,所以尽快赶来神水宫,请阴姬前辈排查清楚,神水宫中是否有人与无花有联系,又是否有……”
有天一神水失窃。
时年还没说完便听到水母阴姬重重地拍了一下手边的石台,“荒谬!”
换成旁人早已经被她这突然的发难给惊住了。
可时年并不怵她这一震之下让人胸腔随之震动带来的气血翻涌之感。
“到底荒谬不荒谬阴姬自己清楚,无花的手札中记载就算他是个出家之人,您也相当防备他,除了讲经的一个时辰之外,几乎不允许神水宫中的弟子与他接触。”
“不管您在怕什么,无花诚然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他哄骗了不少被他皮相所吸引的姑娘,又既然盘算着盗取天一神水便一定不会什么都不做,天一神水并未失窃当然是好事,但倘若有被人盗取出宫,丢的是您水母阴姬的脸。”
“那你又为何要冒险前来?”水母阴姬凝视着她的眼睛。
那双灿若琉璃皎然如月的眼睛里确实没有一丝一毫退缩的意思。
她突然又俯身一拜后抬头回道,“因为一个月前在下不幸落到了石观音的手上,为求活命谎称阴姬门下。
我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我自己,此事乃是我承了阴姬的庇佑。”
“师父和长辈打小对我性情放任自流,却也告诉我行走江湖需要无愧于心的道理。
请阴姬放心,无花的手札只有我一人见过,神水宫的地址绝不会对外宣扬,但无花到底有无得手,光凭他手里并无天一神水无法评判,宫内长久的安稳带来这些姑娘涉世未深容易被人诓骗的弊病,也请阴姬务必重视。”
她这字字清晰的陈述让水母阴姬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眼前这少女的胆魄,竟然令她无端地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但她比自己要强得多,当时面对日后突然的问询,满脑子都是对方正是与另一人并称江湖的顶尖人物,险些忘记自己开口应该说些什么。
好在对方并不在意自己的失态,只是对她这固执地从水势之中领悟功法表达了认可。
她却已经敢跟自己呛声了,偏偏这说出来的因为借用了神水宫名号行事保命,是为了还人情债而来,又无形之中抬了一手神水宫的地位。
刚冒上来的一点火气又被浇灭了。
“你似乎还有话想说,都说出来吧。”
“请恕晚辈多言,在下进神水宫之时与您的两位弟子交了手,神水宫的功法确实在江湖上堪称顶尖,以两位姑娘的年龄能到此等水准,已能在年轻一辈中名列前茅,但临战经验不足,确实是难以避免的问题。”
“在江湖上行走,死生之间过来的招式打法,在功法底蕴上远不如您的天水神功,倘若与您交手更是占不到便宜,但与您的几位弟子动手,却恐怕会让她们吃大亏。”
水母阴姬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唇角。
她的唇很薄,也因此透着几分不好亲近的刻薄意味。
但不知道为什么时年没有从她身上感觉到有反驳的意思。
虽然她开口说出的是,“那便让我看看你这胆敢在此大放厥词的小辈又是个什么水平。”
话一出口,这坐在上方石台上的女人便动了。
石室窄小,时年应变的已经足够快了,甚至是在对方一有动作的瞬间便已经飞身后撤。
可退又能退到哪里去,所以只能应招。
对水母阴姬这种浑身上下早已经刀枪不可入的高手而言,用飞刀无疑是自取其辱,倘若把那四把飞刀折了,她短期内又不可能再找到如蔡家这样的兵器打造世家重新锻造,岂不是亏本亏到家了。
所以在那澎湃惊人的掌风夹带着几乎将石室之中的潮气都凝固的冷意袭来的时候,时年也挥出了一掌。
对面袭来的明明是一只手,却给人以惊涛卷挟之感。
即便这一掌中此时并未蕴藏杀气也已经足够可怕了。
重压之下,时年回击的这一掌几乎将全身筋骨之中蕴藏的劲气都释放了出来。
自嫁衣神功废功重修至今整整十七个月,论内力她绝不会比此时江湖上的顶尖好手差到哪里去,她这被夜帝都盛赞是当今武道天纵奇才的天赋,足以将这一掌打出远不是她这个年龄应有的气势与威能。
这陋室中随着掌风呼啸,一半是火一半是水。
水母阴姬其实并未全力出手,但以她平日里少有跟人动真格的习惯,这一掌已经足够给一个年轻人教训,更不用说测试出她的深浅。
然而双掌相抵水火互噬之时,她却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她。
好一招霸绝人间,好一身武功!
层层掌影的交锋之中,自己的出招快,她的拆招也不慢,水母阴姬更是留意到,她这应敌的功夫里还带着几分澎湃如潮掌法的影子,无怪乎她敢冒充神水宫门下去骗石观音。
这试探到这里便已经足够了。
她猛然一掌接续击退了面前的青衣少女,将这双方对峙的局面打破,时年尚未反应过来,她已经坐回了石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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