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里江风
这人更是生了一张好面皮,有着一对好义父义母,这让人毫不怀疑若干年后执掌江湖风云的是不是便是这位了。
然而高小上得到的竟然不是方应看这神通侯之名名闻天下,而是他在汴京城中以听起来荒唐可笑的方式死去。
但此刻,当朔风呼啸之中这一白一蓝的两道身影以掌风相对的时候,高小上暂时可顾不上思考什么有关于方应看的事情了。
凛冽的掌风掀起比之朔风还要森寒的冷意,也更是自打高小上跟在方歌吟的身边以来,见到的他发出的最为强势的一掌!
更让高小上觉得可怕的是,这蓝衣少女甚至没在这一掌中落入下风!
这实在是与她的年纪截然不同的表现。
此地并无滔滔江水和汪洋海潮,能让戚寻发挥出天水神功的奥妙之处,可她势如浪涌的【澎湃如潮】掌法,伴随着明玉功九层的寒霜之气,像是霜雪呼啸迎面,正中方歌吟这一气贯日月的掌势。
戚寻绝不会用任何讨巧的功夫来应战。
这种花招放在方歌吟的面前没有任何的意义。
她更拼不过方歌吟的底蕴。
在双掌交击的一瞬间,饶是戚寻在第一时间已经发觉方歌吟留了手,依然感觉到胸腔肺腑之中一种被惊人的内劲所震荡搅动的翻涌感。
而她顿足支撑住身体的这一脚压地,几乎深陷入这官道的地面之中,只是靠着足下的太极发力回旋这才瓦解了这种力道。
可戚寻觉得不舒坦,方歌吟也未必真就舒坦到哪里去。
他是来试探考验又不是来杀人,以他在江湖上如今正是个前辈高人的状态也绝没有这个必要将小辈这么当街打死。
在他收拢了几分力道的掌风中,与之相对的掌风里层叠浪涌之势,因为这温度极低的发力,与其说是惊天海潮,不如说更像是一种覆压而来的霜结凝冰。
戚寻若是觉得自己撞上的是一堵铁壁,那么他拍上的就是一道冰墙。
这凝固得像是足有三丈之厚坚不可摧的冰墙上,更是传来了一种特殊的吸引力,将他逸散在外的气劲尽数吞没了下去。
若非明玉功突破到了第九层,戚寻绝不敢出这样的一掌。
明玉功九层体内的真气化为漩涡,除了嫁衣神功这种破而后立,坚韧到异乎寻常的内功之外,其他的几乎都不可避免地要被这真气漩涡卷带而去。
她又有第七层的天水神功助力,让这种漩涡倾覆吸引之势更重。
即便他是方歌吟,以如此深厚的内功足以在察觉到这点异样的时候固守真元,以免内劲从掌心流逝而去,他也必须承认,在并未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他的确是受到了影响的!
他更是万没料到戚寻化解掌力的速度无比
之快,还在掌中漩涡倒卷的同时,另一只手折曲而来,用的分明是另一种内力,另一种功法。
那正是以神照经驱动之下的天佛降魔掌!
方歌吟一掌振出的余力试图将她击退,却发觉这年轻后生实在不知道何为退让。
神照经惊人的恢复力和明玉功特殊的化敌方之力为己用,足以支撑她在此时抢攻而上,掌中迸溅的剑气化作一道曜日白虹。
有那么一瞬间方歌吟甚至觉得自己在面对的并不是一个对手,而是两个人!
天羽奇剑是他何其熟悉的剑法,在对方掌出拔剑之势的瞬间他便看出,那正是长江大海一式,可在她看似抢攻的发招之下,这一剑来势其实绝慢。
剑气未出,那种特殊内力凝结的水势先到,让他原本可以凭着熟识破招拆招的打算先落了个空。
但她的另一手掌剑惊雷却快速拆招,甚至在她适应了这种尤在她之上的内力打击的时候,倏尔拍出了一掌九弧震日。
方歌吟并非应付不来这一招。
他以纯然深厚的内力足以一掌扼断戚寻的震荡攻势,然而戚寻却已经靠着另一只手变掌极快地转掌剑为三指弹出。
这倒并非是白愁飞偷盗万古长空帮夺取的长空神指,更不是他化用而来的三指弹天,若是如此,以方歌吟与夫人桑小娥朝夕相对,对这种指法再熟悉也没有了,这实则是弹指神通和倒挂金帘并作的剑气,正从方歌吟扼断九弧震日的缝隙中穿出,直指——
商曲,神封,灵虚!
方歌吟都得夸她一句有胆识!
但凡是换个人处在戚寻的位置上,只怕都得在这种武道顶尖的前辈出手之时露怯,她却招招出手笃定。
方歌吟这会儿格外理解为何他在先行寄信给了诸葛神侯问询之后,会从诸葛神侯这里得到一个对方心性实非常人,所做更非寻常之事的评价。
他周身真气蛰伏不发,倒是不怕戚寻以指代剑打出的三道剑气。
他命门更并非她所指向的位置,靠着内劲真气流转便足以让这三道看似迅猛的剑光伤不到他分毫。
然而正当他做出了这个应对的时候,却发觉他钳制住了戚寻的那只手忽然像是受到了什么牵引一般转向了别处,在这一瞬间诱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一指反扣点出,直击他的手腕要穴,还真让她在这须臾之间得了手。
等方歌吟以内劲冲开手腕上的穴位的时候,这一击得手的蓝衣少女又已然一改方才的进退迅疾,仗着自己轻身功法绝佳已经退了出去。
方歌吟都要被她这个“点到即止”给逗乐了,但他本就不是来仗势欺人的,现在一方已经摆出了结束战斗的意图,他这个当前辈的若是还咄咄逼人,说出去都是个笑话。
“你方才那最后一招叫什么?”
被戚寻摆了一道,方歌吟的脸上倒也并未露出任何愠怒之色,只是问到了她方才用出的最后一招决断胜负的招数。
“移花接玉。”戚寻答道。
移花接玉作为移花宫声望商店中尊敬档次的东西,其实更接近于一种发招的秘诀,而不该定义成一种武功,所以戚寻要掌握它并不难。
但在备注说明里也说得很是明白,若是摸不透对手的内功运转方式,移花接玉的引导作用也便不复存在了。
邀月的武学眼界足以让她在对手出招之前看出这个为求破招而出现的功力运转路线。
可到了方歌吟这个境界,他举手投足之间都自成一种特殊的武道气韵,更不必说看出他要如何出招。
移花接玉本应该是对他无效的。
然而他退让在先,戚寻以双手互博发出的三道剑气打穴在后,方歌吟既然不躲,他的功力运转路径便好估量得多了。
但
凡方歌吟知道戚寻手里还有一门这样的武功,都不该用出这样的应对方式来,这可实打实是个连环的挖坑套路。
他现在倒是知道了,奈何戚寻已经算是达成了从他手中抢过先机的成就,更是在此时拱手作礼以示给前辈拜个山门,他除了就此休战,将此事翻篇,大概也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方歌吟摇了摇头,不觉叹了口气。
要不是戚寻的内力还差了些,武道的积累更差了火候,今日到底是谁胜谁负只怕还未有定论。
他平生所见的少年英才之中实在无有超过她的。
“诸葛小花跟我说起过你,”方歌吟说道,“他说你专擅剑走偏锋,我原本还觉得这个词不太适合作为一个褒奖,但现在看来倒是未必如此。你的剑走偏锋还挺有想法。”
“前辈此来不只是只为说这句评价的吧?”戚寻笑了笑。
方歌吟没带着温小白和雷纯一道来,更没上来就质问方应看的死因,从他话中的信息更是透露出,他已经提前跟诸葛神侯通过了信,说不准连如今皇位上换了个人这种事情,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那这话便谈得起来。
方歌吟对着高小上招了招手,那憨厚的年轻人将他骑乘的驴子重新送到他的身边,方歌吟翻身坐了上去,朝着汴京城指了指,便是示意戚寻在路上说的意思。
而他作为回应的第一句便是,“我当然不是为了来看剑走偏锋到底有多偏门的,我是想看看,若是你所修炼的功法当真和龙门神功相似,我是不是有机会替这门武功找一个传承之人。”
方歌吟的弟子不少,身为血河派和天羽剑派的掌门,他所接触到的习武的年轻后生更不在少数,可时至今日他还没能找到一个适合于龙门神功的传人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卫悲回天纵其才,方歌吟学习天羽奇剑甚至不要一个月,同样悟性惊人,在这样的情况下,龙门神功对传承之人的天赋要求丝毫不在明玉功和天水神功之下,可实在不是个难以理解的情况。
戚寻:“方巨侠,我对龙门神功的确有些兴趣,但我既已有师承,就不打算另投别派。”
方歌吟摆了摆手,“这事无妨,你就当是我打输了你从我这里抢走的好了。”
“……”怎么说呢,这话说出来别说戚寻觉得有点无语,就连一向熟知方歌吟脾气的高小上都沉默了。
方巨侠您这顺坡下驴的技术倒是真的很有前辈风范。
该说不说,方歌吟和戚寻前脚还在剑拔弩张地敌对,甚至差点没打出生死相搏的气势,后脚就一道朝着汴京行去,实在是惊掉了一众围观群众的下巴。
他这人是没什么巨侠的架子的,
悬空寺一役,杀上无头谷,杀上恶人林的一场场武林名宿齐聚的战役,无疑是让他成就了不世英名,尤其是悬空寺断崖飞跃,等同于置自己的生死于度外,在他身上有这种旷达豪迈之气是一点也不奇怪。
他的脾性又不免受到了一点他的授业恩师祝幽的影响,多少是会有那么一点温吞。
远遁江湖风云游遨山水已久,又让他身上多了点隐遁世外的气质。
这便成了戚寻如今看到的样子。
背着个褡裢的徒弟和骑着毛驴的师父,谁看了都觉得他像是个行游的穷酸书生,而不是位巨侠。
也不知道这样的人到底为什么会教出方应看这种义子,就这点上来说,除了遗传基因太过强大之外,戚寻也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
她现在重新坐在了马车的一侧,朝向骑驴慢行的方歌吟的方向,听着他用仿佛闲聊一般的口吻提及他发动了人手如何在戚寻和狄飞惊现身的第一时间找到了他们的踪迹,又是因何而来的。
方歌吟说道:“我听说你在京城里做的事了,诸葛神侯此前跟我有些观点不太一样,我与他争论过一番,但总的来说要破解当前的局面不能直接杀赵佶是我们一致同意的认知,你倒是有本事。若非这件事,加上你算是替我查出了长空帮血案的真凶,也让他落了个惨死的下场,就照着你这在京城里一声不吭就顶着我的名头做事还杀了……的情况,我是该给你个教训的。”
而不是一上门就开门见山地问对方有没有见见龙门神功的想法,又在对方通过了他的考验之后甚至盘算着将龙门神功的传承给送出去。
戚寻:“方巨侠这话说的就不太对。”
高小上听得清楚这姑娘在说出这话的事情,语气要多悠闲有多悠闲,实在该说是个能人,但方歌吟都看起来对此适应得很是良好,高小上也没什么可说的。
不过听到后半句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变了变脸色,戚寻说的是,“您但凡将用来找我行踪的这种神通广大的本事放在看看方应看在京城里做了什么上,可怎么着都不该放任他到这个地步。”
这年头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勇的……高小上心里泛起了嘀咕。
他更是留意起了方歌吟的脸色,生怕这两人又打起来,还是从刚才的切磋变成真打。
却发觉或许他对自己师父的认知或许还比不上戚寻在方才的交手中试探出来的那一点。
因为方歌吟并没生气。
他的确不是那种会因为被人踩着脸质疑他的举动,就让自己跳脚,靠着武力值碾压,让这种消失的声音就此不见的行事作风。
甚至要他看来,戚寻这种年轻人的仗义直言的天性还更对他的胃口了一点。
说起来这事方歌吟也理亏,他确实没想到,顶替了他来到京城,接下神通侯位置的方应看会变成这个样子。
彼时他无意进入京城这个大染缸,加上方应看才经历了一段失败的恋情,以桑小娥的想法就是感情失败了就去试试在事业上谋求出路来,让自己少纠结这些个不痛快的问题,却不知道方应看的本性在脱离开义父的监督之后便暴露无遗。
他既然写信给了诸葛神侯,自然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这话姑娘骂得对,不过下次还是别对着谁都这么说大实话。”方歌吟按着腰间的金虹剑,忽然板正了脸色。也正是在他神情的骤变之中,一种比之方才他和戚寻交手时候更加惊人的气势忽然笼罩住了这一片地方,将路边一个原本自以为藏得不错的探子都给惊了出来,仓皇朝着远处逃窜而去。
他自己修炼出的内力加上三位传功经验包,戚寻粗略算了算都觉得能加出个一百五六十年来,这用来吓唬一个查探消息的倒霉蛋,可实在是太过大材小用了。
不过方歌吟显然重点不在让人离远点,而在提醒戚寻,这江湖上的武林前辈,可并非一个个都跟他这么好说话。
戚寻却只是忽然朝着方歌吟问了个听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方巨侠此前为何不肯接诏做这个神通侯?”
方歌吟虽然觉得她的问题奇怪,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皇帝也不过是个人,为什么非要为他卖命?”(*)
他这话说的可全无一点犹豫的意思。
高小上这个当弟子的更是不免有点庆幸,方歌吟已经先把周遭盯梢的人给吓走了,否则这话说出来实在是容易惹来非议。
戚寻不意外他的这个答案。
方歌吟此人的想法跟诸葛神侯不合,可不是因为他不支持诸葛神侯当年最有雄心壮志之时,想要改换当朝帝王的想法,而是这家伙的脑回路比一般人前卫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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