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里江风
更是因为这股裹挟着声音的内劲足够浑厚,让那位樱子姑娘也一并听了个明白。
神水宫并不是一个提起来让人陌生的名号,那毕竟是江湖第一人所创立的门派。
可当戚寻驾驭海潮而来,发动了这样让人毕生难忘的攻势的时候,无论是史天王还是那些东瀛来客方才知道,何为神水之怒。
史天王已经彻底被笼罩在了海浪的阴影之中。
近看之时有如一道水晶幕墙的海潮,比起远观之时的样子,更有一种平静之中爆发的威慑力。
在史天王七人几乎看得清她这件广袖仙衣上的暗纹的时候,随着她袖如流云的驭使,这道泼天的海潮终于从高处倒下,也在一瞬间将那七个身影都给尽数吞没了下去。
当真正被淹没在海浪之中的时候,史天王方才真正清楚,这片由人所驱策的海浪到底有多可怕的实力。
旁人做不到在一瞬间击杀七人,这才让他这种给自己寻找替身后混淆视线的法门,成为一种不可破解的保护。
可在无差别又范围如此之广的海潮面前,他哪里有这个全身而退的机会。
他曾经从暴风雨里的海中漩涡里险死还生,但当被裹挟进水浪之下,一瞬间仿佛胸腔肺腑都被一种巨力挤压的时候,却好像有无数条无形的锁链将他牢牢地捆缚在其中,根本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他仰头之间只能看到一片白沫与急流,又有一双短靴如履平地地踩在了水面之上,随着这彻底松开了控制的海浪一并前行。
也正是随着这一脚落下,他本可以随着内力的运转和出众的凫水能力突破到水面上来的本事,都被一层透明的桎梏给封锁在了原地。
他隐约觉得自己被冲上了岸,但事实上只是那道鸣雷之潮彻底将海岛给淹没在了其中。
在半年前,戚寻只能做到在将大沙漠中的地下水引出的时候,在石观音那个种满了罂粟的山谷中,将这些植株在水波震荡里绞碎。
现在却是大浪过后,这座海岛上的房屋与人,都被那种最温柔也最凶悍的水流给撕扯到粉碎。
也包括史天王。
他从未想到过,他这个一度觉得只要是水上,迟早便是他的天下的人,终有一日居然会在这样从奔涌转为平静的水流中死去。
他找来的那些个与他只需要稍加修饰便看不出分别的替身,也自然随同他一道沉入了海中不复存在。
被人死死按在水中,一点点窒息而后死去,又被狂肆的水流彻底摧毁掉他曾经存在痕迹,这便是他最后的结局。
而不是如她曾经所展望的那样,让朝廷也拿他没辙,嫁个公主给他,让他彻底跻身上层人物,从而被载入史册。
这种死法对他来说,实在是个莫大的嘲讽。
但在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前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能改变这个结局了。
戚寻被一团浪花轻柔地送到了地面上。
奔涌过境的海潮本就是从海中生发而起的,现在自然也要重归大海。
她站定在这方海岛的沙滩上,数丈高的水墙已经变成了翻越过海岛后便转入寻常波涛中的一层,再看不出一点先前足以摧城的惊涛模样。
而在这海岛之上,不再存在什么人什么树什么房屋什么武器,只有一片光秃秃的海岛岩层。
也或许称不上是完全的光秃秃。
比如说戚寻就在此时俯身,在海岛上捡起了一枚并没有被她摧毁的贝壳。
这姑且也可以说是她的战利品了。
当然,战利品实在不止这么点。
史天王一死,豹姬便凭借着对对方手下势力的了解展开了对其他海寇的围剿。
这些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得知史天王的死讯,便已经迎来了狂风暴雨的打击。
也正因为豹姬行动的速度足够快,史天王那些个劫掠得来的宝藏库存,还没被他深谙大难临头各自飞精髓的手下给带走。
在对数个岛屿的收缴搜罗后,这些东西被豹姬尽数送到了戚寻的面前。
戚寻倒是没打算将这部分收获全给据为己有。
她顶多就是翻出了其中史天王劫掠东瀛商船的所得,本着反正已经请了石田斋的下属看了一场好戏,正好也让他们付个门票钱的强盗逻辑,让神水宫门下给运走了。
剩下的大多钱财是史天王掠夺沿岸和过往商船所得,戚寻便委托武维扬和海阔天派人带着船队来将其送到了松江府的官衙,又请来了玉剑山庄的杜先生。
杜先生起了这么个在外人面前遮掩身份的别名,却实际上是个女人。
她在与剑客焦林分开后,凭借着自己的智谋本事得到了朝廷的支援,建起了玉剑山庄,也算是朝廷对抗史天王做出的一个借助武林的尝试。
比起松江府官衙,显然还是杜先生出于对史天王的了解,更知道他造成了哪些地方的损失。
“戚少宫主以神水宫为名,收服了豹姬将军,也击杀了史天王这个为祸一方的海寇,便是将这批珍宝尽数收归己用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何况我听闻神水宫收容了不少无处托身的女子,本身也需要一笔安身立命的钱财,为何如此果断地将我找来?”
杜先生,不,应该说杜夫人光从外貌上来看显得并不太强势,但玉剑山庄近年来和史天王之间的争斗却也算得上是有来有回,着实不能将她当做一个弱女子看待。
在见到戚寻的时候她问出了这个问题。
“若是我将这些据为己有,又拉扯出了一支在海上实力不小的队伍,纵然我说自己只是打算开辟海航商路,但在外人眼里我和史天王这样的人有什么区别?何况如今史天王既除,能让我从中获利的手段不知多少,何必贪图这点蝇头小利。”
戚寻说到这里忽然自己笑了起来,“我这话说的好像不太对,这也实在不该叫做蝇头小利。”
“但对戚少宫主来说,也或许真的是呢?”杜夫人笑容温婉,“我此番前来除了将临海各镇的损失统计带来,协助将史天王的财富送归,助力这些地方重建之外,还有一件事想要与戚少宫主商量。”
戚寻:“夫人但说无妨。”
“我有一个女儿,我此前一直让她在山庄中甚少见到外人,但如今我瞧着戚少宫主的义举和你身边的这些朋友,有意将她送来神水宫拜师学艺。”
杜夫人顿了顿继续说道:“戚少宫主可以放心,我不是来将一个麻烦丢给你的,我也不妨做出我的承诺,我能建立起玉剑山庄便自然有我在朝堂中的门路,神水宫只要不做出什么为祸之事,在有些事情上我总归可以想法子开些方便之门的。”
“你这话似乎不应该跟我说,应当跟我师父说。”
戚寻说到这里,想到的正是从邀月那里说出的未来。
杜夫人的女儿新月的确不是神水宫的负累,这也并不是奔着让神水宫帮忙管教女儿的目的才将她托付过来的情况,或许她还有着并不低的天分,否则也不会在后来成为神水宫的下一任宫主。
但戚寻不太喜欢以所谓的既定未来定夺一个人的命运和对她的印象。
新月能不能真做到这一步,还得看她自己的本事。
杜夫人闻言依然笑意温和,“经过了铲除史天王的一役,还有人会觉得戚少宫
主有可能不是那个未来的神水宫宫主吗?我想阴姬前辈让你出来处置这些事情的后续,本身也已经有将这个位置交托的意思了。何况,虽然戚少宫主与小女的年龄相差不多,但我还是希望让她拜在你的门下学艺。”
看戚寻并没直截了当地拒绝,杜夫人已经大致能判断出她的态度了,“若是少宫主有空的话,等处理完了此地的事情,不妨来我玉剑山庄一坐,我还有几门生意想与少宫主谈谈。”
杜夫人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戚寻也实在是没有拒绝的必要。
清剿海寇这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应当叫做政治正确的行为,的确是戚寻想给神水宫继续补上的一层庇护,当然江湖事江湖了,其实并不一定能派上用场。
但怎么说呢,万一以后神水宫的姑娘出来在江湖上走动,吵架都比别人能有底气得多嘛,至于吵不吵得赢打不打得过,那是另一回事。
虽然在随后戚寻就面对了来自水母阴姬的灵魂质问——倘若以后有人提起神水宫,便想到了她这出海上生波的离谱操作该怎么办。
戚寻想了想给出了个答案,那得看问这个问题的人拿不拿得出这个表演经费。
被她找来的另一个观众,何止是不敢找上门来问询,能否低价赎回此前被史天王劫走的东西,甚至还又送来了一份“见面礼”。
即便樱子姑娘在返回之后只是将她在海上的见闻如实地汇报给石田斋先生,可也架不住跟她一并出来的人,在沉稳淡定方面远不如她。
戚寻的这番惊世骇俗的表演和覆灭史天王势力的操作,几乎将那艘船上的船夫吓破了胆子,更是将她当做了什么海中神灵转世来描绘。
石田斋在史天王的手里尚且要吃瘪,现在的这位能一次性解决史天王和他的六个替身,甚至将他组建出用来纵横七海的势力都给吞并掉,可想而知是个何等可怕的人物。
所以这份“见面礼”,在分量上着实是可以跟什么上贡的礼物有得一比了。
戚寻收礼物收得很是理直气壮。
反正对方既然都说了权当大家交个朋友,她也没答应什么东西。
现在的确是没有史天王了,但如果多出了什么海天王,武天王之类的,把他的东西给打劫了,那也实在怪不到她的头上。
海阔天武维扬:?
对戚寻这个别人拿不出看戏经费的说法,水母阴姬除了觉得好笑大概也没别的可以回应的了。
大概她作为现在还没卸任的神水宫宫主,和神水宫这些弟子的师父,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希望宫南燕听到这从江南这边传过去的消息,不会觉得被卷得人生无望吧。
这个传闻还十之八九会被传出个夸张的版本。
此前戚寻击败薛衣人的时候便已经传出了那些个神奇的神剑转世之说,现在则更是从西到东,从南到北都留下了她的传说,对天水神功的使用还从大漠一路到了海上。
水母阴姬虽然平日里很少想这些个有的没的,却也不妨碍她在此时生出了一点奇奇怪怪的想法,尤其是在一个自称自己迟早要成为最合格的江湖传闻说书人的孙姓青年找上门来的时候,她总觉得这个弟子以后在江湖后辈中的形象可能已经完全朝着不可预估的方向狂奔而去了。
但总的来说,这对神水宫来说好像也不失为一个好消息。
想要将人送到神水宫来拜师学艺的何止是杜夫人。
在一门三代的天下第一的说法传遍江湖的时候,这种神水宫门下出高徒的说法,显然是得到了广泛认可的。
在得知戚寻还留在松江府协调指挥海上缴获的分配,豹姬的收尾工作等等事项的时候,便有不少想投师神水宫的找上了门来。
水母阴姬解释的就算是明心山庄加上神水宫本身的占
地,也接纳不了这么多的人,显然也没能打消这些人的想法。
她这个一向冷着张脸,看起来宝相庄严的外表也没能将人劝住,反而让人觉得神水宫在筛选弟子上颇为严格,神水宫宫主对弟子的要求不低,才是神水宫少宫主能打出这海上传闻的根本原因。
水母阴姬就算不是个社恐,却也实在不是个喜欢跟人打交道的性情,日后娘娘隐藏在人群中也不显得那么出挑,正好看了场徒弟的好戏。
“我倒是可以给你个建议,早点把神水宫宫主的位置丢给你徒弟。”
看水母阴姬难得有这种碍于神水宫名头不敢振袖离去的憋屈情况,日后娘娘终于好心发作将她给捞了出来,又旋即说道。
“……你说得对。”水母阴姬原本就没有很执着于这个宫主的名号。
若非如此,她怎么说都应该将这个位置传给司徒静,而不是早早选定了戚寻作为神水宫的继承人。
何况如今戚寻在江湖上的一番行走,何止是将她这个后起之秀的名头在江湖上打响,更是让神水宫成为了一支或许百年内都不可能被其他势力替代的特殊存在——
这足以证明水母阴姬的这个决定并没有做错。
她虽不免对需要应付这些个上门来拜师之人的情况深觉麻烦,却也有个认知便是,只有在招纳来神水宫中的弟子足够称得上是优质良才的情况下,才能保证这后继有人的结果可以在神水宫宫主位置继续往下传的过程中得以实现。
她这嫌弃人多的话,说出去可是要被其他当掌门的人打的。
听起来就很凡尔赛。
“等她忙完这段的事情,便将神水宫彻底交给她吧。”
水母阴姬朝着戚寻所在的方向看了眼,眼看着她左边挤了个金灵芝,右边是华真真,后面跟着个近来活像是小尾巴一样跟在后头的左明珠,连温丝卷这个当兄长的都被挤到了外头,不觉又有那么点想笑。
想起来她原本带着日后从常春岛来到中原,只是想给这位师父看看她收了个多有前途的徒弟,结果这徒弟已经成长到了能独当一面的程度,甚至可以让她“退休”了。
就算水母阴姬早在戚寻还没离开神水宫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她实在是个天资绝伦的后辈,大约在彼时从常春岛行船出发的时候也并未想到,在短短几个月后便是这样的局面。
但总的来说,戚寻是在此番剿匪行动中获得了起码来自三方的收益,虽然氪金搞了个外观,但也不失为赚了个盆满钵满,水母阴姬也不亏。
她又不像是李观鱼这种情况,若是将拥翠山庄交到李玉函的手中难保不会生出什么事端。
她光是看着戚寻这种反复得到验证着实可行的营销手段、她如今冠绝天下的武功,和她实在颇佳的人缘,便知道神水宫交到她的手上只有兴盛一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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