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夜灯火
陈福晋这样的后宫小透明,何时能有这个待遇了,宫里的女人听说之后,都不免心中泛酸,皇上真的这么看重皇子吗?以往二阿哥三阿哥倒是没见这么上心。
不管旁人怎么想,反正延禧宫今日是从里到外喜气洋洋,主子得了皇子,又受了皇上看重,肉眼可见的前程无量,她们这些做奴才的,自然也跟着受益,这样的事儿谁不开心。
不过陈福晋却没来得及享受这样的荣光,刚一生下孩子,听说是个阿哥,她便昏睡了过去。
负责接生的收生姥姥眉开眼笑的抱着小阿哥出去给几位主子看。
其中数顺治帝最急切,一把就从收生姥姥手里将孩子抱了过来。
索性他虽然性格急躁,抱孩子却是老手了,因此也没伤着什么,只看了一眼怀里挤着眼睛哭的孩子,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来:“这小子,倒是个脾气大的。”
一边的皇贵妃轻笑一声,温柔的从顺治手里接过孩子,她拢了拢有些松散的襁褓,柔声道:“小孩子刚生下来都爱哭。”
说着抱着孩子哄了两声,原本还嗷嗷哭的小孩,声调顿时小了许多。
一边的顺治看着这一幕,目光温柔,看了一眼太后道:“皇贵妃与这孩子倒是投缘。”
太后神色淡淡,没有接话,一边的皇后更是闷不吭声装着鹌鹑。
顺治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之前让皇贵妃重新抱养一个的话也是太后说的,如今有了合适的,太后又要食言了吗?
一时间顺治的面色冷了下来。
太后仿佛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心思,这会儿也正好开了口:“孩子还是太小了,等过几日再说吧。”
顺治一听这话顿时有些恼火:“正是小才好教养,这不是皇额娘教给我的道理吗?”
太后蹙了蹙眉,听着这个腔调,她就知道自己这儿子又犟上了,这会儿和他唱反调,只会让他更钻牛角尖。
想到这儿,太后心里顿时有些意兴阑珊,哪怕她这回是真的为了儿子考虑,她这会儿也不想多言了,只摆了摆手,语气冷淡:“既如此,那你就看着办吧,我累了,先回宫了。”
说完就在皇后和苏茉尔的搀扶下出了延禧宫。
顺治被太后这么一甩手撂挑子弄得有些不上不下,心里又是恼怒又是疑惑,隐约还有些不安。
转过头来看向皇贵妃,却见她此时正一脸温柔的看着自己。
“皇上,太后娘娘的话不错,如今陈福晋才刚诞下五阿哥,这会儿就抱走,难免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不如等满月之后再说?”
这话说的,顺治心里到底舒坦了一些,不过他还是不愿意将事情拖得这么久,略微思索了一下,终于道:“用不着等到满月,洗三之后就抱过去吧,这种事儿,留的越久越舍不得,不如早断早好。”
皇贵妃张了张口,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还是到底没能说出来,或许皇上的话也对,长痛不如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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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上,宫里大多数人都没能睡上一个好觉,不过毓敏是个例外,她早就揣摩清楚了皇帝皇贵妃还有太后的心思,因此对日后会发生的事情也有了底气,所以这一晚睡得格外的香甜。
等到第二天早起,听闻皇上决定将五阿哥养在皇贵妃膝下的消息,她也显得格外淡定。
倒是董鄂福晋虽然有了些猜测,但是到底没有毓敏这样笃定,还是忍不住感慨了一番。
“按理说皇贵妃如今也还年轻,又这般受宠,日后想要再有子嗣也不是难事,怎么就想起来将五阿哥养在膝下了呢,旁人的再好,也及不上自己亲生的啊。”
毓敏听着这话,端着茶碗的手顿了顿。
是啊,自己虽然知道董鄂妃会早死,而且日后也没有旁的子嗣,但是董鄂妃自己没理由会知道这些,她这么着急忙慌的收养旁的孩子,难道是……
毓敏觉得自己的猜测多半没错,心中又忍不住感叹了一声,这世上之事果真是福祸相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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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阿哥的洗三办的十分盛大,是在承乾宫,由皇贵妃亲自主持办的。
陈福晋作为生母,因为还在坐月子因此没能出席,但是她也送上了一份礼,是她自己亲手做的一件肚兜和一双虎头鞋。
针线看着不如之前皇贵妃送得那个精致,但是也能感叹一句慈母心肠了。
而且陈福晋也很有眼色,送得这个礼不轻不重,既不失礼,也没有太过惹眼,若不是在场的人都清楚这里头的猫腻儿,只怕没人会想到这是亲娘给自己儿子的洗三礼。
皇贵妃对这份礼,也没表现出任何的不妥之处,笑着收下的同时,还不忘问候陈福晋的身体,看着十分体贴。
五阿哥的洗三礼就在这样怪异的氛围中开始了,等最后将孩子抱出来时,大家已经尽数压下了心底的那点古怪,笑着上前说着吉祥话,夸赞五阿哥。
皇贵妃一脸温柔的抱着孩子,看着倒真和亲娘一样,没有丝毫隔阂。
等到洗三礼结束,各宫妃嫔们一一离开,毓敏和董鄂福晋走在一处,两人身后不远处,杨福晋独自一个人不紧不慢的走着。
董鄂福晋回头看了一眼,转过头来对毓敏道:“要是不知道的,还当失了孩子的是她呢。”
毓敏没吭声。
今儿杨福晋的确表现的很失水准,从头到尾,连个笑脸都没露,一直板着一张脸,上前说吉祥话的时候,也只是干巴巴说了几句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的套话。
索性皇贵妃并不计较这些,因此这才没闹出什么不好来。
但是她这样的态度,就能明显看出来,她对皇贵妃收养五阿哥,心里是十分不满的。
毓敏心里琢磨着这事儿,摇了摇头:“她与陈福晋要好,看着之前那劲头,对这孩子也是满心期盼,如今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儿,难免生出不平气来。”
董鄂福晋听了这话却冷笑一声:“我看她不是与陈福晋要好,是盼着这孩子养在她跟前,日后也能亲近孝顺她呢,如今失了打算,这才气成这样。”
毓敏不知董鄂福晋说的是真是假,最后只能摇头:“事情已成定局,不必多言了。”
董鄂福晋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最后只是轻嗤一声,再不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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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福晋坐在狭窄的耳房里,只觉得有些闷,她用手碰了碰帐子,惊醒了在外头伺候的小宫女。
“扶我起来坐坐。”陈福晋的声音有些沙哑。
小宫女来之前就被人提点过,要好好照料这位福晋,因此不敢怠慢,急忙上前打起了帐子,又将陈福晋扶着坐了起来,顺便还在她身后放了靠枕,让陈福晋坐的舒服一点。
陈福晋靠在靠枕上喘了口气,这才接过小宫女递过来的温水,轻轻抿了一口。
嘴里的干涩缓解了一些,她听着外头的喜乐嘈杂声,神色有些怔忪,许久才道:“外头的宴席散了吗?”
小宫女一愣,一时有些讪讪,小心看了陈福晋一眼,这才小声道:“这会儿当是散了,福晋放心,奴才听人说,今儿咱们阿哥洗三,场面大着呢,皇贵妃娘娘十分看重。”
陈福晋听着这话,心下一酸,许久又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不许再说咱们阿哥了,如今阿哥已经养在皇贵妃膝下了。”
小宫女一时间有些不安,急忙告罪。
陈福晋摆了摆手:“不必如此,你日后记着便是了。”
小宫女眼圈红了红,心里却觉得陈主子人真好,往常她若是犯了错,管事嬷嬷才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定是要教训一顿的。
这般想着,小宫女又忍不住想要和陈主子多说几句话。
“奴才有个同乡在承乾宫当差呢,日后五阿哥有什么事儿,奴才都来说给福晋听。”
陈福晋一听这话顿时一愣,许久才转过头看向小宫女。
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面上满是青涩,那双眼睛又黑又亮,还带着懵懂,还是个孩子呢,陈福晋只觉得有些眼热。
许久,却勉强露出个笑来:“多谢你啦,不过不必了,皇贵妃慈悲,想来定会好好待五阿哥的。”
小宫女一听这话一下子红了脸,之前还没有人和她说过谢呢,陈主子真是个好人。
陈福晋此时却有些恍惚了。
之前那孩子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她想的好好的,孩子的前程要紧,可是如今真把孩子送出去了,她竟有些后悔了,那孩子,那孩子……
陈福晋眼眶一酸就要落泪,可是却又怕被人看见,以为她心存怨怼,只能急忙低了头,勉力忍住泪。
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已成定局,她也没了回头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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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替太后去洗三宴上给五阿哥送贺礼的人此时也回了慈宁宫,一回来不敢耽搁,立刻入正殿给太后禀报。
进去的时候,太后正在听苏茉尔读佛经,来人不敢打搅,只能跪在一边等着。
等到佛经念完,太后这才睁了眼,看了眼跪在地下的人,淡淡道:“今儿如何?”
那人不敢迟疑,立刻将今日的宴会细细给太后说了一遍,包括每个人面上的神情,还有每个人说过的话,一丝不差。
太后听了点了点头:“办得好,下去拿赏吧。”
说完就有人将那人领了下去。
而太后仿佛也有些不耐烦,一摆手,让屋里除了苏茉尔之外的人都退了下去。
“看起来皇帝是铁了心要给董鄂氏做脸了。”太后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发寒。
苏茉尔站在一边,沉默片刻才道:“想来皇上也是可怜皇贵妃无法生育。”
太后听了这话冷笑一声:“这宫里不能生育的妃嫔何止她一个,皇帝为何偏偏要为她考虑的如此周全,为了怕我生气,还想要瞒着我,也不想想,这宫里的事儿,又有哪个能瞒得过我去!”
苏茉尔不敢吭声,只沉默着任由太后发泄怒气。
许久,太后终于歇了火儿,她深吸一口气道:“她想要养那就给她养,我倒要看看,她一个一吹就倒的美人灯,能养出个什么样的皇子来。”
说到这儿,太后沉默片刻,又道:“我听闻上书房的汉学师傅又新增了几个?”
苏茉尔立刻点头:“增了两个,都是新科进士,一个叫陈敬廷,一个叫熊赐履。”
太后听了嗤笑一声:“又都是汉人,皇帝的心思,真是昭然若揭。”
苏茉尔没吭声。
太后这次却没有之前那么生气,思索了一会儿道:“这件事不必多管,想来皇帝再乱来,也不会拿皇子的教养当儿戏,且这么着吧,不过皇贵妃那边,得给她找点事情做了,否则宫里再这么乱下去,我便是想要收拾这乱摊子也不能了。”
苏茉尔急忙应了声是,听着太后吩咐,在心中一一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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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阿哥诞下之后,直到顺治十五年年底,整个宫廷都是一番忙碌的姿态,其中又数皇贵妃最忙碌,一边要忙着准备过年,一边还要时不时去伺候一下生病的太后,亦或是抄写经书来给太后祈福消灾。
反正毓敏见着她的时候,就没看见她闲过,人也一日瘦过一日。
至于五阿哥,她倒是养的挺好,年底吃年夜饭的时候,还把五阿哥抱出来让人看了一回,白白胖胖的,看着十分健壮,哭的时候嗓门也大,顺治还笑着夸这孩子体格健硕。
等到过完年,亲自给这孩子赐名常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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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年之后,宫里的事儿终于少了一些,不过皇贵妃却不见得清闲几分,宫里的大事小情都堆到了皇贵妃手上,上到制定规矩,下到宫女拌嘴,都要让皇贵妃做主。
一开始皇贵妃还能一一顾及得到,等到后面,便有些力不能及了,转头想要再将差事分到几个妃嫔手上,但是这次却没人敢接这个烫手的山芋了。
只要不是蠢人都能看得出来,太后这是整治皇贵妃呢,谁敢在这个时候伸手。
哪怕是之前和皇贵妃十分要好的笔什赫福晋,此时也突然病了,闭门不出。
皇贵妃在宫里孤立无援,只能勉强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