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玄月扶摇
但让他去办别的事,偏心里又挂念着,别的事情也办不好,索性就回了自己屋子,等着徒南薰回来之后询问情况。
正好往东昌公主府去送东西的人回来了,徒南薰不在,傅玉衡就让人搬了个屏风,让那两个媳妇进来了。
两个媳妇进来禀报说:“先前咱们家送过去的小菜,大公主用了十分好,这几日已经吃完了。正想着再来讨些,可巧咱们又送去了,大驸马十分欢喜,一人赏了我们十两银子呢。”
傅玉衡隔着屏风道:“你们差事办得好,这都是你们应得的。”
又叫小丫头赏了她们精细点心,便让她们把东昌公主的回礼放下,回去忙自己的了。
再说徒南薰出了东大院的堂屋,就从后门直奔连着东大院的小跨院,玉莲就住在那里。
这院子十分小巧,连正屋带厢房,再算上耳房,也就七间屋子。
正屋三间,是玉莲这个主子住的,西面厢房是两个大丫鬟阿信和阿诺住的,东厢房是库房,两间耳房一间是吃饭时用的,一间是待客用的。
除了两个大丫鬟之外,另有四个小丫鬟听她们两个吩咐,做些跑腿、洒扫等活计,但都不住在这里,晚上锁院门时就都出去了,往后街上去住。
至于搬搬抬抬的重活,自有大力度婆子们去干,不会为难这些小丫头。
当然了,傅家发月钱的规矩跟别家不大一样,并不是越靠近主子的月钱就越多。
就比如那些做重活的婆子,月钱就比玉莲跟前的大丫头还多出二百钱来。
那些小丫头们不能担事,月钱就更不能和那些婆子们比了。
也是因此,傅家的下人少有踩高捧低,一意巴结媚上的。
毕竟他们做下人的,最重要的不就是多挣钱吗?
若是辛辛苦苦爬到了主子跟前,月钱还不如原来的多,谁会乐意?
同理,这些小丫头们也不怕将来年纪大了,要挪出去配人。
毕竟谁都清楚,哪一个也不可能在主子跟前伺候一辈子,做了媳妇、婆子还能挣得更多呢。
徒南薰到的时候,阿信和阿诺都没在外面,回廊下只有两个小丫头守着。
那俩小丫头也不见了日常的欢快,满脸惶惶之色。
看见徒南薰进来,两人脸上总算多了点喜色,急忙迎上来行礼,“给公主请安。”
等徒南薰免了她们的礼,两人就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公主,您快去看看我家姑娘吧。”
“是呀公主,平日里姑娘和您最好了,您去劝劝她吧。”
“今儿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从太太那里请安回来,就闷着一张脸把自己关在房里。”
“阿信姐姐和阿诺姐姐已经劝了好半天了,也没什么效果。”
“……”
也是家里的主子们都和善,哪怕是面对公主,她们也不害怕,你一言我一语的,把玉莲的状态凑了个清清楚楚。
徒南薰点了点头,“我就是来看她的,你们都放心吧,保管还你们一个完完整整的好姑娘。”
得了她的保证,两个小丫头霎时喜笑颜开,一边恭维她,一边给她让开了路。
“我就知道,公主肯定有法子。”
“那是,公主多厉害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哪一件不是仰仗着公主?”
等徒南薰走到房间门口,她们立刻就闭嘴了,只是双眼紧张地盯着门,生怕打扰了里面的主子。
绿萝看了她们一眼,暗暗点了点头:倒也算规矩,大姑娘会调理人。
原本她只觉得,整个傅家只有驸马爷一个草窝里的金凤凰。
但冷眼看下来,大姑娘玉莲虽然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却也不是一般人。
一般人哪能像她一样,一年之内把人家京城闺秀十年的东西都学个七七八八?
徒南薰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轻轻敲了敲门,柔声喊道:“玉莲,是我,嫂子。”
片刻之后,门就开了。
来开门的是阿信,她无声对徒南薰行了个礼,便把她们主仆让了进去。
徒南薰一边往里走,一边低声问道:“玉莲这会子怎么样了?”
阿信也低声道:“姑娘看起来没什么,和平日里一样,回来就坐在榻上看书,还帮着太太对昨日的账。可是……”
余下的话她没说出来,只是满脸的担忧却不似作假。
徒南薰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正因为太正常了,才更显得不正常。
“两个小丫头不是说,大姑娘回来时沉着脸吗?”
“没有的事,是我和阿诺脸色都不好,想是吓到她们了,竟胡乱揣测起主子来了。”
“行吧,我进去看看。”
说话间已经进了卧室的外间,玉莲果然盘腿坐在榻上,正拿着张本子看呢。
听见动静,她才把账本子放下,笑着招呼道:“嫂子过来了?快坐吧,我也不起来招呼你了。”
“不用,你坐着吧。”徒南薰也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担忧地看了她两眼。
玉莲笑着摸了摸脸颊,明知故问:“嫂子这么看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脸上长出花来了?”
见她还能开玩笑,徒南薰就知道,人家是真没往心里去,不禁笑骂道:“你这死丫头,一家子都为你担惊受怕的,你倒好,反倒打趣起我来了。”
玉莲笑着讨饶,“好嫂子,你就饶我这一回吧,我往后再不敢了。”
姑嫂二人闹了一阵,徒南薰才正了神色,问道:“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爹娘都气成那样了,偏你跟个没事人似的。”
“还能怎么回事?就是说了句心里话呗。”玉莲神色一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如今咱们家不比从前了,我纵然嫁不了高门大户,也不会嫁到寒门小户去,必然得是个官宦人家。”
“那是自然的。”徒南薰点头道,“你哥哥寒窗苦读这么多年,不是叫你出嫁后再跟着夫家吃苦的。”
玉莲道:“既然如此,将来我无论嫁到了哪一家,夫家都是有资本纳妾的。
不管是哪个妾生的孩子,我都会当成自己亲生的教养,何必非得自己拼死去生?”
纵然已经听过一遍了,徒南薰再听当事人亲口说出来,还是免不了哑然。
好半晌,她才干巴巴地问:“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是不是因为从小听多了你五哥说的那些话?”
“这跟我五哥又有什么关系?”玉莲诧异道,“再说了,五哥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在乡下时,我见过多少十几岁就生产,不是儿早夭就是娘早亡,甚至母子二人一尸两命的?”
她对徒南薰说:“其实我就是觉得拼死拼活生下来一个,完全没有必要。
都说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又说什么都得有这一遭,哪个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说到这里,她不禁冷笑,“我就是想问一句:凭什么呢?谁规定女人就一定得生孩子?我就是不想生,不想拼着自己的命,生一个不知道怎么样的孩子,我有什么错?”
徒南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因为这种问题,她根本没有考虑过。
别说是她了,古往今来那么多女先贤们,也没有哪一个会说出类似的言论呀。
或许从前有人说过,但这种离经叛道的言辞,又哪里会被允许流传下来?
好在玉莲也无意为难她,见她哑口无言,便笑道:“嫂子回去吧,告诉我哥,我没事,是爹娘他们太过大惊小怪了。”
徒南薰也只好先回去了,她今天着实受了不小的震撼。
作者有话要说:
毕竟是跟着一个穿越的哥哥长大的,读书写字也都是这个哥哥教的,玉莲人又聪明,有点自己的想法,不过分吧?
第98章 狐祸
“你这是怎么?”
傅玉衡本自等得无聊, 干脆歪在榻上晃脚,忽然听见帘子响,就知道是徒南薰回来了。
哪知道翻身起来一看, 就见刚才还好好的人,此时竟是魂不守舍,可不就吓了一跳?
他赶紧上前扶住,绕过屏风进了内室,让她在床上坐着,又一叠声地吩咐绿萝,“快,叫人去熬一碗安神汤端过来。”
不等绿萝应声,徒南薰便握住了他的手腕, “别, 不必要安神汤, 我只是一时缓不过来而已。”
“还是叫他们熬一碗吧,反正灶上一直留着火呢,也不费什么事。”
说着就冲绿萝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叫人去熬。
打发走了绿萝之后, 他就脱鞋上了床, 揽住徒南薰叫她伏在自己怀里, 也不多问,只是轻轻拍抚着背,无声地安抚。
徒南薰顿觉心神一定,自己低声说道:“我方才问过玉莲了,她说她就是不想生孩子, 还质问凭什么女人就得生孩子。
之前我从没有听过这种惊世骇俗的言论, 一时被惊住了而已, 并没有什么大碍。”
她本以为傅玉衡也会吃一惊,不想他却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徒南薰从他怀里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想要从他的神情里看出点东西来。
但傅玉衡就只是单纯地高兴和骄傲。
他说:“咱们妹妹长大了,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了。我心里替她高兴,自然要笑了。”
徒南薰惊呆了。
一天之内……不,是半天都没有过完,她就先后被这兄妹两个惊了两次。
是这个世界出问题了,还是问题单单出在她身边?
“你就不觉得,玉莲的想法很离谱吗?”
“有什么离谱的?”傅玉衡理所当然地说,“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都应该有不同的想法。若是千人一面,众口一词,这个世界才要坏了呢。”
“可是,她不想生孩子。”徒南薰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争辩些什么,或许她只是想要守住自己多年来受到的教育而已。
但今日傅玉衡的言论,却注定要冲击她几乎已经形成的三观。
只听傅玉衡冷笑连连:“不想生孩子又怎么了?身体是她自己的,胎胞也是她自己的。难道她自己的东西,还没有处置的权利吗?”
别人家里怎么样他管不着,但他的妹妹,就得有这种人类本该有的基本权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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