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玄月扶摇
这不但是因为徒南薰身份高, 更是因为她是头一年在婆家过生辰,婆家人表示重视,也是给新媳妇做脸的意思。
因而,朱氏和连氏意早就说好了,给她过生辰的事交给玉莲操办, 让她好好松快两天, 做个享福的寿星。
这可苦了六皇子了。
玉莲第一次操办这么大的事, 心里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她本就性子要强,又和嫂子要好,一心想要把这生辰宴办得风光妥帖,不许出半点岔子。
因而,提前半个月,她就开始准备,谁管桌椅,谁管器具,谁采买瓜果点心,当天要用的彩纸花灯要哪个铺子送,新鲜蔬菜该哪个庄子送,每个庄子该贡献多少肉类……
一样一样她都亲自过目,稍有不对的地方,便把负责那一项的人叫到跟前亲自询问。
原本那些管事媳妇见她是个年轻姑娘,还有心拿乔,想着她大姑娘面皮薄,只要她们不真正耽误差事,量她也不会如何。
那知道,这位大姑娘年纪虽轻,性子却很是厉害,对事不对人,谁的脸面也不顾。
最可怕的是,这边大姑娘发落了人,那边公主立刻就派大丫鬟绿萝过来,直接革了怠慢之人的差事,并且立刻提拔了踏实肯干的人顶上。
这招杀鸡儆猴,效果立竿见影,那些自认有些资历的管事媳妇,皮子瞬间就紧了。
回过神来就是一身冷汗:跟别家里的管事媳妇混几天,怎么就染上这臭毛病了?我怎么就忘了,咱们傅家可不兴倚老卖老那一套。
本已有些人心浮动的下人重又沉寂了下去,但徒南薰冷眼旁观,已经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现下只是因为玉莲管着家事,她怕下人会错了意,所以才隐而不发。
等这个生辰过完,管家权重新回到她手里,家里上下必然要整顿一番。
别说什么水至清则无鱼,他们傅家又不是鱼塘,根本不想养鱼。
玉莲忙得脚不点地儿,却又不亦乐乎,自然就没空搭理六皇子了。
从前两人纵然不是时常见面,也是每隔三五天便要通信一次,彼此赠个簪子呀,回敬个荷包呀,都是未婚夫妻间的情趣。
对于缺爱的六皇子来说,这也是他汲取力量的源泉。
但是现在,未婚妻忙得忘乎所以,直接就把他抛在脑后了。
六皇子委屈,他就要直说。
于是,这天晚上,一直忙到天黑的玉莲两口热饭还没吃到嘴里,就叫阿信拿了封信,窃笑着走了过来。
“喏,我可是又当了一回青鸟,姑娘好歹赏我块糕点吃。”
一看她这表情,玉莲就知道,这信是六皇子差人送来的。
害羞是不可能害羞的,就算一开始她还有几分羞涩,被两个丫鬟打趣得久了,脸皮也练出来。
她顺手捏了一块儿玉梨酥,直接塞进了阿信嘴里,“快吃吧,上好的玉梨酥,可得好好堵堵你这张嘴。”
然后顺手一拽,那信就落她手里了。
拆开信封,展开信纸一看,玉莲就觉得眼皮子直跳。
——从前她只知道,传闻中十分重规矩的六皇子骨子里多少带了点作精的基因,今日却是头一次知道,他不但作,还肉麻。
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什么两情长久朝朝暮暮,什么迢迢牵牛皎皎河汉……
该说不愧是皇子吗,诗书读得就是多。
玉莲强忍着鸡皮疙瘩看完了前面那部分,总算看到了正题。
唔,整体是在抱怨她,抱怨她竟如此狠心,连续半个月,不见半片尺素。
而后就是大言不惭的,单方面定下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包括但不限于,接下来的一个月,玉莲必须每天给他写一封信;明天与他同游狮子园,还要带上他上次送的那套头面;他身上的香包旧了,想要一个绣橘猫的……
“真是的,一个大男人,这么矫情。”玉莲低声抱怨了一句,一边把信纸小心翼翼地折了起来,一边扬声吩咐阿诺,“阿诺,收拾两件出门的衣裳,明天我要去游狮子园。”
在旁边伺候的阿信默默翻了白眼:好一个口嫌体正直!
狮子园本是前朝皇家园林,本朝开国之后,自然就将前朝的遗产一并接收了。
这其中,就包括了京城诸园林之冠的狮子园。
只不过,太祖仁德,认为此园美景实乃天赐,不该由皇家独享。
因此,开国第二年便下了明旨,将狮子园向所有大夏百姓开放。
自那以后,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平头百姓,都喜欢呼朋引伴,或者是拖家带口,一起到园中游玩。
久而久之,这个园子竟然发展成了情侣约会的圣地。
当年主持修建狮子园的,乃是前朝的一位高僧。
因而,狮子园中的建筑,颇多佛家寺庙风格,但又与真正的寺庙有着明显的区别,十分的瑰丽奇幻。
不过,园子的中轴线上,有一座宝塔,是完完全全的佛塔风格,据说塔的最顶层,供奉着十位高僧的佛骨舍利。
那塔有十层重檐,底层纵深有三丈三,每一层的前槽天花板上,都巧妙地安置了三到五个镂空藻井,不但起到装饰、通风的作用,还是古代版的音响。
这个建筑技术,傅玉衡的大剧院改建时,内务府的工匠也用上了。
第二天一大早,得到回复的六皇子就到傅家接住玉莲,两人一起去了狮子园。
措不及防被喂了一口狗粮,傅玉衡有点不甘心,和徒南薰打商量,“要不,咱们也去转转?”
徒南薰白了他一眼,“以前你怎么没想到?如今人家六弟有心了,你偏又要跟着去。人家未婚夫妻一起游玩,半路上碰见大舅子算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的,还以为女方家里对男方不满呢。
傅玉衡讪讪一笑,正尴尬间,他的乖徒弟来解救他了。
却是洗砚进来禀报,说是红杉领着胡悦一起,抬着个箱子要来请安。
傅玉衡急忙道:“快请他们进来。”
虽然他和徒南薰都再三说过,红杉来时不必通报,可以直接进来。
但这姑娘老于世故,不想给师傅师娘添任何麻烦,每次来时都会让人通报。
说了几次她都是嘴上答应,行动上依然故我,两口子也都随她去了。
不多时,红杉和胡悦一起进来了。至于他们带来的箱子,则是由傅家的两个婆子抬了进来。
“给师傅、师娘请安。”
“请上阳公主金安,给五爷请安。”
徒南薰叫他们免了礼,便问红杉,“你好不容易得了一天假,怎么不和胡悦一起,好好在京城转转?”
红杉笑了笑,“京城什么地方我没去过,有什么好看的?”
她上前把那箱子打开,露出里面彩绣辉煌的一套衣裳,衣裳上还压了一双花色精巧的绣花鞋。
“这不是师娘要过寿了嘛,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就自己动手做了一套衣裳,一双鞋,还请师娘不要嫌弃。”
自古以来,给长辈赠鞋,就有添寿之意。
她这个年纪就收到这样的礼物,让徒南薰十分惊喜。
“怎么会呢?不说是你的一片心意,单说你这手艺,比许多绣娘都强呢。”
说着,就让绿萝和红藻一起,把那件衣裳展开。
那是一套交领襦裙,配色既鲜艳又庄重,还十分大胆。
鲜艳的朱红色,上面用金线绣着凤穿牡丹,又华丽又大气,完全可以当吉服穿了。
这套衣裳的做工,自然比不上宫里的手艺,但针脚细密,针法繁多,一看就是下了苦功夫。
徒南薰看得爱不释手,当即表示,“等我生辰当天,就穿这套衣裳待客。”
见她是真的喜欢,红杉忐忑的心骤然一定,露出了欢喜的笑容,“也就是师娘容色倾城,什么样的衣裳穿着都好看,我才敢献丑的。能得师娘喜欢,也是这件衣裳的福气了。”
徒南薰摇了摇头,“什么福气不福气的,福气都是自己挣的。我看中的,是你倾注在里面的心意。”
主子看完了之后,绿萝两个就小心翼翼地把衣裳收了起来。
待重新换过了茶,胡悦才说起了正事。
“我和红杉商量过了,准备从族里过继一个孩子。这次前来,是想问问您二位的意见。”
红杉的家族早就败落,族人四下流离,早就不知道漂到哪里去了。
因而,傅玉衡夫妇就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
虽然她和胡悦没有正式成婚,但两人处于同居模式,傅玉衡这边,就相当于是红杉的娘家人了。
他们两个要共同过继一个孩子,日后必定是继承两人的人脉遗产,自然得经过女方娘家人的同意。
若是女方家里不认这个外孙,官府那边碍于人情,多半也不会同意。
更别说徒南薰是个受宠的公主,傅玉衡这个驸马爷在天子面前也颇有脸面,官府哪会因这点小事开罪他们两个?
这种事情牵扯到了古代礼法,傅玉衡是个现代人的芯子,对此下意识回避,因而不是太熟悉,便看向了徒南薰。
徒南薰会意,对他微微点了点头,便问道:“是要过继谁家的孩子?那孩子今年多大了?问过孩子父母了吗,他们可同意吗?”
胡悦答道:“是我二哥家的小儿子,今年刚三岁,已经探过了二哥和家父的口风,他们二位都不反对。”
“三岁的孩子?”徒南薰蹙了蹙眉,“年纪小了点,可得精心养着。”
主要是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太差,三岁的孩子,一不小心就会夭折。
因而很多人家过继的时候,会选择十六七岁,即将成婚的那种。
过继来家之后,就找一个合心意的儿媳妇,早日生个孙子。
而且在他们心里,儿媳妇生出来的这个孙子,才是真正的继承人。
正所谓:嗣子不是亲子,嗣孙却是亲孙。就是这个道理了。
不过胡悦和红杉都还年轻,若是想过继个年纪小的,养得和自己亲了,也情有可原。
在这方面,徒南薰并不会给两人乱出主意,全看他们自己的心意。
她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红杉有多忙你也知道,等孩子接回来之后,肯定是需要你多操心了。”
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担忧胡悦不乐意做带孩子的琐碎事。
毕竟这年头,养孩子的事都是女人干的。等孩子大了,需要入学启蒙了,父亲这个角色才开始承担责任。
胡悦不傻,听懂了徒南薰的话,当即表示,“还请公主放心,我们两个已经商量好了,孩子我来带,不会影响红杉管理剧院的。”
他手底下虽然也有一间铺子要管,但那铺子经营多年,里面的掌管和伙计都是他亲选的心腹人,根本不需要他多操心。
这一年来他也见识到了,红杉在剧院挣的钱,并不比他铺子里的少。
而且,随着城南大剧院落成,红杉除了日常的薪水之外,还会有分成,以后只会赚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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