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蔓子
可表哥既然未曾变心,又为什么要做出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样,要对她说出那样多、那样多的恶语呢?
难道他有什么不得不为的苦衷?
可……
但阿蔻的态度……
倘若阿蔻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倘若阿蔻一开始就明白她的挣扎,她那个时候……又为什么不说呢?
秦蔻是个很好的人,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新世界,她一头便撞了进来,孑然一身,又对这里的一切都没有认知,倘若秦蔻不收留她,此刻她会在哪里?
诚然,按照道理来说,是秦蔻在联系沟通时空的异能,将她卷了进来,所以秦蔻理所应当地应该负起责任来——但是这个世界上虽然有道理,却也有许多不讲道理的人,是我的责任又如何?我就这样子不管了你还能如何?
秦蔻不仅收留了她,还因为她心情不佳,特地带她出门去,享受这里丰富的生活。
她们二人的相交,充满了真诚,绝没有掺杂半分的假意。
所以……她之所以不说,难道是因为,书中藏着什么……令她十分难以接受的事情?
她心中登时便浮现出了无数的疑问,却又在矛盾中有着无限的希翼,只觉得倘若他有苦衷,奇书之中必会写清……这样的话、这样的话,只要二人能够摊开了、分说明白了,她和表哥……就会回到从前吧?
盯着那【现在阅读】四个字,林诗音的呼吸有点颤抖。
秦蔻静静地走开,静静地让她一个人,去看属于她一个人的故事。
半晌,林诗音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正在阅读】。
【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①
这位伟大先知熊耀华,不但拥有可预测未来的能力,于文笔之上,竟然也很是出众,寥寥数语,便只叫人觉得一股肃杀寒气铺面而来,天地一片寂寥。
随着冰雪缓缓而来的,便是坐在马车之中的李寻欢了。
……表哥。
马车之中铺满了柔软的貂皮,温暖而舒适——这的确是表哥的做派,他不爱受苦,同大多数的富家公子一样,热爱
享受,以前林诗音与他同乘之时,总觉得他能自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摸出银酒壶来,时不时便要饮上一口。
果然,再翻过一页,就瞧见书中的李寻欢自马车的角落里摸出了酒壶。
但这个表哥……与她所认识的表哥,似乎却不太一样。
他似乎很寂寞。
寂寞与他为伍,而他已不再年轻,眼角处已布满了皱纹,忧郁与不幸似乎是他生命里的主旋律——表哥已老了,他身边的那个仆人,是林诗音从来不认得的人,而这辆马车,是自关外滚滚而来,停在这北国的雪地之中。
林诗音怔了怔。
……李园与京城相隔不远,乃是坐落在中原腹地之中的,他虽然时常出门去,但并算不得真正的江湖浪子、居无定所,两年之前,表哥刚刚辞去官职,他们二人说起未来的打算时,他所说的,便也是在此处安享人生。
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自关外而来?
林诗音接着往下看。
旅途漫长而无事可做,李寻欢窝在马车之中,在颠簸里拿出小刀与木头,开始雕刻一个人像,一个……女人的人像。
他雕刻的手法当然很是纯熟,因为这个女人的人像他已经雕刻过了无数次,即便在这颠簸的马车之中,他的手依然很稳、非常稳,随着他的动作,这女人温柔而动人的神态,也自这一截死木头之上浮现出来,李寻欢不但好似赋予了她神态,也赋予了她灵魂。
不多时,木雕已雕刻好了,而李寻欢竟自马车之上跳下,将这女人的雕像埋在了雪中,然后痴痴地望着那一堆雪——这个女人一定是他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一个人,他们一定度过了一段难忘的日子,有情人却未曾成为眷属……他们之间又一定有一段极其让人心碎的过去。
这个女人……是她么?
她隐隐约约有一种这样的感觉,又忽然想起了表哥前一阵子对着她仰头大笑,一面笑,一面讥讽她道“女人为什么总是喜欢自作多情?”
她又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一般,心灰意冷了起来。
她不再细想,自嘲一笑,接着往下看。
紧接着,事情就变成了江湖上时常会发生的事情。
他遇到了一个独狼般的少年——这少年
让林诗音想到了傅红雪与一点红,但他们显然是被捂化了的冰块,而这少年还是一块硬度极高、极其冰冷的寒冰。表哥很好交朋友,于是邀请他上车来,这少年却听也不听。
他来到了一间酒馆,酒馆之中,有他曾经的江湖人。
一个满是江湖人的地方,往往就很容易充斥着一言不合的血腥与暴力,这种暴力通常理由都很可笑——为了一句话的争端,便动刀枪杀人,林诗音一直不喜欢江湖、也不愿意李寻欢与江湖牵涉的深了,正是因为这道理。
她不觉得在一个这样的地方出人头地,是一件非常好、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
总之,这间江湖人密度过高的小酒馆,就正如林诗音所想的那样,发生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流血事件,死了几个乱七八糟的人,那独狼少年得到了五十两银子,请李寻欢喝了酒。
事情没有这样结束,事情复杂得很。
总之,其中又牵扯到了什么“江湖第一美人”、什么“梅花盗”、什么“金丝甲”,众江湖人士为了抢那至宝金丝甲,乱做一团,把人脑子都打成了狗脑子,表哥被卷入其中,这些为了抢金丝甲的江湖人士,居然认为东西在他的手中。
其中一位江湖人……是个美人。
这美人没有露脸,却愿意用自己的一夜,来交换金丝甲。
表哥拒绝了她。
她留下了恶毒的叫骂。
那叫骂、那叫骂却是与林诗音有关。
“李寻欢!你根本就不是个男人!怪不得你未过门的妻子会和你最好的兄弟跑了!”
林诗音怔住。
未过门的妻子……未过门的妻子……和最好的兄弟跑了……
这个人在说什么!!!
林诗音的内心忽然被愤怒所占据,那种明明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反而被人倒打一耙的感觉,令她只觉得浑身都气得发抖!不要说她未来会如何,会不会嫁给龙啸云,这难道、这难道不是因为表哥不要她了么??
明明是他先背叛她的!放浪形骸、倚红偎翠,男人决计不能接受自己的女人找姘夫,难道女人就真的天生不一样、天生对男人的薄情极其宽容?他们从前好时,也曾许下了一生一世的诺言……无论什么苦衷,都是他先背
弃誓言的!
林诗音气得浑身发抖,又强行深呼吸,平复心情,过了好一阵子,才接着往后看。
后面便是他遭人暗算,身中奇毒。她不愿去治,自暴自弃,他身边那忠心耿耿的仆人铁传甲便忍不住道:“少爷何苦自暴自弃,为了林诗音那女人,真的值得么?”
林诗音的手又已开始发抖。
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人,总是要把表哥十年后的颓惨怪罪到她的头上?难道她真的是个这样十恶不赦的女人?
现在她已经可以确定,那个他不停雕刻的女人像,的确雕的就是她……阿蔻也没有说谎,表哥的确还在深爱她,无论是此刻、还是十年之后,他从未忘记过她。
可是她的感觉并不好,她并没有感到欣喜,反而只觉得又惊又怒。
假使她未来真的嫁给了龙啸云,那只能是因为表哥铁石心肠,死都不愿意娶她。
但假如他真的爱得这样深,又为什么非要把她逼到龙啸云身边去?
假使十年之后,他仍在思念她,那为什么他在面对她时,要说出那样残酷的讥讽之语,难道他的喜欢,竟不足以让他对她稍微好一点么?难道他说出那样的话时,竟真的有那样身不由己么?
究竟为什么?
苦涩已将林诗音紧紧地攥住,但她此刻的注意力,却并不在此处,而是在表哥的安危上。
她是个足够善良的女孩子,只觉得无论发生了什么,人命都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事情,表哥如此自暴自弃,即便中了毒也不愿意去解,实在令她又心焦、又忍不住想要骂他。
好在,这本以表哥的经历来撰写的故事很长很长,此刻她的进度甚至还不到百分之五,她虽然没看过这样的故事,但最起码也知道,主角即便是要死,也总不至于死在开头。
因而她虽然着急,却并没有心急到失去理智,只是长长地呼吸着,用手指一点屏幕,翻到了下一页。
下一页果然峰回路转,这奇毒唯有一名叫“梅二先生”的人可以解毒,而那梅二先生,就好似设计好了一般,如此巧合、如此巧妙的出现在了表哥的面前。
表哥自然活了下来,而那梅二先生乃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一天来找他治病的人不知
有几何,这一日,他的家中又闯入了求医问药的人,梅二先生因要调理表哥的病,所以拒绝了,这求医问药的红孩儿,却恶毒地要杀死表哥……
后来的事情……
林诗音已完全怔住。
这恶毒狠辣、动辄要人命的红孩儿,是……是她与龙啸云的孩子,名叫龙小云。
接下来的事情乱得要命,龙小云要杀表哥,表哥动了怒,废了这孩子的武功,然后一个江湖老者揭露了他的身份,表哥陷入了沉痛的回忆之中……
他在回忆十年前的事情。
也就是林诗音现在所在面对的事情。
表哥被大凶卜霸所伤,奄奄一息,所幸被龙啸云所救,龙啸云一杆银枪,活挑了卜霸,将他送回家中,精心照料,他们二人结拜为了异姓兄弟,在他的邀请之下,龙啸云在李园常住。
后来,龙啸云却病了,形销骨立,几乎要死了,却查不出病灶——因为他这是心病。
李寻欢问了很久,才知道他为什么生病。
原来……他爱上了林诗音,他请求李寻欢,将“表妹”许配给他。
可是表妹不仅仅是表妹,还是未过门的妻子,李园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不知道,表小姐就是未来的女主人。
林诗音呆住了。
……这件事,她不知道的。
表哥从来没告诉过她,龙大哥的病,是因为这个。
她只觉得脖颈都僵硬了,手脚冰凉一片,整个人都似乎已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所攥住了,她不知道她在恐惧什么……但、但到了此时此刻,她又如何能真的一点儿都没察觉到呢?表哥义薄云天、义薄云天……
她心想:就此打住吧,不要再看了,好可怕。
她心想:为什么要我看到这些?为什么要我承受这些,如果现在就关上这本书,她能不能还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但她的手依然颤抖地伸出来、颤抖地翻页。
下一页,是李寻欢的决定。
他不能求林诗音嫁给龙啸云,因为林诗音绝不会答应。
但他也不忍心看着龙啸云去死,绝不忍心。
于是,他下定了决心——
他要逼林诗音主动离开他,他要一步步地、满心痛苦地去伤害爱他至深的未婚妻,他要痛苦地看着未婚妻痛苦、他要痛苦地把她……嫁给龙啸云。
这真是个痛苦的决定。
林诗音的手骤然攥紧了iPad,这结实的平板电脑,屏幕竟然啪咔一声,生生被她捏得裂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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