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管这叫谋士 第169章

作者:千里江风 标签: 女强 历史衍生 系统 爽文 基建 BG同人

  所以她先见的,自然是程立。

  这实在不像是一位新上任的州牧与她即将委以重任的下属之间门交流的场面。

  程立先是从容不迫地将乔琰离开并州这两月来此地发生的事情一一与她汇报了个清楚,这才转而恭贺她取得并州牧位置。

  而乔琰也只是翻了翻手中的卷宗,抬眸朝着程立看去之际,以同样稳健的口吻问道:“仲德先生是否该当兑现那个改名的承诺了?”

  那个——

  改立为昱的承诺。

第102章 各尽其才(上)……

  程立看着眼前这位从京中归来的胜利者,听到这句改名的提醒,脸上也不觉浮现出了一抹会心的笑容。

  他将那泰山捧日的梦境说给了乔琰听,换来她并未觉得其中有何不妥之处的回应,已足够让程立觉得自己并未做错选择。

  而他心中所念,在那愚民不可与之共谋的感慨之中,乔琰正是那个在他看来最为值得跟随的明主。

  她也确实不曾让人失望,在此番上京城的稍有踏错便万劫不复面前,程立虽不知她每一步是如何运筹的,可当结果已经摆在眼前的时候,这个过程就已经并不那么重要了。

  她也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她诚然有作为这个“日”的资本。

  并州牧和乐平侯完全是两个概念。

  乐平侯的存在,代表着她可以以县立国,但这充其量也只是一个社会地位的提升而已,人人称一句君侯罢了。

  可并州牧,却是地方之长,实权在手的位置。

  这一来代表着当今天子已经将她列入了可堪托付的重臣行列,而不再只是个因为平定黄巾乱局而需要被予以嘉奖的忠良之后。

  她从承蒙乔玄的余荫托庇,已正式朝着独立的政治势力发展。

  而二来,说句现实一些的话,黑山贼和白波贼可以因为并州乐平有口饭吃归附于她,寒门与黔首可以因为看好她的前景而做出提前下注的举动,但接受过良好教育,尤其是那些出身世家的,却绝不可能舍弃晋身机会跑到她的手底下来做事。

  除非是如那河东卫氏一般本身根底不厚,又面临生死存亡危机的时候,可能会选择向她求助,和她达成临时合作的关系,又除非是如杨修这般,还处在胜负欲旺盛而非是为前途考虑的时候……

  可是,在世家垄断了知识教育的时候,别管用他们是否是一件危险的事情,能将人给引来麾下无疑是必要的。

  而如今,有并州牧这个位置在,不管乔琰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多久,州牧属官都是一个能拿得出手的政治资本。

  这便是个云开雾散之势了。

  云开雾散正见日,这改名确然是个应景的好兆头。

  程立,不,应该说是程昱只又问了一句:“君侯竟不怕被人觉得,自己这算是心有异志吗?”

  程昱并非汉臣,所以也比谁都不怕问出这一句。

  他是当真觉得如今这汉室的俨然没了救。

  做天子的一心想着权力制衡,根本不曾考虑过他所征收的税赋落到底层百姓的头上,到底会是一笔多么沉重的负担,做臣子的也只想着那一亩三分地内的权柄高下,所谓的诛杀宦官,还四海清平也只不过是为了士族阶层的利益而已。

  豪右藏匿人口,盗匪肆意掠夺,民无其田,天不逢时,这不是一句匡扶汉室所能够改变的环境!

  他看到了乔琰的野心,也无比庆幸于在此时会看到这样一份野心。

  故而他才会一面为乔琰此番的收获而惊喜,一面又担心有些东西被抬到了台面上来是否会引发不利后果。

  但他听到的只是乔琰回道:“仲德先生这话就说错了,我乔烨舒敢取出这样一个字号来,便以琰玉生光为己志,如今并州百废待兴,贼寇待除,正需有明日当空,浩然昱耀之态,如何不能做出这一改动?”

  这是一个对外能有理直气壮的解释,对内也能安定人心的改字。

  程昱一品乔琰这话中的意味,回道:“那么昱谨遵君侯之言。”

  “我们仍需努力啊,”乔琰将面前定夺各人职位的纸递到了程昱的手中,感慨道,“如今还缺的这些位置,便劳烦先生与志才一道定夺了。”

  程昱接过纸来,便见其上空缺的功曹从事、六郡从事、大中正、督邮、计吏和假佐的位置。

  诚如乔琰所说,是个缺人的状态。

  此前放在乐平的范围内还觉得有些拥挤的人手,放在如今却成了尤有多处空闲,这让程昱又觉欣慰,又不免生出了紧迫感。

  州牧别驾与州牧治中作为一州长官的左右手,确实是要对此负责的。

  “此外还有一件事需要先生留意,”乔琰对此事没有瞒着的必要,又开口说道:“被我从洛阳城中带回来的那贾诩贾文和,昔年凉州名士对其卓有赞誉,称其有张良、陈平之才,奈何此人一贯秉承……明哲保身,修身延年的准则,能不冒尖就不冒尖,如今还不急着让他改变行事准则,但我想请先生稍稍替我盯着他些。”

  “好在我在将他从太尉府中带出的时候所用的理由也是,他既通文书法令,又年纪与先生相仿,不若来替先生做个副手。”

  乔琰话中的那处可疑停顿着实很能说明问题,也着实有些有趣。

  程昱对这么个人大概心中有数了,再想想他自己久不出仕的情况,也大概能猜到贾诩的想法。不过显然贾诩此人比他要惜命得多。

  他道:“只怕时局不乱,不到性命攸关的时候,他不会贸然开尊口。”

  “这也无妨,”对这位有毒士之称的谋士,乔琰还是很有容忍限度的,“反正如今的并州需要的是他协助治理的本事经验,而不是他出谋划策的能力。来日方长。”

  听乔琰这么说,程昱便也放心了,“那么君侯将他交给我就是。”

  他就算现在比照着他的才华来说是在消极怠工,但并州缺人得厉害,他总不能减免工作量,迟早能将这老狐狸给逼出原形的。

  再不济,也可以先将他那几个儿子抓过来当壮丁。

  在乔琰的印象之中,贾诩的长子贾穆也跟着他来了乐平,此人历任郡守,甚至一度做到河东太守的位置上,想来还是有些管理天分在的,也不是不能现在就从小吏做起。

  戏志才按照顺序前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乔琰在桌前将提笔又放下,似在谋算什么的样子。

  不过先前是在谋算时局势力,现在谋算着的却是如何让人为她所用,这会儿看起来却要轻松不少。

  当然,在乔琰说出以戏志才为治中,仅次于程昱那别驾之位的时候,戏志才也觉轻松不少。

  先前提出首功制度的时候,戏志才便感慨自己这差不多就是年六百石的俸禄不太够用,现在嘛……

  州牧取代的是刺史的位置,俸禄却比刺史要高,也就是与诸侯平级的真两千石,州牧别驾稍次于郡太守,也即年一千两百石的比两千石,治中同丞相长史,为千石官员。

  乔琰这一进,不只是让他有了个名正言顺的官职,也让他的俸禄差不多翻了个倍。

  此外,作为州牧之下的第二人,治中的人事权柄往往会附带而来一笔不菲的收益。

  这并不意味着戏志才要在其中做出什么贪墨的举动,而是一州之地,水至清则无鱼,除非此地连带着郡中太守也都换成乔琰的自己人,不然随着这等走动往来而带来的收益就必然存在。

  上司升级,连带着他也跟着升级,这可比他自己谋求上进要容易得多了。

  只可惜这种甜头短时间内不太可能能尝到第二次就是了。

  戏志才收拾了一番心情,难得以正儿八经的口吻朝着乔琰说道:“此番乔侯能得到并州牧的位置,多少还是有些机遇造化的影响在,若要让这位置长久,此时还需居安思危才好。”

  “先前乔侯只是那乐平侯,困于一县之地,又屡屡行冒进之举,那兖州乔氏巴不得离得远远的,先将乔侯的情况观望个清楚才好,偶有来信,信中也时刻留意分寸,至多有所拉拢,以示尊敬,可见有宗族之望,却也不敢令人前来,以免清算之时反为乔侯牵累。”

  “可如今的情形已经大大不同。乔侯所为,得天子赞誉,封为一州之牧长,乔氏即便不在并州,也读得懂眼下的风向才对,陛下对乔侯倚重有加,他们就必须确定,乔侯还是乔氏之人,可为乔氏门楣之尊,而非是个划清界限的存在。”

  “这份关系需得维持,但不能太过亲密,否则乔侯就不再是天子的孤臣。乔侯先前做得便很妥当,不亲近,不拒绝,但也绝不能真将自己视为孤臣斩断后路。先前三年有守孝这一缘由可限制往来,此后却不能彻底隔阂联系。”

  “家中之事我不便妄言太多,乔侯心中有数便好。”

  乔琰颔首回道:“先生放心。”

  汉代实际上是鼓励分家的,这种为了促进于民间缴纳税赋的倾向,让乔琰若是想要有理有据地减少往来也并非是一件难事。

  但也正如戏志才所说,这种拒绝并不意味着彻底断绝关系。

  宗族血缘的存在乃是社会关系的一种,且多少还让主君之人显出人情味来。

  “如今乔氏在官位者,仅有乔瑁与乔蕤二人,但乔蕤投效袁氏为校尉,相互往来似有不妥,我有意书信一封与乔瑁,问及他是否愿意将次女送来乐平就学,与昭姬做个伴,先生以为如何?”

  戏志才回道:“君侯此举得体。”

  这既是示好,联系却也并不密切。

  “此外我有一件事想托先生去办。”见戏志才对她这举动认可,乔琰便接着说了下去,“先前我等只在乐平,不需对这并州境内的豪强氏族尽数了解,如今却不同。”

  “州牧上任,州中有门路之人必当上门拜谒,但谁人为敌谁人为友,谁该当先谁该在后,却也得给出个章程来,总不能真让这州府之地变成一会客厅堂了。”

  治中既然要管理人事,此时交给他来做,还该算是职务之便。

  一听乔琰这话,戏志才也没说是接下还是拒绝,只是先笑道:“不瞒乔侯,在我前来之前,有人同我说起过,如若乔侯对此事有需,她可为一助力。既乔侯有此一争,她又何必依然退缩。”

  乔琰从戏志才的话中猜得到他说的是谁,她若有所思地开口道:“让……让陆主簿来见我。”

  既然已定下了她的位置,那便在戏志才去传令找人之时也一并透露出来就是。

  陆苑进门后,乔琰只见她一派神容清朗之态,宛然对于这开口提出可替她分担此份忧虑之事并无后顾烦恼,也并未在此时收回她跟戏志才所说的话。

  乔琰原本属意于她为功曹从事,此时暂居主簿之位,显然也没安排错人。

  不过在提及那接待章程之事前,乔琰先见陆苑朝着她行了一礼说道:“先前隐瞒乔侯实属不该,但如今并非不可说,苑出自吴郡陆氏,准确的说,华亭陆氏。”

  “你家中长辈是……?”

  “家父陆季宁。”见乔琰还有几分疑惑,陆苑继续说道,“父讳名康,昔年家父为扬州刺史举荐为茂才后,出任高成县令,高成正在冀州,我父也正是在此时将我嫁与的下曲阳县丞。”

  “光和年间,父亲连番升任武陵太守,转任桂阳,因天子造铜人上书谏言遭免,又因庐江乱党镇压之事重新启用,为庐江太守。黄巾乱中得蒙乔侯相助之时,我唯恐牵累父亲声名,这才不曾相告。”

  乔琰并未因为陆苑忽然透露出的她乃是陆康之女,怀橘陆郎长姐,江东名将陆逊的姑姑而觉得她的身份便需做出什么改变,只是摇头叹道:“你又何必如此。”

  陆苑回道:“不错,我不必如此心怀有辱门楣之念,故而今日来请乔侯将此事交托于我,我必替乔侯督办妥当。”

  她话中坚决之意,让乔琰当即拊掌一笑,“好啊,你有此志,我自当成全。我暂回乐平,留待崔公整顿行装的三日内,需要何种人手与我支取,但三日后,我要看到一个答案。”

  既然要做这件事,就得拿出足够的本事来。

  陆苑并未犹豫,一口应了下来。

  分出去了一项重任,乔琰也不觉放了口气,那么下一位她该见的便是……

  她刚想到这里忽然从门外传来了徐福的声音:“乔侯,外头有人求见,说是想上门自荐。”

  自荐?

  “我方跟仲德先生言说缺人,倒是有人送上门来了。”她与陆苑笑说此话,也当即起身朝着屋外走了出去。

  这自荐一出,别管对方是此前就想来投,只是因为她先前离开并州往洛阳去了,没能遇上人,还是因为她如今得了并州牧的位置,更有了令人前来的可能,只要对方当真是个贤才良才,完全没有任何的关系。

  她一边走一边朝着前来通传的徐福问道:“以你看来此人如此?”

  徐福回道:“此人自称出自并州五原郡。”

  以五原和太原的距离,大约并不足以让他是出于临时起意赶过来,那么就是先前就有了这样的盘算。

  这样想来,倒是让乔琰对其先高看了一眼。

  这还算是个有眼光之人。

  只是这五原郡三字,总归不免让她产生了一些说不上来是不妙还是微妙的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