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里江风
但他必须跟刘协这样说,以让陛下心中怀有一份希望。
王允更不能说的是,只出于长安城中局势的考量,这场上邽之战哪怕败了,对他们也是一个好机会。
届时李傕的势力必将遭到削弱,董卓就有了与之相争的机会。
而若是胜了,李傕的部从将有相当一部分先滞留在凉州,这也同样给了董卓反击的可能。
所以无论胜败,他们都要努力见缝插针地寻求兴复契机。
在说服陛下血书下诏取信于李傕后,王允也在不断争取在此地的话语权。
以便在必要的时候帮上董卓一把。
至于凉州的情况,他也鞭长莫及。
他此刻所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
王允唏嘘不已地踏出了未央宫,举目四望间门所见,都是一片颓败的宫室遗迹。
今日也实在是坏消息一个接一个。
年已高寿的荀爽竟又一次卧病在床,也不知道会不会病情加重。
卢植还与李傕在宗庙祭祀问题上起了争执,被关入了大牢。
他身上的担子也更重了。
然而他又不免想到,百多年前的王莽篡政,天下乱起,不也是如今这样的局面吗?
所幸大汉火德不衰,有汉光武帝这样的宏图伟志之人,掣起炎汉兴复的责任,仿佛天命归汉,实为不可逆转之事。
天子刘协又有明君之相,仁人志士尤在努力。
那么他还不能放弃!
现在机变风云在前,他王允绝不能走错半步!
并无人在意到的是,今日除了刘协之外,在看向这出凉州方向进军的还有一个人。
她小心地藏匿在围观的人群中,将自己的脸掩藏在斗笠之下,以防被见过她的人认出。
董卓将她册封为渭阳君之时,令她乘坐青盖之车,列队为仪仗,自长安往郿县所起高坛册封,难保闻讯而来的好事者里,就还有记得她相貌的。
目送着这一支军队出行远去后,她又将斗笠压低了些,这才朝着远离长安的方向走去。
她不是别人,正是董卓的孙女董白。
她原本不应该身在此地,而应该被关押在长安宫城之中,作为一个人质。
但两年前修复未央宫和宫城中必要建筑的时候,董卓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便召集了工匠后,在董白所在的住处,又挖掘了一条通往城外的逃生之路。
这条逃生之路并未告知于他的任何一个手下。
也就意味着,这既是董卓在危急关头给自己留下的退路,也是他对家人的保护。
在李傕对董卓动手之际,董白并未直接动用这条逃生的出口,而是先将曾祖母借助装病的法子给调了过来,而后等待着祖父的反应。
当董卓的那封问候信抵达,她看到信中的“知尔畏寒惧火,体魄不健,勿断饮食,小心珍重”,便知道,这就是祖父对她的指令了。
去找段煨!
在旁人无法交托信任的时候,只能由她去通知段煨,将长安城中的情况告知于对方。
而李傕分兵进攻凉州,也正是段煨能前来驰援的最好时机。
从长安到郿坞,官道二百多里。
这个距离不算太远。
可惜方今这等困苦时节她若贸然去农户处购置驴马,租赁车驾,只怕要出事,只能靠着徒步走过去。
但想到曾祖母要隐瞒她已不在此地的情况,处境更加危险,若是发觉了床下地道的存在,祖父也有性命之危,董白不敢耽搁,径直朝着郿县的方向而去。
在她身后的包袱里,装着供给她走这段路的干粮,乃是在长安城郊购置的。
这些干粮顶多供给饱腹之用。
不过比起乔琰当年在兖州行路,董白所面临的条件已经要好太多了。
她到底也是在凉州地界上长大的,这种徒步远行之事,在她并未被册立为渭阳君之前,并不是没有做过。
自长安到郿坞的这一段关中平原之地,也因被董卓划归在“私产”中,而多对流民进行驱赶,那么她只需要远离官道靠近两侧山岭而行,便不会遇到太多危险。
更不用说,在她的前头还正好有军队在行进,因其中也有步兵,行军速度不会太快。
所以她只需要跟上这支队伍的脚程,就可以确保,绝不会有劫道匪徒敢在周遭活动。
而在她的怀中,还揣着一把先前藏匿在地道中的匕首,作为护身的利器。
这足以支撑她找到段煨!
率领兵马朝着郿县方向而去的李应、樊稠等人并不知道,在他们行进的军队后方不远处,还有个年纪不大的姑娘缀着,只等他们途径郿县后就去寻段煨说及长安之事。
他们也并不知道,在他们的前方还有另外的一股势力在监控着他们的到来。
那是身在武都郡的徐庶所统领的队伍。
早在去年,董卓就按照贾诩建议的那样,为了应对乔琰对孙策的举荐,表奏了汉中张鲁为武都郡太守。
这对于董卓来说,好处绝不只是给益州牧一点结盟的好处而已。
武都郡下抵汉中,上通陇西,东向关中,堪称要害之地。
这个地方的局势越是混乱,对董卓来说也越有利。
到了今年,因乔琰明摆着对武都郡疏于在意,这一片区域已经完全变成了前后两任武都郡太守的争夺。
若要更详细地说,此地也是盖勋的德治与张鲁的信仰教化之争。
今年的三月里,驻扎于郿县的段煨在董卓的授意之下分兵陈仓,由陈仓朝着武都郡出兵,协助张鲁夺取了散关,将势力扩张在武都郡的东南部。1
有这么一出,对董卓来说就更有利了。
散关在张鲁的手中,相当于用了一支并不属于自己麾下的势力,减少了一路乔琰进军关中的方向。
此外,一旦散关有失,张鲁怎么都该能将消息传到陈仓,进而被传递到他的耳中。
自今年送到董卓这里的消息里,乔琰也并未有进取武都郡的消息。
她只是在先前派出了人手,协助盖勋平定了武都郡的叛贼,就将人手给撤离回去了。
这是个不难理解的决定。
毕竟她手中的直系兵力不可能笼罩凉州全境,与其空耗在武都郡,还不如集中于金城郡和武威郡。
她也可以算是与武都郡本地的豪族达成了协定。
在对方付出了一部分田地作为礼物的时候,她便不再屯兵于此地,以防引起矛盾。
当然,这是对外给出的印象。
事实如何只有乔琰的自己人知道。
别看徐庶只是凭借着小范围屯田才滞留在武都郡内,他看起来也年轻且没有背景,只是乔琰的下属中极不起眼的一个。
可他留在武都郡的命令,却是乔琰亲自下达的。
也是出于长远计划的考虑才将他安排在这里。
他在此地耕作的人手,都来自度辽将军营。
论起作战能力,虽然比不过正儿八经的并州军,也怎么说都是从边地实战中真刀真枪磨炼出来的。
这样的一群人若真召集在一处作战,实力远胜过张鲁的五斗米教信徒。
然而张鲁已经全心沉浸在了与盖勋的斗法之中,并未留意于徐庶和其部从。
五斗米教的统治之法,和张角掀起黄巾起义之时的传教方式不同。
早年间门张鲁祖父张道陵创天师道之时,也是以丹药救人,令患者对天忏悔,培养其宗教信仰。
但传到张鲁手中的时候,已经更趋向于政教合一的方式。
张鲁自称“师君”,部将称为鬼卒,领头者即为祭酒——其实也是管理地方政务的官员。
教民以五斗米入教后,在张鲁的领导下信奉教派,有罪者以修路为赎,又有春夏两季禁止屠杀,设立义舍馈赠酒肉等等规则,逐渐形成了更加完善的秩序。2
“这教派也是怪有意思的。”被乔琰丢过来协助徐庶的杨丰,因其出自河西四郡,对盖勋没有太多的印象,此刻完全站在中正的立场上评判起了武都郡的情况。
“凉州之地的民众见到的自然之威不在少数,尊重万物之生长,以义舍赈民,修通道路,在汉中实行得通,在凉州也实行得通。”
在张鲁还手握有朝廷委任的武都郡太守之职的情况下,但凡换一个人处在跟他敌对的位置上,都已经被这种病毒式扩散教徒的方式给驱逐出境了。
也就是盖勋确实是个称职的太守,才能相持到如今。
“但是你觉不觉得这个教派有点怪?”徐庶忍不住吐槽道:“一面劝人无思欲,不贪荣富贵,不争强好胜,一面自己在武都郡内与盖元固对峙。”
“一面尊奉老子为道祖,一面又遵循的是世袭嗣教制度。”
“可也没听闻留侯与老子有什么血缘关系吧?”
留侯说的是张良,而张鲁乃是张良的十世孙。
所以徐庶的逻辑也很清楚了。
你们这道派传教的时候说这个掌教师君的继承方式是世袭的,那怎么不传到老子的后人手里去?
最后还不是传到你们这些姓张的人手中。
他们是有皇位要继承吗?
搞出这种规矩简直是荒唐可笑。
徐庶对张鲁的种种举动不无批判之意。
他曾经亲眼见过黄巾之乱中情形,便也清楚地看到,要想结束这个乱世,只靠着宗教的传承,是绝不可能做到的。
有些自欺欺人的手段注定会导致聚拢的信徒良莠不齐,其中也不乏打着宗教之名而为祸之人,那所谓的赎罪,很可能成为另外一种迫害黔首的方式。
倘若换了个人在此,还真难保会被张鲁这一派地上神仙的做派给诓骗住。
但在对其传教之法有着先入为主定论的情况下,徐庶只当周围多了一些犯错就修路的特殊人物,严格遵照乔琰所说,在这种多方势力交错之地,干起了浑水摸鱼、顺带种田的工作。
不过在这光熹三年的七月底,徐庶收到了一个特殊的指令。
【夺散关】
在乔琰的信中只言简意赅地写着这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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