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里江风
“你应当还记得,我们在乐平制作楮皮纸的时候,其实也是顺带测试过其他植物的,竹子的效果不比楮树皮差,甚至尤有过之,但北地的竹子长成速度远不如南方,品类也有些差别。”
“所以我会从乐平调拨一部分人手来协助于你,你在此地将另外的一半竹子用于造纸,将所成的纸张送来关中。但此事不能让刘焉知晓。”
否则刘焉这个拥有最大材料原产地的,岂不是要发达了?
乔琰可不喜欢干这种赔本的事情。
徐庶应了下来,又听她说起了第三件事,“如今汉中平原已经落在我们手中,等天子诏令抵达汉中,你将汉中东面的几县都给掌握在手。而汉中之东就是荆州的襄阳,我们眼下所在的南郑甚至能与襄阳通过汉水联系,务必留神此地。我会调拨一部分江东交易来的人手给你,我要你在这里设立船坞,以备不时之需。”
见徐庶一听这话神情骤然有变,乔琰笑道:“别紧张,刘表这位汉室宗亲如今还是很识时务的,将自己的长子都送到了长安来,起码在短时间内还不会与我们有翻脸的可能,只是有备无患而已。也总得给这些人一个维持手感的地方。”
这些长于造船的好手,一部分被乔琰放在了黄河流域,一部分放在了汉水流域,说实话都有点大材小用,不过眼下还没有临海的港口,也只能先这般退而求其次了,总比彻底闲置得好。
徐庶这边交代完毕后,乔琰又找卢夫人谈了谈。
她能和张鲁在早前打配合,与刘焉的关系相处融洽,头脑还是有的。
这种头脑起码能够让她在眼下的情况中认清自己的立场。
在乔琰手握天子大义且已将张鲁赶走的情况下,绝不是乔琰非要天师道来对她统治汉中做出支持,恰恰相反,是天师道需借助于乔琰来得到一个存活的空间。
只是在听闻乔琰让她走上台面来传播修正后的教义之时,卢夫人还是有些傻眼。
乔琰却浑然不在意她的茫然,侃侃而谈道:“你丈夫死后,天师道成为张修这个鬼主响应张角黄巾起义的一个幌子,你为了保住你的儿女故而任由其篡改教义,今日必须将其说出来,以免天师道就此沦丧,难道不合理吗?”
卢夫人:“……”
合理倒是很合理,但是乔琰到底是怎么做到,将此事说得这么坦然且熟练的?
她问道:“若是君侯还要对其中的教义有所修改该当如何办?”
乔琰理直气壮地回道:“这多简单,你就说,事隔十三年,你的有些记忆发生了模糊。反正只要是符合汉中太守对民众引领致富的举措,做出适当的调整也无妨。”
总归都是解释得通的。
卢夫人已经意识到,这样一来,天师道必然成为乔琰手中的一项工具。
但形式比人强,比起已经跑路到广汉属国去的张鲁,大概还是乔琰更加靠得住。
她想通了这一点,对于乔琰这种行径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何况比起天师道,刘焉的损失有过之而无不及,卢夫人的心中顿时就平衡了。
被甘宁送来汉中,作为犒军之用的军粮,竟足有八十万石之多。
再加以绢帛织物,纺织人手,形成了一条绵亘数里的队伍。
“财不外露啊……”荀攸听到乔琰嘀咕道:“知道他有粮,但他这么个给法,岂不是更让人想打劫他了。”
可惜想归这么想,乔琰却很清楚不能竭泽而渔的道理。
让刘焉继续留在南面,也有利于进一步削弱益州本土士族的势力。
在这次已经让刘焉大出血的情况下,就不要再多给他增添压力了。
只不过,她原本考虑的是直接将汉中这个地方当做存粮中转站,现在看到居然有这个数目,又觉得还是带点走吧,起码这样一来办事还朝的队伍就会好看太多了。
八十万石的粮食,在益州这个地方,大约也就是三四千户一年的收成,对于刘焉来说,还真不是个伤筋动骨的数字,但当这批粮食从关中过境的时候,对于才改元建安的朝廷来说,却是个稳定民心的筹码。
带走!
顺便从汉中各县的府库中再带走一部分,凑个减掉途中消耗后还能凑整的数目。
而既然决定了要这样送粮而回,来时的骆谷道就不适合走了,还是从斜谷道走的好。
正好他们如今就在南郑,直接往北走就是。
这条路通入关中抵达的就是郿坞附近,也即在乔琰进攻郿坞时候所遥遥看到的五丈原。
接到乔琰指令的赵云当即开始了人手的调动。
此番进军汉中的人手损失不大,但具体留于此地多少,又有多少人跟着回返,都需要做个登记记录。
赵云给乔琰的印象始终可靠,如今也不例外。
他们不仅要防汉中的天师道信徒暴动,也得防止刚从长安招募来的兵卒在还未曾形成归属感的时候,因为将他们强行留在汉中而生出什么情绪来。
在这一点上,赵云时常走访士卒的好处便体现出来了。
这个分派人手的过程在短短两日内彻底落定,也包括了汉中平原各县的人数分派,等到马超所率领的队伍抵达汉中后,就可补足最后的人手空缺。
最终跟随乔琰回返长安的四千人带着百余万石的粮食进入了箕谷,回返长安。
荀攸朝着后方目送他们离开的人看去,因见姚嫦在最前头,便对着乔琰说道:“昔年君侯以鲜卑人、南匈奴人和羌人相互制衡,引为助力,如今看来是要故技重施,以羌人来对南蛮了。”
乔琰回他,“若我没记错的话,西南的所谓南蛮中其实也有一部分该当叫羌人,凉州的参狼羌与白马羌在益州境内都有分布,只是还多了青衣羌这些更靠近南边的氐羌族。还是有一部分能叫以羌治羌的。”
至于那些五溪蛮中不算羌人的苗族、瑶族,如今距离汉中还远呢。
且先不急吧。
先等平复下去她在汉中这一场快速夺城所造成的影响再说。
这场惊变所影响到的绝不只是汉中平原的四县而已。
即便长安方向的委任诏令还要等到乔琰回返后才会发出,那西城、上庸等汉中平原东面的地方也早收到了消息,更从刘焉送礼赔罪的行动中看出了那位益州牧的态度。
就连居于山中之人,都不可能彻底与这个消息隔绝开来。
刘协在清晨往竹溪走了一趟,顺着溪流捡拾起了半筐柴火,而后提着砍刀将沿途见到的春笋给砍了几支,铺在了竹筐的上头,这才朝着家的方向走。
不对,他现在不应该叫做刘协。
自从他装作失忆,被将他救起来的那对夫妻领养之后,他就化名叫了王安,甚至学会了他在早几年间绝不可能学会的砍柴摘笋之事。
当他回返到家中后就看到母亲正在晾晒着从山中采摘回来的草药,屋中也已漂出了粥饭的香气。
但他环顾一圈并未看到父亲的身影,便开口问了一句。
母亲回他:“汉中易主,你父亲唯恐有兵祸发生,先去打听打听情况了。”
一听“汉中易主”四字,刘协陡然一惊,手中的砍刀也因下意识的松手,直接掉在了地上。
“瞧你这孩子,慌什么。”妇人朝着他温和地笑了笑,“那新夺汉中的乐平侯又不是什么虎狼之辈,你父亲也只是去看看有没有征兵的情况罢了。”
“他既今日去赶集,总要买些食粮回来的,我给你再往粥里窝个蛋,好不好?”
刘协怔愣了许久,方才回道:“好。”
第243章 还师长安……
刘协早年间过得最苦的日子,便是被董卓胁迫裹挟前往长安,刚在关中落脚的那一段。
彼时的董卓只将他当做一个可以用来招募兵卒的幌子,而未曾真将他当做一个大汉天子。
当董卓自己都只能面对长安那一片废墟的时候,也就更不会对刘协有什么吃饱穿暖的待遇。
好在也只是一个月后,当时在华阴屯田的段煨很快给新起的朝廷提供了食物,又有卢植黄琬等人从洛阳而来,支撑起了汉室的体面。
有了食粮,董卓倒也未曾像是李傕后来对董卓的情况那样,将类似于腐烂的牛骨这样的东西送给刘协吃。
但孩子的直觉是很敏锐的。
长时间生活在董卓的掌控之下,让刘协的神经始终处在一种紧绷的状态中,更让他食不甘味。
反而是眼下的情况里,哪怕在他面前摆着的只是一碗不那么粘稠的米粥,也让他觉得很是满足。
在他住在此地的第二个月,他就已问清了他所在的具体位置,而不只是知晓身在益州。
他此时在汉中郡偏东南方向的位置,在大巴山的北麓。
这里有个格外雅致的名字,叫做竹溪,附近的河流也叫这个名字。
此地位处于西城和上庸之间,因并不属于汉中平原的范围,故而平日里少有闲人往来。
他的养父并不种田,而是凭借着砍柴和打猎挣钱。
要刘协看来,他可着实是个本事人。
哪怕是在去年冬雪封山的时候,他也能从林子里逮出点野味来,到上庸去售卖,还会改装出一些好用的陷阱来进行捕猎,多得些猎物。
而他的养母平日里会做些针线活,只是按照她自己的说法,益州这里有这等本事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着实不缺她这一个,所以更多的时候,她还是折腾些炮制草药的活计来补贴家用。
刚来此地的前两个月,刘协还在养着身上的伤势,又生怕会有董卓的人将他给抓捕回去,他只敢窝居在这个山中小院之中,根本不敢外出,便跟着养母学了不少。
这些东西对刘协来说,若是再往前推上两年,绝没有这个可能去接触。
但当他当真开始掌握这些基础生活技能的时候,又只觉这实在要比做个身不由己的皇帝幸福太多。
他一边想着往事,一边拿起了一旁的餐勺。
因益州气候的缘故,这里是可以种植水稻的,所以面前的粥不是北方的黍麦粥,而是稻米粥。
米还是买回来后刘协帮着一起舂的。
已经被煮到软烂的米粥上,飘着一层很是浅淡的油花,刘协翻了翻米粥,就发觉里面除了窝着的那个蛋之外,还加了一点点肉糜。
对于打猎为生的人家来说,肉确实没有那么少见,但放在饭菜之中自己吃用,对他们来说依然很奢侈。
刘协抬头问道:“今天怎么……”
“前几日看你的衣服又短了,想来是长身体的时候,总不能真一点油水也没有。”妇人说道,“明日再用你摘的笋烧些焖肉,好叫你跟那竹子一样拔高。先吃着,等你爹回来,听他给你说外头的趣事。”
刘协抿了抿唇,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当说些什么才好,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面前的这碗粥,米和蛋都不是精挑细选过的,但对刘协来说,远比他在早年间吃过的任何一种山珍海味都要美味。
等到日头近午的时候,他那养父方才从外头回来。
正如养母所说,他出去打听消息的时候也顺带采买回来了不少东西。
他一边将两捆布递给了妻子,一边将装着米面盐卤等重物的筐子给搁置到了地上,转头就见刘协用欲言又止的目光看着他。
想到他今日和乔琰留下的人手接头所得到的嘱咐,他拾掇着东西的同时,和刘协说道:“犯不着担心外头的战祸,那位乐平侯得了朝廷的敕封,领大司马的位置,说是要与咱们那位益州牧大将军一道制服张鲁。结果刘益州还没到呢,乐平侯就把汉中平原全打下来了。”
“刘益州慌得很,不仅送粮送人,还把汉中送给了长安朝廷接管。”
他没去看刘协脸上一瞬间精彩起来的神色,只继续说道:“不过这跟咱们这些平头百姓没什么关系。听他们说,咱们这一片过阵子也要被陆续接管过去,想来也不必打,还能过安生日子。汉中平原要起军屯垦荒,要将早前跟随张鲁的送去开路,也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刘协与真正的农户少有接触,根本没能意识到,倘若他这养父真是个寻常的农人,其实不应该知道这种会战之事。
顶多就是知道汉中易了主,刘焉还给此地送了东西。
他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方才养父说的一句话——乐平侯领了朝廷敕封的大司马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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