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里江风
虽然得到了个答案,可这显然还不足以解答魏延心中的疑惑。
也何止是魏延,就连身在局中的张津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经历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
刘表在他那大象兵的冲击中保住性命,甚至吞掉了他在客岭山下的屯兵,就已是完全出乎张津意料的情况。
以至于在消息送达他刚夺取下的营道县的时候,张津险些想要回师去给刘表一个教训。
但他很快想到,他此刻绝不适合做出这样的举动。
左慈更是在此时建议他,在这天刑黑道日,反复犹豫对他没有任何一点好处。
那么与其回到桂阳郡的地界上去和刚刚得胜的刘表抗衡,还不如一路打上零陵郡郡治,从另外一条路直捣黄龙!
反正,他那支从郁林郡北上的援兵也已快到了。
他损失的这部分兵马很快就能得到填补。
想到这里,张津对自己的前路已有了重新的权衡。
只是当那支交州方向的队伍来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却陡然发现,这并不是原定前来支援他的后军,而是——
那是交趾郡太守士燮的亲兵!
对方没有对他的出兵荆州行动做出任何阻拦,乍看起来好像是已经承认了他在交州的地位,故而对他做出的立场选择也抱着权且一观的态度,实际上却在暗中盘算好了对他发起这等要命的一击。
张津并不知道这背后还有法正的游说,他看到的只是士燮的兵卒在这个他急于需要援兵的时候悍然杀奔到了他的面前,将他从这个占据的零陵郡县城中揪了出来,而后……将他送交到了刘表的手中。
在和一脸疲惫又战意高昂的刘表面对面的时候,张津总算还有几分安慰地从刘表的脸上也看出了惊诧之色。
那将他擒获的将领同样出自交州士家,若要算起身份的话应该得算是士燮的侄儿,对着刘表行了个礼,说道:“士太守让我转告于刘荆州,交州早已仰慕大司马之才能,欲对长安朝廷表达归顺之意,却出了这么个看不清局势的刺史。早前因其还在交州地界上动手不便,故而让其成功调兵而出,士太守心中焦虑,只能借其调度援军之时浑水摸鱼将其擒拿。”
“既是在刘荆州的地盘上将人给擒获的,便由刘荆州将其送交朝廷吧。再劳驾转达士太守对其归顺之意。”
刘表被这一番话堵的有够难受的。
被人抢先一步截胡,将自己的对手给拿下了,根本就没法让刘表感到任何的作战胜利成就感,反而有种一拳打空的憋闷。
偏偏这位忽然出手的交趾太守士燮,能在交州地界上保有这么多年的富贵确实是有其道理的,在这出发兵荆州拿下张津的举动中也表现得尤为得体。
他若是直接让下属带着张津北上长安或者洛阳,送上他所立下的这份战功,刘表横竖都要跟他争个高低,对他这等未曾经由准允便擅自入境的举动,更是要做出一番诫告指责。
可士燮直接让人将张津给送到了他的面前,由他来将这位兴兵作乱的交州刺史送上长安,分明是要将战功给分了一部分到他的手里,以示对他的友善。
伸手不打笑人脸,刘表显然知道这个道理。
在顶着低气压回返到襄阳后,刘表很快调整好了心情,做出了两项行动。
其一便是将张津经由武关送往长安,由刘虞来对这位交州刺史的举动做出惩处。
虽说行军打仗的事情都要经由乔琰这位大司马来抉择,但刘表对乔琰此前前往长安的请罪有所耳闻,直觉他若是将张津送去洛阳给乔琰,可能非但不是对她的交好,反而是在给她添堵。
在已经于桂阳郡又经历了一番人手损失后,刘表实在承担不起这样的糟心情况。
但荆州方向的战事和交州士燮的投诚之意,刘表又不能不对乔琰做出一个交代。
所以在蒯越的建议下,刘表做的另一件事,便是将士燮从交趾补来的兵卒中带来的三员大象兵,连带着从张津手下俘获的七头一并送去了洛阳。
将作战利器送给大司马有什么问题吗?显然没有。
说不定这等体型庞大的家伙还能用来在河南尹境内拉载货物、协助耕地、运送新入籍的流民等等。
总之,这不是以敬献奇珍为由送出的礼物。
而此番和交州兵交手的全部过程,也由他的下属在前往洛阳后朝着乔琰如实汇报。
当乔琰在洛阳城外见到这十头大象的时候,脸上也不由露出了几分啧啧称奇之色。
若放在现代人的视角下,大象确实不算是太过罕见的东西,不过当它们并不是出现在动物园里,而是以作战骑乘之物出现的时候,便着实让人觉得有些陌生了。
那七头原本属于张津部将的大象经由过交州人的训练,在脱离了战场后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归属权已经发生了转变,表现出了几分驯化后的温顺之态。
乔琰也下意识地便想到了她和那个有着驯兽系统的宿主交易得来的驯兽手册。
在早前将其用于将家畜增产、培养信鸽后,它好像又要迎来新的作用了。
而这个作用,大概并不只是如同张津部将对它们的使用方式一般,将其用于对着对面的骑兵队伍发起冲锋。
她环绕着这几头大象走了一圈,心中已经有了个大略的盘算。
大概是因为正事已经有了结果,她难得的恶趣味又冒了出来。
东汉末年,提到大象好像很难绕过一个故事,便是那曹冲称象。
同样身在此地围观这“战利品”的郭嘉忽然收到了乔琰朝着他看过来的目光,又听到她问道:“奉孝,你说这大象重量几何呢?”:,n,
第365章 天象有变
重量几何?
这十头大象之中最高的那头有一丈半的高度,郭嘉草草估计一番都觉得它起码有二三十个人的重量。
“君侯就算觉得这十头坐骑不足以分配到麾下将领,也不必将其剖开分肉吧?”郭嘉又仰头朝着其中的一头大象看去,颇有几分遗憾之意,“听说这种皮糙肉厚的,肉质也要比寻常的柴上不少,大约不会有好滋味,君侯还是斟酌一二……”
“郭奉孝!”乔琰越听越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连忙出口把他的话给打断了。
她算是知道了,为何郭嘉当年能被戏志才给忽悠到乐平来。
这都八年过去了,他这思考方式还是和当年没什么区别啊。
“谁跟你说我是要将这大象给分了的。”乔琰无奈地说道,“我只是在问你,以这大象的重量,显然是没有能适配于它体重的秤的,要用何种方式来将它的体重给测量出来。”
郭嘉以扇支着脑袋笑道:“这问题,我看君侯不是想用来问我的,不如写在乐平月报的四月刊上吧。”
当月报发行之时,便是个再好不过的宣传手段了。
至于她到底是想借此宣传大司马重视数学的态度,宣传在她的麾下有了这样一批特殊的大象兵,还是想要宣传荆州方面的战事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被平定,就连原本还并不能算服膺于长安朝廷管制的交州也随之表达了臣服的意思——
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了。
对乔琰来说,这或许会更倾向于她对于下属和治下学子做出的考核,但对袁绍来说……
怎么说呢,计算归还粮食的利息和计算一只大象的体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袁绍的难度可能是差不多的。
都解不出来嘛。
但当乔琰真按照郭嘉所说,将称量大象重量之事记载在了乐平月报的奇闻异事栏目,又随着四月刊的印刷推行出去后,袁绍遭到的最大打击显然还是在荆州交州的战况发展上。
交州刺史张津的北上荆州作战并未和袁绍之间达成提前一步的共识,当战事结束的时候,张津还被拦截在桂阳郡、零陵郡中部分界线以南的区域。
别说在这个位置上袁绍能不能让人对他做出有效的支援,就算是他到如今也学会在各地安插眼线了,也不会想到会在荆州南部这种刘表自己都没有完全掌握的地方,还会发生这样的突变。
但在他原本就处在劣势的情况下,这种对他做出响应的发兵,他是实实在在应当感到喜闻乐见的。
他也很难不让自己去想,倘若他能令人及时对张津做出支援,在他险些用手下的大象兵将刘表铲除的情况下,他们是不是真有这个可能,先将荆州拿下,与豫州相连,而后在这条断开东西的封锁线助力下,将徐州和扬州给重新夺回去。
可惜,想象也只能是想象。
袁绍刚放下手中的信报和几乎在前后脚时间抵达邺城的乐平月报,便对上了曹操的目光。
这出将人叫回邺城来听奉天子指令的联合,在商谈主次关系和职权划分上暂时陷入了僵局,以至于曹操前来邺城十余日内也并未商定出个长短来。
袁绍本就已经对此深觉不痛快,现在又得了交州荆州那头的消息,让他的心情更糟,偏偏还在此时听到曹操来了一句,“可惜战事发生之时我并不在豫州。”
袁绍:“……”
这话明明说的是可惜,在袁绍听来却很有一番阴阳怪气的意思。
曹操为何不在豫州?还不是因为要来邺城见袁绍!
那么这就实在不能将责任推卸在曹操救援不及时上了。
袁绍心中的梗塞可能用三言两语都不足以形容,奈何他也很清楚,在交州方向对他发起的响应夭折之后,唯一还能够算是他盟友的,也就只剩下一个曹操了。
在这样的局势下,他何止是不能对曹操撕破脸皮,甚至还该当更为妥帖地拉拢这位盟友。
“孟德说笑了,就算消息来得及传到豫州,告知于你,在你发兵之前,那交州的士威彦也已经派兵将其拿下了。”袁绍镇定地回道。
在他开口之时,谁也无法从他这话中听出他对于这出荆州之乱未能成功到底有多少遗憾的情绪。
“此事归根到底还是应当怪责于张子云,他何敢如此笃定于自己能穿过刘表的拦截成功北上,而不提前让人和你联系。乔烨舒的消息传递很快,他总该当是知道的。”
乔琰丝毫也没有掩饰于自己的下属在此事上发挥出的功劳,在承认了交趾郡太守士燮的站队正确后,也将法正在其中所起到的作用写在了送往长安的奏表上,理所当然地被袁绍守在长安城的探子打听了个清楚。
不过若要乔琰说的话,他与其做这样的事情,还不如在早前他将田丰派遣到并州去做卧底的时候,就将线人给安插得妥当些。
现在再做也不过是给自己徒添烦扰罢了。
就比如说,此次法正从益州前往交州游说之事,除却让他知道她对于交州之变有着极强的前瞻性,又在传讯法正上有着恰到好处的安排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额外收获了。
袁绍甚至还得承认,那场以考试的方式完成的选拔的确有效,法正就是个因此送上的称职人才。
“你说到消息路子快,我倒是有一事想问了。”曹操忽然开口打断了袁绍的思绪。
袁绍道:“孟德但说无妨。”
“我听闻本初已令人开始研究飞鸽传信之法,可有什么经验?”
曹操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个袁绍就来气。
他本以为随着扬州徐州的一番变化,乔琰为了解释自己何以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赶赴扬州,处理孙策濒死后的扬州局面,将她通过鸽子传信的消息暴露在外,对他来说得算是个绝佳的好消息。
这并不只是意味着,他可以通过专人拦截信鸽的方式,将乔琰可能从冀州发出的消息截获,还意味着他也可以效仿乔琰的传讯之法,让人在长安等地探听到消息后将其尽快送抵邺城。
但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是三月,从三月到四月的一月之内,他已让邺城中职权有闲缺的下属前去遴选鸽子进行养殖,却也很快从豢养过鸽子的人那里得知,鸽子认的是地方而不是人。
换句话说,此物并没有那么神异地能追寻着主人的气味从一个地方抵达另一处,而是只能做到凭借感应,飞回到其被长时间豢养的位置。
那么问题来了,他得先将一只活生生的鸽子送到长安城,才能让其飞回冀州。
可在乔琰将信鸽的用途告知于外界后,他真的还有机会做到前者吗?
绝不可能!
所以此时的信鸽只有对于乔琰来说才是最有利的,只因她此刻所掌握的地盘在南北纵深和东西幅宽上已达到了极其可怕的状态,若只靠着车马传讯难以确保消息能及时地送达,故而需要通过鸽子的送信来进行一番弥补。
这就好像是那骡子一般,对袁绍来说简直是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存在!
不错,骡子。
数年前他因袁熙从长安带回来的消息,将当年的战马繁殖计划里的相当一部分母马用于生产骡子了。
但到了去年他便已发现,当年产出的马已能上战场了,生出的骡子却还只能在农事上进行负重,远不到用于承担军用物资运输的程度。
就算是再翻过了一年来,也还达不到他的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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