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管这叫谋士 第566章

作者:千里江风 标签: 女强 历史衍生 系统 爽文 基建 BG同人

  因水井之下的光线幽暗,加上那块油布也是近乎于土色的,这才没让他在一个照面之间发觉此物的存在。

  油布包……

  刘协思前想后也没记起自己有将这样的东西丢弃在井底。

  按说此时的好奇心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一点多余的好处,他既未曾发现那金钟之声是从何处发出的,便应当直接转身离去就是。

  但大抵是因为这出故地重游已随着幼年时期记忆的一幕幕回现让他对于自己所处之地有了几分恋旧的情绪,他又迟疑了一瞬,还是决定将这包裹打捞上来,看看里面的底细。

  油布包隐约透露出的方形轮廓让他直觉这不会是个寻常的丢弃之物,他从自己的卧房中寻找了一番,找到了一根铁钩,而后用还勉强能用的水井绳索将其垂挂了下去。

  要不是这几年间的农户生涯,刘协要成功将这个铁钩挂上那油布包的打结缝隙,而后顺势将其提起来,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好在,这份经历的存在让这个布包还是成功到了他的手中。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当他的手放在这个积累了不少尘土的油布包一角的时候,他竟忽觉有几分心悸。

  这静谧的洛阳北宫之内一时之间只能听得到他自己的呼吸声。

  “都到了这种地步了还迟疑些什么。”刘协自嘲地小声说道,将手重新放回到了这包裹之上。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油布包之中并不是木盒,而是个铁盒,还是个堪称严丝合缝的铁盒。

  不过或许是太过着急的缘故,这铁盒上居然并未再装上个锁扣,以防被其他人打开。

  刘协小心地将这个边缘有些锈蚀的铁盒打开,随后从中取出了个木盒。

  到了此刻,他先前还当是在查验汉宫遗物的心情已经彻底变了,倘若有人能与他面对面而坐,便不难发现,当这个木盒入手的那一刻,刘协的脸色变得尤为严肃。

  他见过这个盒子。

  父皇还在天子位上的时候,刘协曾经在玉堂殿中见到过这个盒子!

  这是……那个装有传国玉玺的盒子!

  早在董卓攻入洛阳之时,那传国玉玺便已经消失不见了。

  谁也不知道这玉玺到底是在战乱中被什么人给捡走偷偷私藏了起来,还是在当年被父皇托付给张让这等近臣后被他们藏匿到了个安全的地方,随着张让身死于邙山彻底消失不见。

  整整六年多的时间里,这个传国玉玺始终没有出现,这才让那长安朝廷和邺城朝廷固然都有着一套对方并非正统的说辞,却都不能拿出自己才是大汉正统的证明。

  刘协本以为,可能等到天下重归一统的那一刻,这个传国玉玺都不会出现了,而是随着洛阳再不复都城之名,就此消失在世人的眼中。

  当他在汉中地界上以一个平民身份过活的时候,他甚至无比希望这个传国玉玺千万不要在一个不该出现的时候落在他那兄长的手上。

  但刘协怎么也没想到,就像在做梦一般,他重新回到了这个“故居”,而这传国玉玺竟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不,不对,现在还只是个外壳而已,并不代表着这个木盒之中便装着玉玺。

  可当刘协将这个木盒放在手中的时候,入手的重量让他直觉这并不是个空盒。

  在打开木盒卡扣的那一刻,他的手甚至有几分颤抖。

  木盒盖子在他的面前掀开,露出了里面的那枚……玉玺。

  的确是玉玺!

  在玉玺之上因为边角磕碰而出现的金质包边,玉玺那上好的和田玉材质,这四寸见方的大小,还有那“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都与刘协印象之中的别无二致。

  在认出此物的那一刻,刘协甚至想着,他是不是应当将这东西重新放回到木盒、铁盒以及油布包的三重包裹之中,将其重新放回井底,或者放到一个更加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

  谁让这玉玺实在是个烫手山芋,他也早已不是大汉天子!

  但在这个念头闪过的同时,他的心中也不由浮现出了另外的一个想法。

  为何这个玉玺会被藏匿在他还是皇子时候的居所之中?

  这是否是出自于父皇生前的授意,包含着对他的某种期许呢?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刘协便觉得倘若他将这个玉玺重新放到不见天日的地方,甚至让其在随后的数年里也无法被人知晓其所在,他就实在是个罪人。

  可他也难免在此刻质问自己,就算他本着不辜负父皇安排的想法将这个玉玺从此地取走,他又要将其如何安排呢?

  寻个机会将其交还给长安朝廷,让刘虞得以手握传国玉玺这个名正言顺的天子神器,对着邺城朝廷发出征讨,进而让这天下尽快重归一统,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可若是将玉玺转托给旁人来交付,刘协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心的。

  由他亲自来交付,又注定会让他原本平静的生活被打破。

  而由他来给兄长的“政敌”递上一把刀,也让他的心中说不出的抉择煎熬。

  就在这左右为难之际,他竟忽然听到了在距离他所在院落的不远处出现了一列巡逻卫队齐整的脚步之声。

  刘协被惊了一跳,想都不想地先将这传国玉玺用油布包包裹起来,揣进了怀中,随后匆忙躲到了这院落的墙根之下,小心地听着外头的动静。

  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那卫队好像只是在洛阳北宫内的大道上定期巡查,并没有打算进行什么深入的搜捕行动,更没有朝着他所在的方向靠近。

  他们的声音很快远去,不多一会儿,在刘协所在的位置就已听不见他们的脚步声了。

  他摸了摸怀中的这一块突起,神情有一瞬的微妙。

  在将其揣入怀中之前的种种想法,都因方才那个突如其来的躲藏举动,而暂时被压制了回去。

  刘协在心中思忖,如果他突然发现了玉玺,是什么命中注定之事,那么将其带走,说不定也是在得到了某种暗示的必然结果。

  与其纠结于此物的存在会不会给他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风险,还不如想想,若是他将这玉玺留在了此地,随后让其落在了个不该拥有此物之人的手中,他会不会为此而懊悔终身。

  既然如此,先将其带走便是!

  他按了按胸前的藏匿之物。

  这数年间的砍柴捕鱼制药为生,让他的体格身量看起来比起同龄人还要稍显健壮些,那玉玺又是个稍显扁平的存在,倒也很难被人看出是一个这般形状的物事放在那里。

  心中不由安心了几分后,刘协又朝着外间听了听。

  听得方才便已远去的守卫巡逻声响再未出现,他便匆匆打开了院落大门,从他来时的那扇小门逃离了出去。

  直到他已站在了洛阳北宫之外,他才终于觉得自己有些过速的心跳归于寻常的跳动。

  不过想到洛阳南北宫之间过近的联系,刘协还是不敢有所耽搁,飞快地朝着西面而去,先往附近街市人流更多的地方赶去。

  但显然他的这些警惕担心都是多余的。

  为了让他成功从这北宫之中将传国玉玺顺利取走,乔琰早就以仲长统所在的鼎中观需要有足够守卫为由,将本应当戍守在此地的士卒给调走了不少。

  唯独留下的一队便是被刘协听到了声响的那几人。

  他们还早早得到了乔琰的授意,不会经过那个藏匿了玉玺的院落,又如何有可能发觉刘协这个“意外”闯入之人,将其以擅闯禁宫的罪名给抓捕起来。

  “我果然没猜错。”望着刘协成功脱身的背影,乔琰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露出了个笑容。

  系统问道:【没有猜错什么?】

  她答道:“刘协或许并不适合于成为天子,在汉末这等群雄并起的环境中他也不是能挽汉室基业于将倾的天降帝星,但他是个合格的帝王后裔。起码……他还有一份未曾因为过往坎坷便磨灭的责任心。”

  所以当这传国玉玺出现在刘协面前的时候,他会选择先将其保留下来的。

  这便是乔琰为这份被交还回来的传国玉玺选定的去处。

  六年多前的董卓之乱中,乔琰攻入洛阳,在南宫搜寻刘辩和袁基下落的时候,意外从南宫中找到了被张让藏匿起来的玉玺,但因她和种田系统的交易,这枚玉玺被充当了交易的筹码换给了对方。

  对于当时的乔琰来说,传国玉玺的存在与鸡肋无异,甚至可能像是历史上的袁术一般,因为此物的存在招惹来麻烦。故而将其交换出去,让其消失在所有人的面前,并为她换到一笔可观的种田经验财富,是个绝对划算的买卖。

  事实证明,她的这一笔交易也并没有做错。

  她从并州地界上的快速崛起,既和打痛了北边草原上的鲜卑势力,令并州先处在一个安定发展中的局面有关,也和农业的变革让她积累了一笔不可忽视的前期财富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当她所掌握的土地面积日益扩张后,这种依然受益的经验便以几何倍数增加着其所能造成的影响力。

  在这份收益面前,即使这个送出去的传国玉玺自此丢失,对于乔琰来说也不能算有太大的损失,但显然,能提出将玉玺作为交易筹码的种田系统宿主,就绝不可能是个庸才。

  甚至还未曾等到她们原本约定的这个十年之期,她就已经将玉玺给交还了回来。

  按照她在送归玉玺的时候所说的那样,一个真强大到了一定程度的君主,并不需要依托于玉玺来决定其正统性,充其量也就是将其当做锦上添花的东西罢了。或许她指着一块石子说这是玉玺,也会有人对这说法做出认可的。

  而现在,她这高筑墙广积粮的策略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飞跃,这枚传国玉玺便可以归还回去了。

  这枚玉玺是在两个月前而重新回到乔琰手里的,于是她也当即决定,在这《昌言》现世于四方的同时,也让此物重见天日。

  现在它如同乔琰所希望的那样落到了刘协的手中,这出安排便已算是完成一半了,也让她原本准备好的其他备选方案都不必一一出场测试,无疑是个好消息。

  系统倒是还有几分担心:【你等了这么多年才将这传国玉玺重新等回来,就真的放心它被放在刘协的手中?】

  那可是曾经的天子啊!

  天子并上玉玺,在汉朝众人的认知之中,这简直就和天命所归没有任何一点区别。

仲长统才说了并无天命之说,大概也没什么用。

  “我当然不放心。”乔琰给出了个让系统都有点意外的回答。

  它还以为乔琰做出决断做得如此果决,会毫不犹豫地说出放心才对。

  但它紧接着便听到乔琰说道:“可你别忘了,刘协并不是孤身来到洛阳的,在他的身边还有我的一位好帮手。数年间的羁绊,已经让他不可能一句话都不说地便抱着玉玺不告而别;他所接受到的种种消息里,我也依然是他若要选择一人投靠情况下的最优选;更何况,我既已知道他身处洛阳,又为了让他来到北宫安排出了这样的戏码,怎么会放任他在我未曾察觉的情况下逃离。”

  刘协的养父不会背叛她,因为他们本就是她在中平二年间让褚燕带着薯蓣前往中原地界贸易中带回来的流民,他们告知刘协的“早逝儿子”也在完成了乐平书院的就读后在她麾下的一处工厂里领了个职务。

  无论是看在救命之恩还是儿子前途的份上,他们都只会继续扮演着这个养父母的身份,直到乔琰说可以终止的时候。

  刘协也不会突然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除非他忽然有了飞天遁地的本事。

  那她此刻所做的,也不过是将玉玺从井里换到另外一个储存地点罢了。

  既然并不是失去,又有什么必要让自己觉得烦扰。

  【可这只能确保玉玺不丢,现在也顺利地交到了刘协的手里,并不能确保手握玉玺的刘协会严格按照你所希望的样子行动吧?】系统追问道。

  它自觉自己的这个问题提出的并不算错。

  刘协毕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甚至是个被汉灵帝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大汉天子。

  乔琰可以让他在未曾防备的情况下让他多出了一对养父母,也让他隐居山林多年不出,像是李傕早已在多年前就谋害了他的性命,让他自此销声匿迹。

  但这只是限制了他的人际关系和他的去留,却不能让他的思想也和乔琰完全同步,让他在手握玉玺的同时也变成一个提线木偶。

  可能是因为和乔琰相处久了的缘故,系统已隐约猜到了几分乔琰打算让刘协来担负起的角色,但……就像它所担忧的那样,刘协为何要帮她完成这出大戏的落幕呢?

  “为何不能呢?”乔琰反问道。

  先前的那句“不放心”她说的果断,现在的这句“为何不能”,同样让人毫不怀疑她将话说出口的那一刻的信心。

  她望着下方的北宫院落宫室,神情凛然,“我若是连刘协这个已被潜移默化熏陶数年的存在,都不能说服站定在我这一边,我何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僭越称帝之举!”

  系统:【……】

  这扑面而来的肃杀决绝之气让系统顿时一怔。

  可她说的的确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