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向北寻鱼
苏娜的思维飞速转动,将枢机卿的话拆分后凝练出重点,冷静地回答:
“如果教廷愿意,可以造出千百个‘圣女’。”
莫须有的罪名都能发动“荣誉肃清”。塑造一位假圣女对于教廷而言更是易如反掌,何必执着于自己这偏远小村庄的圣女?
苏娜的确向往权力。
如果条件得当,苏娜十分愿意投身进圣城的权力漩涡。
只有掌握了足够的权力,她才能将头脑中的知识与认知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在这个混乱而晦暗的时代拯救更多无辜的生命。
但,她的背后绝不会是教廷,也不该是现在。
掌握权力者,必拥有地位、财富、身份以及庞大的势力支持,若她就此孤立无援地跳进漩涡里,只会在瞬间被卷进水底。
遑论博弈,她甚至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
苏娜从来都将局势看得相当透彻,若非紧急情况,她必定瞻前顾后思虑周全,才会做出下一步决定。
——能在这个时代安稳生活至今,这才是苏娜最大的倚仗。
枢机卿笑着摇了摇头,仿佛叹息顽劣年轻人的长辈:
“圣女阁下必定清楚,若教廷想要谋害您,甚至不需要那些听起来非常荒谬的理由。”
这是实话,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
“圣座需要一位名正言顺的圣女,是的。您很聪明——如果塞勒村的圣女没有出现,或许教廷现在已经拥有许多年轻美丽的‘圣女’,我们会在其中挑选最适合的女孩,为她披上白袍。”
枢机卿顿了顿,才笑着继续说:“但预言书中的圣女只有一个,如果圣女阁下坐在教廷中,那她就不该出现在塞勒村。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对吗?”
苏娜垂下眼睛沉思,微微抿唇。
预言书,圣女。
这是她自穿越以来唯一的护身符,靠着这个身份,她在塞勒村的行事轻松有加。
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在为她带来充分的便利之后,反噬也随之来临了。
那么,假如她现在放弃这个身份……
“我猜您在衡量,放弃圣女的身份能否保全所有人,对吗?”枢机卿笑着叹息:“圣女阁下,纱莉娅实在把您保护得太好了……您知道圣女的预言从何而来吗?”
纱弥神甫厉声喝止:“安德烈·雷米!”
“当年,纱莉娅奔走在整个圣城,硬是在圣典的最后加上了一章预言书。”
枢机卿笑着挡下了纱弥神甫的一掌,对怔住的苏娜继续说:
“您要珍惜这个身份,圣女阁下。
“要知道,您的母亲耗尽了人脉和资源,才骗过了全帝国人,换来了这个保您一命的预言。
“——或者说,谎言。”
第81章 妈妈
◎她会为你背弃全世界◎
毫无疑问, 再优秀的人也难免落入命运的陷阱。
那些陷阱仿佛出自最老练的猎人之手,它们有着各自的名字和伪装:有的叫荣誉,有的叫财富, 有的叫爱情。
陷阱就躲在人的脚下,耐心地等待跌落的猎物。
——没有人教过年轻的纱莉娅何为爱情,她只能从诗文和戏剧中窥见美丽的片段, 然后懵懂地在踏出黑暗时沉沦进光明里,坚信那就是爱情的样子。
“就像烂俗的戏剧, 将拥抱称作相爱,把情话当成誓言。”
纱弥神甫面对苏娜, 淡漠地讲述,仿佛那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故事:
“沉浸在爱河里的人是没有理智的。一夜之间,童话故事里的南瓜马车和优雅王子降临在身边,我陪着恋人与爱情远离圣城, 到某个从未听说名字过的偏远镇上赴任。
“两个年轻人孤立无援地来到陌生之地,甚至找不到可以邀请来参加婚礼的亲人或朋友。于是在丹弗镇的教堂前,我们对着一本圣典承诺爱情,让主神见证海誓山盟的誓言。
“一对年轻的新人想要立足扎根,只能紧紧地依靠彼此。
“幸运的是, 他非常顺利地晋升成为了实习牧师,不久之后, 教堂里的医师前来为我们道贺,祝贺我的腹中孕育了新的生命。
“我以为那是幸福的开始, 就像每一幕戏剧的结局。
“没有人告诉过我,爱情故事原本的样貌, 正是隐藏在结局那幅幕布之后, 最不可告人的部分。”
爱情曾是多少年轻姑娘的幻梦?
相爱, 结婚,孕育。
然后如同每一对普通夫妻那样,彼此相互扶持前行,目送孩子长大高飞,平静地与爱人携手走向衰老与死亡,这就是爱情应有的样子。
至少,当时的纱莉娅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她的孩子诞生。
计划中的美好未来,在那天戛然而止。
——纱莉娅生下了天生没有神智的女孩。
这个孩子与纱莉娅的样貌相似极了,生来就拥有玩具娃娃般精致的面容,黑色的毛绒卷发,昂贵骨瓷般细腻的皮肤,就像一位沉睡的美丽天使。
但这个孩子不会哭泣。
确切地说,自从出生以来,她就没有睁开过眼睛。
这个精致得如同玩具娃娃一样的女婴终日沉睡在襁褓中,任何人的呼唤都无法将她唤醒。
纱莉娅每天都要确认自己的孩子是否仍有呼吸。
她小心地煮好羊奶,用小小的陶瓷勺子慢慢哺喂她,学着别的妇人那样,生疏地将女儿抱在怀里,轻轻地拍抚小婴儿柔软的后背,唯恐伤到她分毫。
令纱莉娅有些苦恼的是,没有女仆愿意照顾自己和婴儿。
准确来说,在纱莉娅仍沉浸在初为人母的喜悦中时,整个丹弗镇上已经悄悄兴起了不详的流言:魔鬼之子自那个女人的腹中降生,祂生而无口又无眼,会给整个镇子带来灾厄……
起初,只是小范围的传说。
但到数月之后,镇上的人们连路过她的家门口时,都要皱眉择路绕开。
与丈夫素来交好的医师前来拜访。在查看过女婴的情况之后,他摇着头告诉纱莉娅:“她很难醒来。”
纱莉娅将女儿的被子盖好,冷静地说:“没关系。”
医师又说:“其实你可以放弃这个孩子,她注定活不长……但你和冯·道尔还会有下一个孩子的。”
纱莉娅的回答很直观。
她用餐刀顶着医师先生的脖子,客气地将他请出了家门。
她的女儿只是睡得比别人久一些,仅此而已。
只要她纱莉娅还能握得住武器,这世上便无人能审判被母亲庇佑的孩子。
决裂来得很突然。
那天的纱莉娅亲自为女儿热好了羊奶,确认温度适口之后才端着陶瓷小碗走回卧室。却惊愕地发现,她的丈夫正在用毛毯捂住女儿的脸。
哪怕处于沉睡之中,女儿的小手都在毛毯下无助地挣扎挥舞。
而孩子的父亲丝毫不为所动。
他坚定地想要杀死那个婴儿。
纱莉娅几乎在瞬间失去了理智。
自从离开圣城之后,纱莉娅第一次动了杀心。
她将沉重的黄铜花瓶高高抡起,向丈夫的后脑砸了过去。
——但那毛毯下小小的一团及时唤回了纱莉娅的神智,她并不畏惧惨叫和鲜血,但她害怕这座沉重的花瓶会伤到她的女儿。
于是纱莉娅顺手丢开花瓶,重重地膝击在丈夫的腰间,将女儿从毛毯下解救出来,抱在怀里轻轻拍抚顺气。
可怜的小婴儿,哪怕面颊被憋闷到发紫,甚至一度垂危濒死,她仍旧没有学会哭泣,只是在母亲的怀里发出几声幼兽似的抽噎。
那天,纱莉娅和她的丈夫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激烈争吵。
“你知道我的同僚如何看待我吗?就因为这个孩子,我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成为正式牧师!教堂永远不会允许魔鬼之子的父亲身居高位,你明白吗?”
“可她是你的女儿,你疯了吗?你竟然打算杀死你的孩子!”
“不是我打算杀死她,纱莉娅,是这个孩子想要杀死我!我的所有前途和野心,全都被她摧毁了!只要她还活着,我就永远只能做个实习牧师!拿着4先令的周薪,碌碌无为地活到我死去那一天!”
“她有什么错?是我把她带到世上来的!”纱莉娅愤怒地对丈夫说:“我可以去赚钱,但是你!你不要试图再次伤害我的孩子!”
“钱!纱莉娅小姐,我知道你很有钱。但我想要的是身居高位,是掌握权力,是永远跳出被摆布的阶级,而不是做个在金币堆里游泳的暴发户,懂吗?!”
争吵到最后,两个人都冷静得可怕。
纱莉娅问:“所以,你一定要杀死我的孩子,对吗?”
冯·道尔回答:“这是必须的牺牲。”
纱莉娅沉默不语。
见妻子的态度有所软化,冯·道尔以类似哄骗的温柔语气劝说:
“我们会有更多更可爱的孩子,也会得到更好的生活,纱莉娅。这孩子只是个失败的造物,只需要给我几分钟……我向你保证,她不会有任何痛苦,好吗?”
“滚出去。”
冯·道尔没有听清,于是凑近了些:“什么?”
回应他的是一记清脆的耳光。
纱莉娅将女儿抱在怀里,怒目瞪视丈夫:
“我说:你立刻滚出去,永远不要踏进这间卧室!”
日子慢慢过去,但纱莉娅已经从爱情的美丽梦境中彻底苏醒了。
她无法离婚,神职人员的婚姻受教廷保护,也就是说,除非她的丈夫主动提出离婚,否则她永无可能带着女儿脱离这个家。
她开始为更加实际的问题而忙碌,比如亲手为女儿缝制衣服,比如去山上捡拾木柴,比如想办法交易粮食与羊奶——当然,她不放心把孩子单独留在家中,无论走到哪里,她都要带着沉睡的女儿。
顺带一提,她的丈夫在那次争吵过后,就停止了对家中的钱财供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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