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枝猫
他有片刻的茫然,随即便脸红到如同西红柿,他慌乱垂下头,好半晌支支吾吾发出一声:“……嗯。”
我朝他露出真心的笑。
内心却再也不会像上次面对夏油杰时那样,如此轻易地便产生波动了。
试图带我离开深渊的人有很多,但再也没有人能像佐藤少爷那般真心对我了。如果那次我们成功到了那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庄,我们应该会一直幸福生活下去吧,他会给我全部的爱,给我最温馨的家。
那个家,是安稳的。
我们计划在三天后。
那天盘星教会有团建,按照以往来看,夏油杰一定会喝酒,只要想办法让他喝醉就好了。之后他会回来,带我离开盘星教。
秋季雨水多,窗外下着蒙蒙细雨。
他是天黑时来的,挂在墙上的时钟指向夜里十一点。
他扒着窗框,自窗外朝我伸来的手带着雨水的湿冷和黏糊,我正要将手放上去,房间门忽然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我吓了一跳,赶忙用窗帘遮挡住少年。
是夏油杰。
他依旧是那身五条袈裟,半扎丸子头的打扮。应该是喝了不少酒,眼睑耷拉着,那双紫色的、静静朝我望来的眸惺忪。
“奈穗子?”他喊我,声音也不大清醒了。
我没回应。
他抬手拍拍额头,像是想要醒酒,但效果甚微,步伐很乱、很难平衡住身体地晃悠悠朝我走来,抓住我的手,将我抱到床上去,脑袋压在我的肩上,轻拍我的后背,用随时要睡过去的语气哄着我:
“有我在,奈穗子什么都不用怕,可以安心睡觉……”
之后开始给我讲睡前故事。可最终先睡着的,却是他,可见,他真的喝了不少酒。能坚持走到我居住的房间,应该花了不少时间。
他讲故事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最后彻底没了声,脑袋却还压在我的肩上。
我注意到他袖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因为他刚才拍我后背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一点硌人的感觉,现在他睡着了,整个人都松懈下去,藏在袖子里的东西也露出了个头尖儿。
是兔子发簪。
不是已经被我丢进池塘了吗?
想来也是,毕竟他可是咒灵操使,注意到我丢发簪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静静等了一会,才试图挣开他的怀抱。但只是微小的一点动静,他就惊醒了,问我想去哪,我说只是想换个姿势,他才放松下来。
之后,他完全不记得刚才的故事有没有讲完,索性干脆换了个故事继续讲。讲着讲着,他就突然问:“你这次怎么不问我想不想回家了。”
我垂眼看他,问:“那夏油,你要带我回家吗?”
“好。”他一如之前醉酒时毫不犹豫。
但不管是上一个故事,还是这个故事,又或者是他为什么要把发簪捡起来,明天清醒之后他会不会一如上次佯装无事发生,我都不想知道后续了。
每次当他睡着,我就挣脱一点,等他醒来用有些紧张的语气问我想去哪,我就依旧用那个借口搪塞,他换个故事讲,我便静待不动。等他换到第七个故事,讲着讲着又睡着时,我已经彻底挣脱他了,他袖子里的兔子木簪也完全暴露出来,滚在了床单上。
我没有多看一眼。
来到阳台,那个少年还等在那里,看到我,他眨了下眼,再次朝我伸出手,我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放上去。他握紧我的,带我逃离房间。他是术师,在此之前又深受夏油杰信赖,在盘星教有很高的地位,因此对盘星教及其附近的地形都十分熟悉。
我们逃得很轻易。
大约是到了隔天,盘星教的术师才来追捕我们。
我跑得那样的快,一如之前在东京街头玩命的奔跑,但那次我是奔向夏油杰,祈求他能救救我。
而这次,我是逃离他。
自从对外面的世界产生渴望,我就一直在逃亡的路上,不断重复。而这么多次下来,可以称得上逃跑成功的,大抵就只有夏油杰带我逃走的那一次。
他给了我家。
在他给我家之前,我甚至没察觉到自己对家的渴望居然那么深。
可当他想收回时,却又那么轻易果断。
身后的术师朝我们袭来术式。
但都被少年拦下了,他的术式是冰,怪不得体温会那么低,他能力应该不错,身后追捕我们的术师有十多个,但他依旧能一边护着我,一边招架住。嘈杂的呼喊和术式对撞的轰鸣,让我出现耳鸣,眼前出现白光,但我被少年紧紧拉住的那只手,是暖的。
这一刻,我心想。
只要他能一直保护我,将我带到与世隔绝的小村庄,给我温馨的家。我一定会一直陪着他,对他展露出我所有的温柔与爱。
但他还是受了重伤。
我们在漆黑的夜幕降临时,躲在脏乱的暗巷里。我哆嗦着捂住他腹部的窟窿,眼泪不受控制地翻涌而出,祈求他的伤能够转瞬之间痊愈,但他本就苍白的脸色还是变得更加苍白了,他张嘴,殷红的一团血就顺着他的嘴角流出来,声音虚弱地说:“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我哭着摇头,巨大的悲痛如锥心刺骨般朝我席卷,以至于我哽咽到说不出话。
他见我哭得这么伤心,颤抖着抬起手,用满是血污的手帮我擦眼泪:“你在为我哭,是爱我吗?”
我双眼朦胧地看着他,然后点头。
“我也爱着你。”他笑起来。
此刻的他没再戴卫衣帽,雪白的齐肩短发上满是黏糊的血,他的笑一如他此刻给人的感觉,易碎。
“快搜。”
闹嚷嚷的动静自巷外传来,似乎要搜查过来了。
“你能亲我一下吗?”
我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去,亲吻上他糊满鲜血的唇,舌尖钻进去,搅动他口腔里的污血和唾液。他半闭着眼,感受我的吻。我的眼泪一滴滴地砸在他破碎苍白的脸上,内心的难过压抑得我几乎要听不见外边闹嚷的动静。
这个吻结束了,他喘息了两下,又笑起来,颤巍巍的:“太好了……”
外面的吵嚷和脚步声逐渐逼近。
他幻化出一把冰刃握在手里,递给我:“我们、我们一起死吧。”
……一起死?
我刚才还悲伤到无以复加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为什么?
我能感觉到他在爱我,就像我有时候能感受到夏油杰对我的爱,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在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要求我陪他一起死?而夏油杰也是,永远在我感觉他在爱我时,却又说出完全与爱相反的话。真正的爱,不应该是像佐藤少爷那样,为了能让我活下去,即使被严刑拷问也不说出我的所在地,看到我被直哉少爷欺负,会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带我逃,即使要死掉了,也是温柔地帮我擦眼泪。像拾荒老人那样,为了让我有时间逃跑,用身体挡住追捕我的人。
让我陪他去死什么的……
我看着他朝我递来的冰刃,即使没伸手去拿,也能感受到是多么的冰冷。他还在用发颤的声音继续说:“我听说,如果是相爱的人一起死,下辈子一定会早早相遇。太好了,这样的话……下辈子的我便可以很早就拥有爱了。”
这是对我的爱吗?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将冰刃接过来,用发抖的双手抱着。
他是爱我的吧,不然不会带我逃,我明白我此刻应该响应他的爱,对他说出那句“好,我们一起死”,但我没办法做到,我想活着。甚至大脑还在卑劣地为我这种行为找借口,例如他并不是真的爱我,只是想下辈子能够早点得到别人的爱而已。
但不管怎么样,我都清楚此刻的我并不想死。我还没获得真正的自由,还没得到一段安稳温馨的、不会如梦幻泡影般一戳就破的家,怎么可以就在这里死掉……?
那这么久以来为了追随自由开始的逃亡,岂不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对不起……
我的眼泪掉下来,越冒越多,却不再是因为他受伤而哭,而是因我的自私虚伪而哭。最后,我满脸是泪地一边说“对不起”,一边后退,就一把丢掉冰刃,抛下他,头也不回地独自逃走了。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请原谅我。我已经为此努力这么久了,绝不能就这么轻易死掉。
期间,我满是愧疚的回头看了眼。
白发少年依旧靠在那个墙角,侧头看着我跑开的方向,那双注视我的眼睛,是那么的落寞,却无法掩盖住温柔。
……
几个盘星教的术师来到这片暗巷后,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个白发少年,探了探鼻息,皱眉:“死了。”
“那那个女人还要追吗?”
“教主大人要抓的,最主要的就是那个女人,继续追。”
他们追着血迹往前,就在他们拐弯,离开巷子时,倒在地上的那个白发少年却倏忽睁开了眼,像是不习惯身体,深紫色的瞳仁骨碌碌地上下左右转了转,随即,他抬手,用反转术将腹部的血窟窿治疗好,踉跄着扶墙站起来。
伏黑惠将碗筷洗干净后,他捏了捏有些发酸的后颈,正想回卧室写作业,就听见一阵敲门声。
这里的房屋很老旧,连猫眼都没有,便也看不见到底是什么人在敲门,或许是那个讨人厌的白发男吧?
毕竟,自从伏黑甚尔和津美纪的妈妈离开后,除了他之外,就没有人会上门来了。津美纪的亲戚们,对他们都避之不及,生怕揽下他们两个大麻烦。
他本来打算不理会的,但外面的人还是一直在敲门。
他悄悄将玉犬放出来,才去开门。
门外,不是他一开始猜测的白发男,而是站着两个穿着奇怪的男人,他们笑眯眯地:“小弟弟,你们信教吗?”
是传教的?
“你们的大人在家吗?方便我们进去吗?”他们虽然说话很礼貌,但眼睛一直顺着门缝往屋内看。
“不在,不方便。”伏黑惠冷冷。
“小弟弟的脾气是不是太差劲了点?”他们的脸逐渐扭曲起来,盘星教聚集的术师都是些诅咒师,根本没什么耐心和好脾气,但不等他们发起攻势,就被破门而出的玉犬挠花了脸,然后屁滚尿流的逃了。
“回来吧。”伏黑惠出声。
原本想追出去的玉犬,乖巧地回来了,用脑袋蹭一蹭伏黑惠的手心。
伏黑惠将老旧的门关上了。
好险
(我周四更新了啊,我这只是修改错别字!)(紧张)
第43章 伏黑家
“津美纪,笨蛋,已经快迟到了。”伏黑惠不耐烦、但更多还是无奈地催促,“搞不懂你今天到底为什么会起迟。”
津美纪嘴里塞着面包,有些心虚,“闹钟,好像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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