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小狐
平淡如水的温柔是一种无趣,安室透透过威雀威士忌金色的瞳孔,看见她笑盈盈的灵魂。
“这份赞扬我姑且收下了。”安室透笑笑,“但愿日后需要我通宵赶制的报告能少一些。”
“年纪轻轻,你怎么睡得着觉?”竹泉知雀一本正经地说,“年轻的时候不拼博,晚年失去市场竞争性可怎么办?别学琴酒,对自己观感过于良好,连旁人忠实的劝告都听不进去。”
联系她之前说琴酒业务能力不行,安室透被勾起了兴趣。
琴酒的情报可是公安关注的重点,他什么不行?哪方面不行?说来听听。
要是贝尔摩德开启这个话题,安室透不一定感兴趣,他总觉得会听见一些少儿不宜的成人话题。
威雀威士忌明明在气场上和贝尔摩德很像,但不知为何她自带一种神圣的打工人气场,对琴酒这样的狗上司宛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丝毫不来电。
“别的不提,琴酒的审讯能力就很不行。”竹泉知雀捏着筷子指指点点,“我可没有胡编乱造,是我的亲身经历。”
“差不多两三天前的事。”她漫不经心地说,“他把我绑到荒郊野岭,逼问新型子弹情报泄露的事情。”
安室透表面专注聆听,藏在茶几上的手攥成拳。
果然,最先被审问的人果然是威雀威士忌。
安室透亲自撰写的报告,亲自发到公安,由他的直系部下向外放出风声,可以说是他一手主导了泄密事件。
他非常清楚,情报泄露后身为执行人的威雀威士忌一定逃不了干系,琴酒曾经对她的信任将化为刺向她的刀锋,一寸寸解剖她的身体。
信任在一次次猜忌中逐渐磨灭,怀疑的种子一旦从土壤中冒出萌芽,生生不息的它再无法被掐灭。
一箭双雕,获得情报的同时离间两个高层人员,利益最大化。
琴酒的枪口如他所愿抵在威雀威士忌额头上,她那时给出了怎样的反应?
诧异地扬眉,还是满怀怒火的冰冷凝视?
“……最后他开了一枪,我的脸被他弄破,流了点血。”竹泉知雀摸了摸痊愈的脸颊,“虽然审讯技巧接近于零,但琴酒的枪法着实值得称赞。”
人体描边大师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我的怀疑解除了,下一个该轮到谁了呢?”竹泉知雀明知故问,“好歹是我的下属,我可舍不得把你交给琴酒。”
琴酒连怜香惜玉都不会,对待男人的手段更是想都不必想的粗暴,竹泉知雀必须夸奖自己的善心。
“别担心,很快的。”竹泉知雀咬着小块玉子烧,安慰道,“我只问几个基础问题。”
她的基础问题绝对包括:你是不是卧底?
安室透宁可被琴酒的枪抵住太阳穴逼问,也不想回答不得说谎的送命题。
“非要在吃夜宵的时候谈工作吗?”安室透叹了口气,“气氛正好,我还想多听点琴酒的八卦来着。”
竹泉知雀懂他的心态。
酒厂中最嚣张的男人,琴酒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你可以不认识那位先生,也可以不认识朗姆,但连组织一个清洁工都不敢说自己不认识琴酒。
他是酒厂的招牌,酒厂的神话,百分百纯酒精含量不搀一滴水。
这样的人物,连他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早上起来梳多久的头发才有一头银长直秀发都是黑衣组织的大头条,何况他业务能力不行的八卦,没人能抗拒这个!
“我明天之前得把审讯结果给琴酒。”竹泉知雀放缓声音,“不然也不会大半夜冒昧登门。”
“琴酒那种多疑的人,你说叛徒不是我,他就会信吗?”安室透试探着问。
“嗯……”黑发金眸的女人长吟,“我可以保证你百分百只对我说真话,至于琴酒,我过往的审讯案例有足够的说服力。”
“但你说得对。”竹泉知雀说,“他不一定会信,他连我本人都不信。”
她捏着筷子又夹起一块玉子烧送到嘴边吃,神色如常。
已经是最后一块玉子烧了,竹泉知雀吃得很珍惜,安室透看了看空盘的碟子,站起身:“家里还有鸡蛋,我再给你做一份。”
“不用麻烦……”竹泉知雀话没说完,男人已经进了厨房。
她摸了摸肚皮,舔舔嘴巴:好吧,肚子里还剩下装一个玉子烧的胃。
油烟机的声音掩盖了一切动静,安室透敲破鸡蛋,脑海里滚动威雀威士忌透露的情报。
琴酒审讯过威雀威士忌,受了一枪的女人要来了对波本的审讯权。
“我可以保证你百分百只对我说真话。”
平淡从容的女声回荡在安室透耳边,她诉说一个既定的事实,宛如讲述一条不变的真理。
“我猜得没错,一旦威雀威士忌发出‘指令’,听见她声音的人便一定服从。”男人翻动鸡蛋液,低声自语,“反过来,在非指令时间,她其实听不出谎言。”
她不是行走的测谎仪,琴酒的不信任也很好理解:你说你能让别人说真话,空口无凭,他凭什么信?
威雀威士忌总不能让琴酒亲身感受吐露灵魂的滋味,被迫吐露秘密的琴酒非追杀她到天涯海角不可。
筷子将整条玉子烧夹成一块一块,安室透带着温和的笑容端着碟子走出厨房,迎来黑发女人晶亮的金眸。
他找到破局点了。
“小心烫。”金发男人叮嘱一句,他双手撑在地毯上,极为放松地盘坐着。
“我很愿意配合你的审讯。”安室透半趴在茶几上,暖色灯光映在他金色的短发上,他的眼神认真又关切,“只是为你感到不值。”
什么意思?咬着玉子烧的竹泉知雀面露茫然。
“深夜加班本来就够辛苦了,得出的结论还不被人信任。”安室透说,“我要是你,就随便糊弄过去。”
“或者我们串一串口供。”他低声说,“琴酒喜欢拿枪逼问,他是个酷刑主义者吧?”
“嗯。”竹泉知雀点了点头,“听说是。”
“那就是了。”安室透认真地说,“你看不上他的审讯手段,可他就觉得酷刑得来的结果才是真话,没办法纠正他的认知。”
没错没错,竹泉知雀用力点头,琴酒技术差还不许人说,活该他业务能力不行。
“我们要用琴酒打败琴酒。”安室透凑近了些,和她像说悄悄话似的挨在一起,“你可以告诉他,你对我严刑逼供,打断我的肋骨,经过百般折磨才得到口供,保证真实可靠。”
竹泉知雀:“但我没有打算伤害你……”
“我知道。”金发男人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我们做戏给他看。”
近距离的肢体接触,温暖安逸的室内环境,保守同个秘密的隐秘感。
人为堆积的要素迅速建立起名为“亲密关系”的信任产物。
安室透在她脸上看见了动摇。
“有道理。”竹泉知雀弯了弯唇角,轻快地笑起来,“反正我从一开始就不认为波本你是卧底。”
消息是她泄露的,和可怜的真酒波本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串供吧。”竹泉知雀兴致勃勃地问,“我打断了你第几根肋骨?断裂伤还是粉碎性骨折?需不需要替你申请工伤赔偿?”
“都行,别夸张到半身不遂就好,我不想‘痊愈’后被人用同情的目光扫视全身。”
安室透提起的心缓缓回落,他不动声色地蹭掉手心冒出的冷汗。
终于……过了她这关。
在安室透嗯嗯的附和中,竹泉知雀构思了一个坏女人棒打可怜真酒的情景剧剧本,保证全程皆是琴酒欣赏的血腥暴力戏码,最后得出波本真无辜、折磨他的威雀威士忌真该死啊的结论。
“琴酒的多疑有时候真让人恼火。”竹泉知雀一边编辑短信发给琴酒,一边说。
“是个活人他就怀疑,非把人家逼死他才开心。组织又不是阴间组织,没有活人工作,他难道要去墓地里挖坟找尸体加班吗?”
少一个人少一份劳动力,少一份劳动力多加一天班,酒厂迟早因为发不出加班费被员工劳动仲裁到破产。
竹泉知雀在心里激情辱骂琴酒,骂得神清气爽,津津有味地吃完了盘子里的玉子烧。
短信发完了,夜宵也吃完了,时候不早,安室透准备送客了。
“还需要加餐吗?”他问道。
“不用了,我吃得好饱。”竹泉知雀连连摇头,安室透见状收拾起盘子,端着往厨房走。
水龙头冲刷在盘子上的水声哗哗响起,安室透专注地擦洗碗碟。
听见洗碗的声音,即使是很少去别人家做客的人,也知道到了该告辞的时候。
威雀威士忌不至于这点常识都没有,她今天上门本就打算速战速决,没有理由多留。
轻轻的脚步声从客厅走到厨房,黑发金眸的女人倚靠在门框边。安室透袖子反挽,在哗哗的水声中问:“怎么了?”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她随意地说,“你是不是很怕我强迫你说真话?”
男人手中的白瓷盘猛地向下滑落,又在即将摔碎在洗水池前被安室透抓在手里。
“……是有一点。”安室透冲洗盘子上的泡沫,竭力用轻松的语气说,“毕竟我不是从不说谎的人。”
“但审问没问题。”他又说,“我说过愿意配合。”
哗哗的流水声中,安室透仿佛听见了心脏剧烈的震动,震得他耳膜嗡鸣。
几秒,有可能过了几十秒,安室透听见她的声音。
“审问已经结束了,我只是在和你闲聊。”
她不知道短短的几十秒之间眼前的男人心脏犹如坐过山车起起伏伏,他的情绪宛如系在她指尖的牵丝绳,女人勾一勾小指,他大起大落。
“一般来说,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只会觉得我在恐吓他们,或是带了类似吐真剂的药。”
竹泉知雀歪了歪头:“波本,你相信言语的力量吗?”
“为什么不信?”安室透放下手中的碗碟,侧头看向她,“我亲眼看见一个人在我面前跳楼。”
“你是个侦探,要拿证据说话。”她笑了笑,一步步走向安室透,“光眼见不够。”
“夜宵很美味,这是我的回礼。”
她唇瓣张合,舌尖晦涩的咒文一闪而过。
【不可妄言。】
玄之又玄的涟漪回荡在空中,不可违背的制约降临现世。
竹泉知雀思考着,她其实没有什么想问安室透的,毕竟站在这里的是威雀威士忌。威雀威士忌只对找乐子感兴趣,总不能问安室透银行卡密码是多少。
有了,有个问题可以问。
“听到琴酒向我开枪,你心里在想什么?”
安室透张了张嘴,他的喉咙不受控制地振动发声。
“我预料他会审问你,但没想到他会直接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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