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蔓越莓酶
还会抛下朋友叛逃吗?
还会如先前那般,义无反顾地走向他所谓的“大义”吗?
神田诗织皱着眉,纠结来纠结去,被自己憋得气闷不已。想着反正都掉马了,干脆深吸口气,单刀直入:
“你是不是也有记忆?”
夏油杰愣住。
神田诗织扯下最后一块遮羞布:“悟告诉我了,他有记忆。所以你呢?”
“……”
夏油杰沉默。
他定定凝视着她,笑意微敛,轻轻“嗯”了一声。
“我有。”他说。
夏油杰脸上不见多少诧异,好似并不吃惊她会这么问。
看上去就像早就知道她摇摇欲坠的马甲一样。
……所以他一直在装。
她捂着马甲捂了这么久,结果早就被他看穿了。
好会骗人的狐狸。
她气闷,又觉得既然开了口,不如直接问个清楚。于是咬着唇,试探:“那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想了想,又急急补充,凶巴巴的:“不准骗人!”
夏油杰轻笑了一下。
他思忖般偏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温声反问:
“咒术师夏油杰,跟教主夏油杰,你对他们是什么看法?”
神田诗织一下懵住,云里雾里。夏油杰看着她,眼里闪着晦涩幽光,哂笑:
“我只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曾经的咒术师夏油杰,天真单纯到令人发笑。信奉正论,逼迫自己无私奉献,不允许私心存在,最终被倾轧而来的责任与义务所压垮。
他认为术师应该不图回报、本质高尚,却忘了人人皆有私心,有所付出就必然会寻求回报,连他也不会例外。
所以咒术师夏油杰没有得到救赎。
理想的构图逐渐扭曲,他落入了无法自拔的深渊。
同样是看不见尽头的血色马拉松,教主夏油杰选了另一条极端之路。
那并非抵抗,而是逃避。
他比谁都要清楚,这是注定不会成功的泥沼,是不会有曙光到来的黑夜。
他固执地不去回头,直至看见爱人三度离世。
直至他内心所想被她全部点破。
最深切的痛与最深刻的爱,长达三次的时间回溯,对她死亡的惧怕,对自己的再度正视,终于让他一点一点、循着来路回了头。
可那终究不是曾经的术师夏油杰了。
伪装得再好,他也无法成为曾经那个意气风发、正义且纯粹的少年夏油杰。
少年夏油杰死在了很久以前的夏天。
第103章
她的想法?
神田诗织怔住。
她看看夏油杰, 少年半侧过身子,与她面对面坐着,也不催促, 眸光幽深却耐心。
她想了想,反问:“这个答案,会影响你今后的选择吗?”
“嗯——”
夏油杰微皱眉, 略显苦恼地冒出一声长长的鼻音。见她满脸认真, 他眉眼忽地松懈下来,那些刻意装出、浮于表面的愁闷眨眼便从脸上褪得干干净净、烟消云散。
他轻松笑笑:“不会。我已经决定不走了。”
神田诗织眨眨眼。
她说:“那我觉得现在的夏油杰比较好。”
她交往过的少年夏油杰, 就像是一块未出世的璞玉。
太纯粹也太过理想,而理想主义者的结局往往只有两种。
百炼成钢, 抑或过刚而折。
夏油杰是后者。
璞玉碎了。
他变成了教主夏油杰。
说来有点遗憾, 二周目她与夏油杰和解后却立即迎来了叛逃事件,当她愿意放下芥蒂去了解他,已经是他理念扭曲时候的事情了。
在那之后, 她通过周围人对夏油杰的评价,以及脑海里那些曾被忽略的细枝末节, 在教主夏油杰的身上,去拼凑过往夏油杰的痕迹。
她终于开始了解这个对她一直笑着的、处处体贴温柔的少年。
但教主说,那个夏油杰已经死了。
她怀着一点遗憾, 开始了三周目的旅程。
被咒灵折辱的学生会长、木村建人的死、压在五条悟身上数不清的任务,以及海外的咒术现状。
让她逐渐明白了“血色马拉松”的含义,也渐渐隐约理解了教主夏油杰的想法。
她虽不认同,却有所共鸣,也因此产生了新的目标。
五条悟大抵也是如此。
正因理解挚友, 才会贯彻信念,选择改革之路。
三周目最后的那封信, 是她想为夏油杰做些什么,想为过去的自己做些什么,怀着这样的理念,她才慢慢写下的。
她不觉得那封信会是夏油杰留下的关键,正如她其实至今也不清楚为何夏油杰会突然改变想法,但既然他说会留下,那就说明他想通了。
没人能逼夏油杰做他不愿做的事。
他固执、倔强,不撞南墙绝不罢休。但如果哪天他愿意回头了,也一定是因为他自己想这么做。
历经理念的萌生与夭折,跨过无数尸山血海,在反复的探寻与探求中,漫长到堪称折磨的苦夏终于结束。
夏油杰付出了对他而言同样痛苦的代价,换来一场敲魂震髓的成长。
所以,如果要问她的看法——
“我之所以想要撤下天元大结界,有悟的启发,也有杰的原因在。”
神田诗织说,“当然,也有一些别的理由。但如果没有那段过往,我也无法产生如今这个目标。”
人是由过往的一段段经历所支撑而起的。
痛苦挣扎是真,犹豫迷茫也是真。
“所以,我觉得现在的夏油杰比较好。”
“你的选择与过往皆有意义。”
“……”
夏油杰好像呆住了。
他有些愣愣地睁着眼,线条凌厉的薄唇微张,脸上难得出现了与气质不符的、那种傻里傻气的憨憨表情。
然后,他整个人似乎才反应过来似的,从耳尖开始,一点一点泛红,最后是整张脸,红到都有些不正常了。
夏油杰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现在这副狼狈又羞窘的模样,那样一点也不帅气。他抬手,骨节宽大的手掌捂住了半张脸,有点难堪地别过头,只给她留下一截艳红的耳根。
神田诗织眨巴眨巴眼。
再眨巴眨巴眼。
过了会。
她突然反应过来,立即警惕竖耳。
坏了,有误会。
不会被拐进恋爱线吧。
她急忙:“我说的比较好,是指——”
话还没说完,忽然被夏油杰打断。
“那,我和悟比呢?”他稍微转回一点脸,轻声。
“?”神田诗织一愣,忽然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
她坐立不安,结结巴巴,眼神心虚地搅手指:“什、什么悟?关悟什么事?”
“……”
夏油看着她,虚虚垂眼,眸光微黯。
半晌。
他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唇畔笑意清浅温润:“谢谢,我很高兴。”
夏油杰这么笑的时候,像是淅淅沥沥往下落的春雨,很温柔很好看。
神田诗织愣愣看他,脑筋一时有点停转,嘴巴慢吞吞“哦”了一声。
想了想,又说:“但是如果你再跑,我就会把你亲自锤进地底。”
她凶巴巴恐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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