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千一粒
倘若离得太远,他会为之感到烦躁不安,就像有看不见的绳索拴在脖颈一般痛苦。
假如枝野诚果真与这一系列的杀人案脱不开干系,他会将什么东西留下来?又会放在哪里?
不远处是黑黝黝的楼梯,一直连接到之前枝野康平带她去过的那间位于地下的藏画室。
柳原月站在原地看了几秒,侧身回到了走廊,不经意间看见了自己的那幅风景写生画。
上面的色彩与刚才的使用截然不同,泛着金属的冷意。
她伸手,指尖轻碰已经被覆盖了水晶薄膜的画纸,触感冰凉。
手指顺势游移到画面右下角,被画框的弧度挡住。
柳原月的身体骤然僵住,双眸睁大,连心跳都漏了一拍。她感到脑海中无数的思绪聚拢在一起,催促着她进行下一个动作——她轻轻打开遮住纸张边缘的木质画框。
覆盖处是少量浅绿的草坪,上面有黑色走珠笔随手写下的签名。
这是她的作画习惯,也是大部分画者都会做的事情。
半点停顿也无,她果断将画挂回原处,飞快走向那两幅从第一眼见到起就令她耿耿于怀的画。
她的动作小心翼翼,揭开画框的幅度很小很轻,清楚地看见上面所留下的,属于松本春与秋保丽子的签名。
──“这两幅是康平朋友的画。”
枝野诚当时是这么解释的。
高度紧张之下,她的五感敏锐不少。身后响起的脚步声不断敲打着她的耳膜,柳原月眼疾手快地将画框安好,重新将画挂了回去。
转身之际,枝野诚的身影恰巧从拐角处出来,与她目光相接。
他扫了眼墙壁上的挂画,温声问道:“柳原老师怎么在这边?”
这条走廊很长,若非刻意,从画室出来是不会路过此处的。
柳原月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说道:“枝野先生家中的画作堪比美术馆,我忍不住欣赏了一会。没有征求枝野先生同意,还请勿怪。”
枝野诚客气道:“当然不会,能得到柳原老师欣赏,是我的荣幸。”
“谢谢枝野先生。康平应该快画好了,我先回画室了。”柳原月对他点头致意,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步入画室的那一刻,她的脸色沉下来,反手将门锁拧上,连座位都没回,后背抵在门上,掏出手机编辑短信。
「To 工藤新一:枝野宅,速来。」
“滴——”
信息发送的声音中断,文字框前出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红色感叹号。
发送失败。
-
警视厅内。
会议室里文件铺了满桌,工藤新一的眉头紧锁,眼前是两年前的一桩旧案档案。
这是一起意外死亡的案件,死者在家中画画时误食松节油而导致中毒身亡。
办案警员认为死者是由于作画之时太过专注,导致误将无味的松节油当作饮用水喝下,而后引起昏厥抽搐。
又因为死者是独自一人待在画室之内,此前强调过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以至于家人发现时已经错过最佳救助时间,不幸离世。
之所以查了这么久才找到,是因为这起案件并非发生在东京,而是大阪。
目暮警部已经看过一遍这份文件,解释道:“这是昨天你让我查枝野诚之后调出来的档案,因为需要大阪那边的警方配合,今早才送过来。”
“枝野静子。”工藤新一念了一遍死者的姓名,“枝野……”
“没错,工藤老弟,她是枝野诚的妻子,但因为是意外死亡,只送往医院进行抢救,没有进行尸检,尸体上是否有签名已经无法追寻。”目暮警部知道这是很重要的一个突破口,神色严肃,又带着些遗憾。
他继续道:“刚才高木还查到,枝野诚将枝野静子的父母送去了美国的养老院,每年支付高额费用,照顾他们的身体。”
工藤新一终于从文字之上抬眼:“美国?”
目暮警官答道:“枝野诚的工作范围并不仅在日本,时常需要去美国参加各种拍卖会,在那边置办了不少产业。高木已经联系过养老院,工作人员说是因为老人的女儿死在日本,他们不愿意留在这片土地触景生情,这才出国,听起来倒是很合理。”
闻言,工藤新一垂下目光。
两位老人都是日本人,年轻时尚未出国,年迈反而去国外养老,这真的可能吗?
况且,如果是枝野诚每年支付费用供两位老人养老,养老院的工作人员真的不会有任何隐瞒吗,是否会偏向枝野诚?
枝野诚、两年前意外死亡的枝野静子,被送去国外的老人……
工藤新一感觉自己隐约触摸到了案件的真相,还没等他牵扯出谜团的线头,就听到目暮警部又开口道:“还有一件事。”
他问:“什么?”
目暮警部:“枝野诚的母亲于三个月前逝世,死因是癌症。”
——“两个月前一定发生了什么令凶手无法遏制情绪的大事。”
——“例如约束者的逝去。”
——“平衡的打破。”
工藤新一的心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连翻阅联系人的耐心都消散无踪,他抓起手机飞快拨出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耳边传来的却是不断重复的忙音。
顷刻间,那双海蓝的瞳孔极速收缩,如有波涛翻涌,他猛地一推桌子站起身来,震声道:“快跟我走!”
第16章 第十六面
柳原月注视着屏幕右上角无信号的标志,平静地收起手机,朝枝野康平走去。
分明有着无尽的危机即将到来,但她此刻甚至有闲心去评价男孩的画,不时动手修改几笔,让画面上的人物五官看起来更加协调。
放下笔,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闭目沉思,开始思考已知的所有线索,尝试推理出它们之间的联系。
三位死者,三个签名,相似的薄荷气味,挂在墙上的画……
十秒之后,她按了按额角,决定放弃。
发挥优势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去看明白。
柳原月抬起头,发现枝野康平已经停下来,正直勾勾地望着她。
男孩的瞳仁很黑,脸庞又小,两只眼睛几乎占了小半张脸,睁大的时候有些吓人。
柳原月见多了爱给自己的身体做奇怪手术的人,只要对方还保持着两只眼睛的人类模样,都在她的心理底线之上。
她勾过背包,从里面拿出一盒薄荷糖,打开之后递给枝野康平:“要吃吗?”
这盒糖是她昨天去便利店蹭暖气的时候买的,回家才发现和松本春家中的那盒是同一款。
繁多的种类之中,她随手选中这盒,只能归因为见多了那张死亡现场的照片,潜意识在作祟。
这盒糖不是很好吃,但提神醒脑的效果还算不错,勉强代替那支护手霜,让她的思绪清明许多。
枝野康平没有伸手。
他的目光落在薄荷糖的外包装上,接着看向柳原月。
见他没动作,柳原月又朝前递了递。她的手腕轻晃,硬质糖粒与金属盒碰撞,如溪水冲石,发出接连不断的清脆响声。
“我以为你会喜欢。”
枝野康平一张小脸皱起,疑惑道:“柳原老师?”
他的语气真切,像是完全不明白自己的老师在做什么,可柳原月一眼就看穿了这副故作出来的表情。她眨了眨眼,问道:“你之前特意带我穿过走廊去地下室看你母亲的画,又想方设法在我耳边提起‘丽子姐姐’,难道不是有话想要对我说吗?”
他没有回答。
但柳原月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对于完全藏不住心事的男孩,只要能看见他的脸,她就能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一切。
于是她自顾自地点头,判断道:“我说对了。”
画室的门紧紧闭着,偌大的空间只有她与枝野康平两人。大概是因为知道断了她与外界的联系,枝野诚并不着急进来。
柳原月也不着急。她又倒了两粒糖抛进口中,手中把玩着糖盒,不紧不慢道:“这么多事情,该从哪里开始呢?我的记性不算太好,要不就从最近的说起吧。”
她问道:“你是怎么认识小坂田慧的?”
或许是这个问题没有任何威胁,枝野康平回想了一会,答道:“慧姐姐来家里找过爸爸。她想办画展,但爸爸不喜欢她的画。不过慧姐姐很执着,来了好几次,希望爸爸能给她一个机会。慧姐姐说她可以教我画画,想要我帮她的忙,让爸爸答应她。”
这倒是和小坂田樱说的一样。
小坂田慧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实现办画展的梦想,把枝野诚当成是自己的贵人,身为职业画家的她甚至愿意教一个才读国小的孩子画画。
而与收藏家私联得来的画展机会传出去绝不好听,她每次的出行一定都十分谨慎,避免被人知晓。
也正是因此,才没人注意到枝野诚与小坂田慧之间的往来。
柳原月说道:“一个小有名气的女人不断向自己发出请求,在你父亲眼中,这是毋庸置疑的讨好。”
对于一个男人而言,讨好、崇敬与爱慕自然而然地被划上等号,她满足了枝野诚的所有条件。
“秋保丽子呢?”柳原月问。
枝野康平显然对这个人更加熟悉,连话也多了不少:“丽子姐姐喜欢我爸爸,她想当我妈妈,经常陪我一起玩!她身上的味道和妈妈身上的好像,每次都让我想起妈妈。”
是香水味吧。
秋保丽子刻意选择了会让枝野诚喜欢的香水,却没想到是她的催命香。
如果秋保丽子和枝野诚的确有暧昧甚至是恋爱关系,出于年龄差,这件事会被她隐瞒下来也合理了起来。
“松本春?”柳原月想到走廊上带有松本春签名的那幅画,“以她的水平,应该教不了你吧。”
听到这个名字,枝野康平突然睁大了眼睛,脸上满是感激:“春姐姐是超级好的人!她救过我!有次爸爸带我去商场,人太多,我们走散了。结果我突然发病,是春姐姐路过对我急救,我才还能活着。爸爸说春姐姐是我的恩人!”
他说得激动,柳原月却差点没有忍住笑意。
会杀害儿子救命恩人的父亲吗?
这种心理的话,她之前的确没有分析出来。
柳原月问:“她也喜欢你爸爸?”
“她想采访我爸爸。她说我爸爸是白手起家,肯定很不容易才能够成为这么优秀的艺术品收藏家,而且我又生着病,爸爸一个人照顾我一定很辛苦,觉得爸爸特别厉害,说要为爸爸出一期专访!”
以松本春自由职业者的身份,有这样的因缘际会,的确有可能想要为枝野诚撰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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