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每天睡不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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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其实是一件没什么知觉的事情。
2006年的东京和银座远没有现在这样繁华,夜饿老师曾带大家一起来这里聚过餐。有路过的服务员小姐姐过来搭讪,害羞表示地想要夏油杰的联系方式,被温柔拒绝以后,早纪在中途悄悄溜出去,把他的电话号码卖出了五千日元的高价。
五条悟在得知这件事后先是发出了无情的嘲笑,然后又表示非常郁闷:“怎么没有人问我的电话号码啊?一定能卖出比五千更高的价格——”
“我们去训练场聊聊到底谁的手机号码更值钱吧?”夏油杰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最后被迫为电话事件和看起来非常好脾气的男同学“聊聊”的是早纪——虹龙打不过五条悟,于是她成了唯一的出气包,在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被叼在天上转了整整十五分钟。据硝子所说,她当时的哀嚎悲惨响亮到十里开外的小摩托警报器都能被激活。
偏偏男同学本人还事后笑眯眯地拍拍她的肩膀,宽慰她:“恐高也是咒术师该克服的一大难题呢,早纪同学,好好加油吧。”
众所周知,童年深刻的心理阴影是非常难克服的,以至于十二年过去,早纪看到360度旋转的过山车仍然会有心肌梗塞的感觉。
所以一不小心轰烂了也不完全是她的错啦,也得怪夏油同学。
她这么想着,野蔷薇突然凑到她跟前晃了晃手里的两件衣服:“老师,你觉得哪件适合我?”
她指向左边,于是小孩的身影又“跐溜”一声钻回门店里。伏黑被她毫无心理负担地当成了人形手推车,手里花花绿绿的袋子越堆越多。
冷冻柜里的蛋糕五花八门,硝子不爱吃甜品,她在心里数了数人数,给学校里的小孩每人买了一块,然后又退回来:“再加一份草莓蛋糕吧,谢谢。”
喝多了在前男友房间里胡说八道的尴尬回忆历历在目,虽然五条悟对此好像并不在意,但她实在没法安慰自己说这是正常的、不出格的安分行为。她倍感头疼地闭上了眼,发誓自己接下来一定要谨言慎行、远离酒精。
野蔷薇已经逛到娃娃店里了,她视力很好,觉得挂在最上面的那只大猫抱枕看起来有点亲切。
……不知道灰原当时得到的奖品是不是长着类似的样子。
她拎着甜品发了一会儿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大猫抱枕已经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眼前了。
咦。
她呆滞了一瞬,抬起头,对上伏黑的脸。
“……给我吗?”
“没错,是给藤川老师的!”野蔷薇从他身后探出头,把娃娃强硬地塞进她的怀里:“收下吧,伏黑说看到你一直盯着它看,所以我们买回来了……那是什么表情啊,不要太感动了哦。”
然后她又看向伏黑。大概是因为不好意思的缘故,少年移开自己的视线:“如果不喜欢的话,可以去退货。”
“没那回事。”
从比自己小很多的小朋友那里收到礼物是件很奇妙的事情,她倍感意外地抱住玩偶,猫咪形状的娃娃正对着她笑,大剌剌袒露它的腹部。棉花糖一样的触感顺着指尖传递到心脏,柔软得像是给胸腔包了一层很厚的、厚到足够能盖住遗憾的雪白羽毛。
她忍不住低低笑起来:“谢谢,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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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送礼物这段写得自己哈特软软……大家都是好好好好的孩子,生在jjxx的笔下实在是大不幸
一点狗血的酒后坦白局
写到早纪变强的原因了,是因为家族倒了继承死者力量的拔苗助长式变强
私设藤川家的这种继承力量是非常危险、一不留神就会反噬死掉的东西,再加上早纪本身很弱,所以雪上加霜了
早纪离开后五条是有去找过的,但是祖宅有能够隐秘气息的结界,他去了好几次都没找到,所以才会问她去哪里了……这个后面也会写,先提到一点
高中的早纪:又菜又爱玩,平等迫害所有人,所以才得不到娜娜明的尊重(喂!)
第6章
幼鱼容易迷失也是没办法的事。
鱼妈妈没法注意到每一个孩子,没法了解它们是否茁壮成长、身心健康。偶尔会有找不到方向的幼鱼脱离鱼群,被五颜六色的珊瑚礁吸引着潜入深海,误以为自己游向了正确的路——
然后被藏在深处的巨兽当做零嘴一口吞掉。
“怎么想到找我说这个?”
“七海海说他不擅长开导别人,如果我实在心里难受,可以来找藤川老师……我给老师带来困扰了吗?”
“……给他取这种称呼,你没被揍吧?”
“什么?”
“什么也没有。”早纪看向他:“我很乐意听你说这些。”
吉野顺平和他的同学们的尸体会在今天火化。被咒灵折磨过的身体惨不忍睹,无法送回人类世界,只能由咒术高专代为处理。
杀掉咒灵和杀掉“由人类变异成的咒灵”是两码事,变强的念头深入骨髓,负面情绪提供的咒力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峰。纵观虎杖悠仁十五年的人生里,想要报仇的欲望从未如此强烈。
“如果我能再强一点、再仔细一点……如果我能保护好顺平,或者杀了那个该死的咒灵……”少年露出一个茫然的、如同幼兽一般的表情:“——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早纪站在楼梯口向下看了一眼,分不清哪一块裹尸布里装着谁的身体,只觉得空气不太流通,气味也不好闻。
相似的感觉如此强烈,一眨眼,她看到十七岁的藤川早纪。
她站在家人的尸骸前,那种因为无能而产生的愤怒、憎恶、怨弃,如同跗骨之蛆一样死死缠绕在她的脊柱上,只要她一松懈下来,就会猛扑上来缠住她的咽喉,将她就地绞杀。
如果她能再强一点,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无论在睡梦中惊醒多少次、无论反问自己多少次,得出来的答案都永远是——
“会的。”
她掰开少年紧握的拳头。
“变得足够强的话,你可以救下很多人,做到很多不可能的事。”
他太用力了,指甲嵌入皮肉,刮出鲜红的伤口,她翻了翻墙上的急救箱,从里面找出来一张印着哆啦A梦的创口贴,贴在少年血淋淋的掌心。
“咒术师不是什么好职业,高危、短命、容易心理疾病,某种程度上来说, ‘变强’ 和 ‘目睹同伴死亡’ 一样痛苦。”
“哪怕是你和五条老师这么强吗?”
“你怎么知道我很强?”
“五条老师说你一个人就几乎荡平了北海道的咒灵。”
“和他比还差得远呢。”早纪轻笑了一下:“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超弱的,一点天赋都没有,连三级咒灵都能把我打个半死。”
虎杖张了张嘴:“骗人的吧?”
“强大有时候需要一点代价。”她耸耸肩:“五条悟是咒术界的奇迹,像他那样天生强大的只是少数。这个世界非常糟糕,你越是强大,越是没办法保护所有人。倒下的同伴不会因为你变强而减少,你会面临选择、取舍、牺牲,会有人用仁义道德来绑架你,继续往下走的话,你还会需要杀很多人,也会见到千千万万个吉野顺平。”
“……只能这样吗?”
“很遗憾,根据我的经验之谈,只能这样。”
少年似乎有点愣神。
“你的体内封印着宿傩,有很多迂腐的家伙盯着你,你的信念需要足够强大,才不会被他吞噬——所以,你要变强,就绝对不可以动摇。”
她拍拍他的脸:“虎杖同学,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哪怕这样,你也要走下去吗?”
被那双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审视着,心脏在胸腔里砰砰作响,他可耻地感觉到了一丝迷茫的怯意——但他到底在害怕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停尸间阴冷潮湿,尸体腐烂的味道又腥又臭。虎杖移动了一下发酸的视线,装在黑色袋子里的身体安安静静地排列整齐。
这些人生前都是什么样的?他们会喜欢看什么电影、吃什么口味的拉面?又都是因为什么死掉的呢?
他不知道。
“我要变强。”他听到自己沙哑的嗓音,像是被刀割过一样:“我希望善良的人不会死于非命,邪恶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我想——”
“那你已经做到了。”她指向门外:“是你救了七海。你已经得到善良的人的认可和感谢了,不是吗?”
绿色的光点自她掌心蔓延、伸展,直到黑色的裹尸布上凭空掉落一枝又一枝白色的玫瑰花。
她给虎杖塞了一朵。
“去跟你的朋友做最后的告别吧。”
未修剪过的玫瑰花枝带着尖锐的短刺扎在掌心。虎杖低下头,看到柔软的白色花瓣层层叠叠,在他手里用力地绽放,像是昏暗停尸间里唯一的一点亮光。
“藤川老师。”
“嗯?”
“从打不过三级咒灵到现在,老师一定付出了很多我想象不到的痛苦代价。”他缓慢地收紧拳头,把那个哆啦A梦的创口贴握进掌心。
“你辛苦了。我会努力变强的,我要像爷爷说的那样,在大家的簇拥下死去,完成有意义有价值的人生。”
然后他猛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啊,是不是有点大言不惭,毕竟我现在还很弱……”
“怎么会呢。”
早纪忍不住微笑起来。
他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么了不起的可爱发言,这个年纪的小孩特有的灵魂真诚、热烈、稚气,滚烫到不可思议,平白让她觉得心软。
她伸出手,揉了揉少年粉色的头发。
“往前走吧,悠仁,从交流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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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好像不是很太平。
五条悟翻了翻手里的情报。
未登录的特级咒灵像是雨后春笋那样开始逐渐冒头,可是低等的咒灵竟然在这半年里减少了——尤其是上个月,东京二级以下的咒灵数量达到了今年的新低,“窗”所给的情报五花八门,总结起来只有一句话:
它们突然就消失了。
没有祓除的痕迹,难道是被内部吃掉了吗?
能够“领域展开”的特级咒灵足够碾压超过百分之八十的咒术师,这意味着这些没人能处理的烂摊子最终全部都会丢给自己。
哦,或许还有藤川早纪。
她在北海道展现出和早年完全不同的惊人的实力,相关的资料从那边陆陆续续传送过来,老橘子们这一周已经连续传唤了她三次,不仅要给她升等级,还反复确认她是否有意向长期留在东京办事。
“还问了我去不去禅院家。”
“……禅院家?”五条掀起眼罩看了她一眼:“哈?喜欢收集术式的手都伸到五条家来了?真嚣张啊,难道那群烂橘子指望把你收入禅院家来监视我吗?”
“我拒绝了,因为我很难被收买。”
“那要怎么才能收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