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浪的狸猫
胡马亲昵地与她脸贴脸。
“拜托你了哦。”她小声道,牙关紧咬,提起全身力气,在扶苏震惊的注视下,以未扭伤的那只脚,踩住绳圈,往上使劲一窜。
身体高高腾了起来,在最高点凝滞片刻,大腿肌肉撕裂似的疼了一下,楚萸咬住下唇,硬是靠着毅力延长了滞空时间,有惊无险地坐上了马背。
久违的熟悉感与掌控欲汹涌而来。
小的时候同龄人都学自行车,只有她每天沉迷于骑着小马驹满场跑;其他人被两个轱辘的铁疙瘩一次次摔在地上,她却轻松地跃马扬鞭,跳过一个又一个越来越高的障碍栏。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夹紧马肚,转头望向眼神惊诧的长公子,伸出一只手来。
“鞭子给我吧,长公子,我会尽快赶回去找人来救您的,您不必担心。”
她说话时,迎着阳光,牵起笑容的脸孔被涂成灿烂的金黄色,一时间竟有些炫目。
“嗬。”扶苏早已敛去了震惊的神色,短促地轻笑一声,将马鞭隔空抛给了她。
楚萸稳稳接住,最后瞅了他一眼,不敢矫情也不敢耽搁,挥起马鞭,伏低身体,策马扬尘而去。
胡马矫健,奔跑若游龙,风声嗖嗖自耳边掠过,很快就到了方才那处斜坡。
从斜坡冲下来容易,上去可就要费点劲儿了。楚萸克服恐惧,像个亚马逊女战士那样奋力挥鞭,胡马立刻提速,以极大的势能奔腾而上,让楚萸再一次充分意识到,一匹好马在古代是多么重要。
若是为了自己的事,她未必能激出如此潜能,但为了救因她而负伤的长公子,她不能不尽全力拼一把。
她总是这样,不想欠别人人情,尤其是帮助过她的人。
还有个原因,让她不得不频繁挥鞭提速,策马如雷霆。
长公子现在身体不能动弹,四周又潜伏着两头不可预知的猛兽,她怕他遭遇凶险。
既然放心地让自己带走唯一的马,就说明他心底对她是百分百信任的,不怕她撒腿逃跑,留他一人自生自灭,也不怕她笨手笨脚,在路上栽倒或者滚落山坡,耽搁了救人的时间。
他笑着将鞭子扔给她,等同于将自己的生命一并托付给了她。
她又岂能辜负。
当马蹄重新踏上平地,摧古拉朽般碾碎残枝落叶时,楚萸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始终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她已经看见了胜利的曙光,只要穿过这片林区,再往东行三千米,便是猎场了。
而三千米对于彪悍的胡马而言,不过是半盏茶的工夫。
“拜托了,拜托了。”她轻声念叨着,身上的冷汗被风吹干,激起阵阵凉意。
她现在的身体,一半滚烫如沸水,另一半嘶嘶冒着寒气,宛若冰火两重天。
驶入猎场,竟看见乌压压一群人马在操练,楚萸纳闷,轻勒缰绳,远远地有人注意到了她,立刻指给了一位身材高大、全副盔甲的男人。
男人朝她看来,盔甲下的容貌看不真切,大约三十多岁,高高端坐于马上,周身气场如刀般锋利,却同时又如山岳般稳重,一看便知是居高位的大人物。
“何人,快快停下来!”有人冲她吼道,陆续有好几骑人马朝她奔来,形成围猎之势。
楚萸本就在减速,因此很快便被包围了起来。她紧紧扯住缰绳,马驹在原地转着圈,一副脾气暴躁、随时准备扬蹄撂倒一切阻碍、杀出重围的架势。
楚萸轻轻拍了拍它的后颈,它总算温顺了下来,慢慢地止住动作,前前后后地扫着尾巴。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王家禁地?还不赶紧下马!”一个声音洪亮、长得像张飞的大胡子在马上冲她吼道。
他的马驹比楚萸的矮小一圈,这加重了他的怒意。
区区黄毛丫头居然敢骑这么魁梧的胡马,还骑得那么快,岂有此理——
“长公子,”她微微喘着气,急促道,“长公子扶苏在山林里受了伤,手臂骨折,请你们随我一同去救人。”
说罢,抱了抱拳,眼底一片真挚的澄明。
扶苏的名字一出,众人皆面面相觑,神色凝重。
“你是何人?长公子为何会和你在一起,又因何而负伤?”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身后响起,那位“大人物”正策马一步步朝她靠近。
楚萸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
十分英俊端正,挺鼻薄唇,肩膀宽阔,很有男子气概。
楚萸被问得心虚,但为了增加可信度,只能如实自报家门。
“禀将军,小女名为芈瑶,方才与长公子一同骑马,因偶遇野兽攻击,长公子为了保护小女,不慎跌落马背。小女所言句句属实,公子现在状况十分危险,请将军速去搭救。”
她说得情真意切,虽然有一半都是编的。
至少得先把人怂恿过去,再说余下的。
”芈瑶?”男子重复了一遍,似乎想起了她是谁,他片刻都没有犹豫,挥手召唤了三五个人,亲自策马赶去。
楚萸虽然大腿已经发了麻,却还勤勉认真地在前面带路,将军打扮的英俊男人带着五骑人马,沉默寡言地驰在她身后,随她来到长公子所在的地点。
然而却不见人影,楚萸吓得差点心脏骤停,下意识以为长公子被老虎叼了去。
“长公子,您在哪儿?”她焦急地唤道,“长公子?”
斜前方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后面,慢慢探出半截身体。
长公子兴许是觉得半躺在地上等人搭救很失面子,咬牙切齿地挪动到了此处,背靠巨石而坐,看着还挺有派头。
楚萸松了口气,用力拍了拍胸脯。
然而她注意到,长公子在瞥见她身后之人时,唰地变了脸色,又把身体躲了回去,一副活见了鬼的模样。
诶?
她大惑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怎么了,这是?
第49章 恶性循环
◎晚上你也不必回房了◎
热气翻滚的厨房里,一片杂乱,小丫鬟们奔来跑去地更换着食物品类,结果每一样都没能让刚刚接受完诊治,右肩右臂缠满绷带的长公子张开贵口,勉强尝上哪怕一口。
长公子食欲不振,什么都不肯吃,这可把长生急坏了,他在小厨房门口来回转悠,时不时地瞎指挥一通,余光忽然瞥见一抹湖蓝色的影子,在角落里束手束脚、扭扭捏捏的,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
就是这丫头,陪长公子出去骑马,结果长公子身受重伤,她倒是毫发无损,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何事,他可得好好质问一番。
他正要大步走过去兴师问罪,阿清忽然插在了两人中间。
她举着只热气腾腾的托盘,正若有所思地从厨房迈步而出,目光一转,不经意掠过那道身影。
然后她眼神猛地一亮,先长生一步,踱到了楚萸跟前。
“楚公主,你帮忙把午饭给长公子送去吧。”她口气温和地说,眼睛却看透一切似的轻轻眨了眨,目光扫过她红嘟嘟的唇,“我们送他都不肯吃,手一扬就把我们打发走了,你去他兴许就吃了呢。”
楚萸面红耳赤地连连摇摇头,身体往后退了一步,再退一步。
她现在是最不能见他的。
惊险紧张的情绪平复下去后,她与长公子在荒野里的种种,异常清晰地重现脑海,每一个细节,甚至彼此的每一声喘息,都栩栩如生、历历在目,让她内心慌乱又躁动,连弯个腰都觉得心跳砰砰,快要喘不过气似的。
长公子抓了她的手,还吻了她,他的唇干燥而热烈,宛如刮过敦煌沙漠的风……
其实,就在半个时辰前,她牵挂他伤势,害怕他因自己而半身不遂,特意去了他卧房查看。
她小心翼翼摸进里屋,却见长公子赤#裸着上身,衣服褪到腰部以下,正在被侍医敷药、包扎。
他面上神色泰然,看样子伤势不算太重,尚在可控范围内。
楚萸悄悄松了一口气,继续向里张望,半个身子掩在分隔里外间的流苏帘幔之后。
救他们于危难之中的那位高大男人,身形肃然,沉默地立于床榻旁,手习惯性地握着剑柄,见她进来,侧眸扫了一眼。
楚萸恭谨地冲他垂眸颔首,模样很像在游戏厅撞见教导主任的中学生。
也不怪她如此乖顺,直到被一群彪形大汉护送回府,找来医生,她才从医生对他的称呼中,得知他的身份。
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内史蒙恬。
她顿时心生敬意,顶礼膜拜般地偷偷注视了好一阵,心想还真是歪打正着,遇到了个最靠谱的。
她的视线擦过蒙恬挺拔侧立的轮廓,缓缓落在靠床而坐、乖乖就医的扶苏身上,大饱了一番眼福。
长公子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一对锁骨刀劈斧凿般深陷,背肌匀称,臂膀及胸口处肌肉线条饱胀,腰腹却精瘦,依稀可见块块随着呼吸蓬勃#起伏的规整腹肌。
再往下——
楚萸不敢看了,霍地移开眼睛,耳朵却已红成了鸡冠。
扶苏察觉到了帘幕之外的凝视,目光淡淡扫来,恰好看见她落荒而逃的一角身影。
他勾唇笑了笑,心想这一摔倒也值得。
他不怪她,谁让他非要去抓她的手,还强吻她呢?
吻到了那样甘美鲜嫩的唇,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
他轻轻蜷起手掌,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她柔软的触感,令他的心也跟着软软的。
“长公子。”待医生处理完毕,叮嘱过注意事项行礼离开后,蒙恬沉吟片刻,开口道,“有些话卑职或许不当讲,长公子这般年纪正是各方面活跃之时,但也请注意身体,切莫耽误正事。”
扶苏顿感社死,无言以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他自然是明白他所言何意。
芈瑶直到这会儿,嘴巴还微微肿着——他似乎啃咬得太用力了,而她却仿佛浑然不觉,就这么傻乎乎地杀到猎场,把碰巧在那儿演练的蒙恬领了过来……
蒙恬虽然寡言,脑子却转得比谁都快,瞅一眼就明白了个大概,也猜出他们两人一马在荒野里,大约是干了些不可说的荒唐事,才导致他翻身落马,折损了自己的身体。
然事情并非他脑补的那么香艳,扶苏也没法辩驳,只能目光躲闪着糊弄过去。
蒙恬既是父王的近臣,也是自己的骑术老师。他从七岁起,就跟着他学骑马、射箭,虽然长大后出于各方面原因减少了接触,但毕竟有儿时的情分在,很多话也不那么忌讳。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蒙恬会不会将这事禀告给父王。
他应该不会主动上报,但今日人多眼杂,保不准会有风声漏到父王耳旁,到时候他唤来蒙恬一问,蒙恬自然是知无不言,丝毫不会隐瞒。
忠诚是蒙氏一组刻在骨子里的美好品质,祖孙三代俱是如此。
一想到父王,扶苏就头疼,继而联想到齐国公主等一系列恼人的事。
他不知道该如何拒绝齐国公主,他明显更想要芈瑶——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渴望,而非被政治与局势裹挟的情非得已。
唯一两全的办法,就是如父王当初那般,两个都娶。但那样的话,芈瑶就只能是妾室,而她明确地告诉过他,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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