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耳圆圆
“你敢不敢拿棠棠发个誓?”
他猛地站定,俊美的眉目变得凌厉,迎着她的目光:
“是!那又如何?”
“周辰安,你混蛋!”青萝激动地抓住他的衣领,“就因为你,绿竹要担上陪葬的风险!”
周辰安一脸淡定,捏住她的手腕轻轻移开:
“若不是我,也会有旁人做,若换了旁人,你以为绿竹的外婆还能安安稳稳,不伤一毫?”
他是男人,又曾修道习武,手劲远远大于她,青萝根本反抗不得,只能任他拿下自己的手,甩到一边:
“你们应当庆幸,那是我。”
“哈,你替皇帝设局,我们倒还要感谢你是吗?”青萝气极反笑,“就是因为你把绿竹逼到了皇帝床上,你姐姐,才能稳稳掌管六宫吧?”
优雅整理衣领的手指一僵,那张俊美的脸也垮了下来。
青萝继续道:“皇帝让你办事的时候,肯定明言了,不想绿竹外婆出事吧?否则绿竹哪有闲心伺候他?说到底,你也是为了自身利益媚上求荣,装什么清高?扮什么高贵?明明自甘堕入泥泞,还装成是一尘不染的仙?真是可笑!你、皇帝、还有周贵妃,都是一路的,整件事里,只有绿竹是干净无辜的!”
“不错。”
凌厉的星眸射来,面无表情的俊脸带着破罐破摔的决绝:
“这皇宫就是一片沼泽,只要踏足进来,就一定会沾上污泥。不知不觉中,越陷越深,身上的泥泞也会越来越多,再回不到从前的明净时光。”
“哼,又找上借口了。”她讽笑。
他心里陡然升起一团怒火,原本是来宽慰她的,不成想倒被她算起帐来了,真是得不偿失!
这股怒火支撑着他一点点的逼近她,沉声道:
“你以为你的好姐妹叶绿竹,她就干净吗?”
“你什么意思?”青萝神情一凛。
一丝报复的快意涌上,他微微勾起唇角,盯着她的眼睛,语气轻轻巧巧:
“皇后娘娘为什么会被野猫袭击,你其实能猜到的,对不对?”
轰——
青萝脑子炸开。
那潜意识里不愿面对的画面碎片一一闪现:
前日去皇后宫里,绿竹往她腰上挂香囊,说是为了驱蚊虫。
特意给她的香囊绣了青萝图案,这样她就绝不会和人交换。
提醒她让高春风随行,好似早已料到会出事。
一只只野猫扑向皇后,爪子却都不约而同的来抓腰间的香囊。
被猫爪撕碎的香囊裂开,大量的香粉四溢,微甜清爽的味道飘散袭来,那些猫咪闻到之后,愈发兴奋,挠人、咬人,到处奔跑。
“你知道,但不敢深究,就欺骗自己没有。”
周辰安看穿她的内心,漫不经心地留下这句话,漠然离去。
独留她在原地,怔怔发呆。
良久,她抬起双掌,轻轻捂住了脸。
她不得不面对绿竹了。
第100章 舍弃
蓬莱阁。
凭水而建,美景尽收眼底,凉风扑面而来,是个纳凉赏景的好去处。
景星殿的人说,绿竹来这里静心练字,陶冶性情。
青萝进了阁内,正要上二层,楼梯口的宫女却挡住了她:
“贤妃娘娘正在闭目养神,任何人不得打扰。”
青萝认得她,是那个在琼华岛救了绿竹,被绿竹从淑妃那里要来的宫女。
“哈,连我也拦?”
青萝冷笑,身子微微发抖,懒得与她多言,直接冲上方大喊:
“绿竹!绿竹!”
“休得聒噪!”
那宫女连忙来捂她的嘴,却听阁楼上传来绿竹淡淡的声音:
“君凝,让她上来。”
这名叫君凝的宫女闻言,立时乖乖让开身子。
青萝横了她一眼,提着裙摆蹬蹬蹬上了楼。
那抹熟悉的碧绿身影躺在醉翁椅中,微闭着一双美眸,纤长秀美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把手,似乎惬意得很。
明明听见她到了跟前,却仍是不睁眼,青萝只觉心口堵得难受,尝试着张口:
“绿竹,你——”
好难。
她实在害怕面对真相。
明明嘴皮子这么利索的人,此时此刻,嘴巴却像缝了线,吐字艰难。
可终归还是要面对。
“那个......昨日......”
她努力克服着,组织着语言,试图找寻最不伤感情的方式来询问。
轻轻敲在把手上的纤指却停住,绿竹睁开了眼,也不看她,望着远处的风景,道:
“不如来瞧一瞧,我写的字吧。”
“好。”
青萝如蒙大赦,还是先缓一缓,看看她的态度。
万一是巧合呢?
抱着侥幸的心理,青萝来到八仙桌前,宣纸上的墨迹已干,镇尺稳稳压在上下两端,以防它被风吹翻。
绿竹的书法柳骨颜筋,和她的人一样,刚柔并济,自成风骨。
青萝是想夸句好看的,可当她看到宣纸上的内容时,却无论如何也夸不出来。
宣纸上是一首诗,陆游的《赠猫》:
盐裹聘狸奴,常看戏座隅。
时时醉薄荷,夜夜占氍毹。
鼠穴功方列,鱼餐赏岂无。
仍当立名字,唤作小於菟。
青萝不懂诗词,但她看到了赠猫二字,知道狸奴是猫的意思,还有那句“时时醉薄荷”,是如此的扎眼。
炎热的夏季,竟有凉意涌上。
难怪让她来品字,原来是有另一层意思:
你问不出口,那我便替你来说吧。
“今儿个,教你最后一课。”绿竹语气悠悠,“薄荷草,根茎可刺激神经,对猫咪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尤其是野猫,若闻到了便会蜂拥而至,异常兴奋,甚至癫狂。”
“你给皇后娘娘戴的香囊里,装的就是薄荷草碾成的香粉,对吗?”
“对。”
绿竹答得毫不犹豫。
真相如此直白的摊开,却是如此的令人难以接受。
青萝深吸一口气,忽然转过身来,红着眼眶蹲在绿竹面前,双手放在她的膝上,仰视着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
“你、你不是有心的,是今日才发现了薄荷草的药效,所以告诉我,对吗?”
绿竹的眼神隐晦难明,但是很快,又恢复为云淡风轻的神色,轻轻摇摇头:
“不对。”
青萝又深吸一口气,双手攥紧了她的裙面,以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
“你和尚雪莹一样,都是怕以后被周贵妃清算,无奈之下,才为她做事,对不对?”
绿竹垂下眼帘,默然不答。
“对不对?对不对?”
青萝催问着她,急得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不对。”
她又轻轻摇摇头,再抬起双眸时,沉静如常:
“我和尚雪莹不一样。她有记挂的妹妹,可是我——不想有姐妹了。”
“不——不想——为何?”
“你是我的良心,有良心就会有软肋。想要在这宫里走下去,是不能有软肋的,所以我只能丢下良心,丢下你。”
“当初,当初是你和月人姐姐教我要做个好人,怎么我学好了,你反倒要变呢?”青萝强忍着泪,不让它落下来。
“哈,好人?”绿竹自嘲地笑,“我这一生,最后悔的,就是做个好人。若非要做那好人,月人姐姐怎会死?于少保若非要做那好人,又怎会被冤杀?时楠若非要做那好人,又岂会遭人诬陷而死?可见,好人是做不得的。”
她讲着讲着,目中渐渐蕴起雾汽,模糊了视线,看得青萝也是一片心酸,下意识道:
“那、那我跟你一块做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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