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耳圆圆
“来啦,来啦。”
青萝蓦地睁开眼。
“万岁?”
“嗯。”
青萝一个鲤鱼打挺跳下暖榻,拔足便往书桌奔去。
“鞋,没穿鞋!”晓羽指着她脚下喊。
“我鞋呢?”
晓羽忙在床榻下翻找。
“就一只。”
“那只呢?”
“不知道呀。”
“快把你的扔给我。”
晓羽忙脱下鞋子丢给青萝,又把青萝那只踢进床底。
青萝也不管合不合适,胡乱套在脚上,又整了整自己衣襟、理了理头发、拍了拍自己的脸,向晓羽问道:
“可以吗?像不像刚睡醒?”
“眼睛有点红。”
“都赖你,不早点儿叫醒我。”
晓羽向外面张望了一眼。
“别说了,快到门口了。”
“去去,外边儿去。”
晓羽忙闪身出去。
青萝拿起桌上的《女训》,大声朗读起来:
“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面一旦不修饰,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
外面的龙辇停住,长阳宫的灯笼被摘下,帝王甫一落轿,便听到里面传来的读书声,婉转清脆的女声犹如百灵鸟,轻快悦耳,闻之心悦。
院子里的宫女们刚要口称万岁,帝王抬手制止,宫女们便全都噤了声。
晓羽刚溜出屋子,见了皇帝,也不敢藏,只好立在檐下。
徐云中眼睛尖,一眼就见晓羽光着脚,心中便已猜了个八九分,却不揭穿,强忍着笑,几步抢在皇帝前面,伸手替皇帝撩开软帘,顺势将晓羽遮住。
这一切皇帝全不知情,他踱步进了书房,书桌前的小姑娘恰好背对着他,双手捧着书籍,摇头晃脑地念着:
“愚者谓之丑犹可,贤者谓之恶,将何容焉?故览照拭面,则思其心之洁也......”
他道:“朕还道你是在背,却原来是照着书念呢。”
小姑娘听到他的声音,惊喜地回过头来,啪地放下手中书籍,哒哒跑到他面前,挽住他的手臂,弯起一双笑眼:
“万岁,您来啦,怎么不叫人通传一声,妾连个准备都没有。”
他端详着她:
“眼睛怎么红了?”
“嗯,妾这是喜极而泣。”
皇帝开心一笑,朝桌上的书扬了扬下巴:
“念得这么专注,能背下来么?”
她眨巴眨巴眼:“等万岁下次来的时候,妾就能背下来了,您要想让妾早点背会,那下次就早点来呀。”
“滑头。”他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你的字帖我看了,练得还不错,有几分皇后的神韵。”
她挽着他到了暖榻前坐下,举起细嫩的双掌给他看,娇声道:
“妾练得好辛苦呢,您瞧,手指都磨出茧子了,还有手腕,到现在还酸着呢。”
他瞟了眼她的小手,唇角勾出一抹意味难明的笑意:
“朕听说你平日里最喜欢说书打马吊,怎地不辞劳苦,反练起了字帖,背起了女则呢?这两样应是你最不喜欢的吧。”
她睁着那双清灵灵的大眼睛,一脸真诚道:
“妾原本是不喜欢的。但这是皇后娘娘喜欢的,万岁又喜欢皇后娘娘,妾就也喜欢了。”
“哦?”
他挑眉,唇角勾起的笑意愈浓:
“如此说来,你这般用心良苦地改变自己,是想成为皇后的替身,做她的影子啰?”
“嗯!”
她不假思索地点头。
他忽地欺身逼近,捏起她的小脸,直视着她的眼睛:
“那你做皇后的替身,又是为了什么?为了得到朕的喜欢吗?”
帝王的瞳孔犹如窥不见底的深潭,静默之下蕴着无声波澜,无形的压迫感催逼而来,使得青萝莫名心慌。
第128章 冬至
“嗯!”
她强作镇定地应,心道:
不得到你的喜欢,如何有孩子?没有孩子,如何活命?
他笑了,然后松开她的小脸,单手支着太阳穴,眼睛瞟向窗外的天空,眸底蕴着别有深意的情绪,也不说话,只是望着浮动的白云微笑。
青萝读不懂他的情绪,唯恐他不信,想起曾经在朱祁钰面前,自己无意间的一通卖惨引得他怜香惜玉,还对自己多了份耐心。
看来不管多尊贵的男人,在女人面前都愿意充英雄。
她决定故技重施。
有了先前的经验,她如今卖起惨来轻车熟路,话未开口,先抽抽嗒嗒掉起眼泪。
他闻声回头,不解地问:
“好好的,怎么哭起来了?”
“妾是想起以前的日子,觉得现在难得,一时没忍住,就哭了。”
“哦?”他目露兴趣:“你以前怎么了?”
青萝抽泣道:“妾一出生就被亲生爹娘遗弃,从小吃不饱饭,被人当叫花子一样嫌弃,后来进宫,终于吃饱了饭,可那日子却过得战战兢兢的,直到遇上万岁,才算过上了好日子,不用担心会被处死,还有这么多的赏赐,保护着妾体贴着妾。可以说,万岁是妾长这么大以来,对妾最好的男人了。想到这儿,妾怎能不感动的哭?”
他笑了一下,拽她到怀里,伸袖为她擦去眼泪。
“傻姑娘,泪窝真浅。”
青萝又委屈巴巴道:“妾只怕资质愚钝,学不好皇后娘娘,在您眼里成了东施效颦,反惹您厌弃。”
“怎么会?”他好声哄她,“你学她,朕喜欢还来不及,怎会厌弃呢?只怕当个替身,会让你心里委屈,不情不愿。”
她摇摇头,小鸟依人地倚在他的肩头,深情款款道:
“妾别无他愿,惟愿常伴万岁左右,哪怕只当一个替身,亦是福分。”
第二天清早,青萝学着钱皇后的神韵,浅笑娉婷地送着朱祁镇出了长阳宫,看着他上了龙辇,一点点远去。
等他的身影一消失在视线以内,完成任务的她长松了一口气,立马飞奔回去,掀帘入屋,二话不说,踢了脚上绣鞋,蹭地蹿到暖榻上,向晓羽等人招呼:
“快,把马吊牌拿出来!”
众宫女熟知她的脾性,一个个早在她的熏陶下学会了打马吊,当下几人分工,晓羽人笨,自知打不好,就负责在殿外放风。
另外三个宫女,这个去拿马吊牌,那个来奉茶水,最后一个端来一盘葵花籽。
齐全之后,牌局开始,大家依次摸牌。
阔别已久的马吊牌摸入手中,青萝照着它叭地亲了一口:
“这段日子真是憋坏老子了!今儿个,老子要好好补一补!”
见她这模样,其中一名宫女忍不住道:
“昭仪,您这替身,当得是不是太憋屈了些?”
青萝翘着二郎腿,嗑着葵花籽,一脸满不在乎,纤手一挥:
“切,莫说区区替身,只要能活命,让老子当皇帝他娘都行!”
接下来的日子,只要一到易孕期,她便会找各种借口去把皇帝请来,其他时间,不是学钱皇后,就是打马吊,日子过得倒也安稳。
又是一年冬至宴会。
青萝头一次不用迎着寒风立在廊檐下守值,但她做过女官,知晓女官的不容易,因此早早去了坤宁宫,让晓羽给当值的尚寝局宫女,每人塞了一个暖手炉。
“外面冷,你们小心着点,别冻病了。今晚是个苦差事,等一会儿宴会开始,得了空我会让晓羽给你们送些点心,垫垫肚,也好捱一点。”
大家都是一个局里出来的,也不和她客气,一个个接过暖手炉,嘻笑着和她打趣:
“昭仪,今晚这点心,吃不吃都行,倒是什么时候能喝上你的满月酒呀?”
“就是,大家伙可天天盼着你的喜讯呢。”
青萝叹道:“唉,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万岁一个月拢共才去我那儿一两回,也怪我不争气,一时没注意受了寒,导致这两个月的信期不准,孩子自然怀不上了。我最近正专心养身子呢,赶紧让月信稳定下来再说。”
灵香道:“说到底还是你勾不住万岁,把他按在你宫里一整月,我就不信赶不上正日子。”
“那除非我变的跟皇后娘娘一模一样了。”
提及皇后娘娘,青萝忽道:
“你们谁见过年轻时的皇后娘娘?”
这几个女官年龄都偏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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