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耳圆圆
尚明心不由分说拨开她的手臂,执意往她身上披去,语气霸道:
“我偏偏要给你穿。”
“可是——”
“没有可是。”
尚明心立即打断,伸手摸摸她的小脸,那双漆亮如星的瞳孔漫出暖暖的笑意:
“你是我在这儿最亲的人,有了好东西,我自然想给你,只有给了你,我才开心。”
青萝不再推辞,眼底涌起泪花,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手牵着手来到暖榻坐下,青萝由衷道:
“小七,我也很开心,感觉又回到了刚入宫的时候,有姐妹惦记着,疼惜着。”
“嗯。”
尚明心含笑拍拍她的手背,忽地,想起什么似的,道:
“说起姐妹,听说你和皇贵妃曾经结拜过,怎地现下不见来往呢?”
“唉,说来话长——”
青萝也没拿她外人,除了尚雪莹之死一节,自己怎么和月人、绿竹结拜为姐妹,后来月人如何被殉,绿竹如何与自己走散,尽数讲给她听。
听完之后,尚明心皱起眉心,替她打抱不平:
“这叶绿竹好不讲理,你们月人姐姐的死,又不怪你,你也难受得很,干什么就要迁怒到你身上呢?”
“唉,她也不是迁怒,她是太痛苦了,只有避开我,才能忘掉这种痛苦。”
“你呀,把她想得也太好了,来的第一天,她就给我立了个下马威,一看就不是善茬。说白了,她就是攀上了高枝,找个借口遗弃你而已,咱们俩好好联手,定能出了这口气!”
“罢了罢了。”
青萝摆摆手,情不自禁地掉下眼泪:
“咱们呀,就是随波逐流的落叶,命运由不得自己选择,谁捞到就是谁的,如今流到了紫禁城这片沼泽里,为了不陷进去,就只能想法往上爬,这爬着爬着,人就一个个走散了。”
讲完,她又抬袖擦掉眼泪,轻轻握住尚明心的手,目中满是真诚:
“好在上天又派来了你,我又有人玩耍了,小七,咱们俩好好的,千万别走散。”
白皙纤美的手掌微微一颤,却没有选择抽走,任由她握着,尚明心垂下眼帘,轻声道:
“希望如此。”
青萝破涕为笑,心中只觉欢喜非常,开心得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的握住她手笑,尚明心被她感染,也抬首冲她笑了一下。
与此同时,窗外有雪花纷纷扬扬洒落下来,隔着透亮的纱窗,慢悠悠划过两名少女含笑的侧脸,宛如心花无声绽放。
“下雪了!”
尚明心兴奋异常,提起裙摆冲出屋子,奔至院里,缓缓摊开手掌。
轻盈的雪花落于掌心,那冰凉的触感使她不自觉地漾起笑容。
青萝急忙撑了把伞追了出来,举到她的头顶,嗔怪道:
“瞧你急得,万一冻着了怎么办?”
“青萝。”她回首笑,“琉球不下雪的,我这是第一次看到雪呢。”
“怪道呢。”青萝恍然。
“你们中原人,下雪的时候都会做什么?”
“打雪仗,堆雪人,等结冰了,还会滑冰玩。”
“来来来,你快教我玩!”
尚明心晃晃她的手臂,一脸迫不及待。
青萝便笑着让人送了两顶雪帽出来,各自戴上,收了纸伞,陪她玩了起来。
空旷的院落,飘洒的雪花。
洁白的雪球掷出,你来我往,在皮袄间如烟花般一蓬蓬绽放。
两个小姑娘追逐打闹,一个英气,一个灵气,一个似雪狼,一个似银狐,在天地之间,于飞雪之中,自在欢笑。
这一年,紫禁城的冬日见证了她们的友情。
雪停之后,两人一起堆雪人,青萝像模像样的给雪人画上眼睛嘴巴,插上胡萝卜当鼻子,逗得尚明心哈哈大笑。
待结了冰,得了朱祁镇的特许,来到西苑的太液池,一起坐在冰床上,由内侍牵拉着,在结冰的水面肆意玩耍。
有时兴起,青萝还会央着尚明心教一段剑舞。清冷的月夜,雪狼少女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握住她的腕,沐浴着清辉,一招一式地比划。
冬日转眼到了末梢,又迎来新的一年。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按例又是一场热热闹闹的宫宴。
参加这种晚宴,通常是吃也吃不好,喝也喝不好,隔会儿就得敬酒说漂亮话,上面坐的全是开罪不起的,下边坐的全是竞争对手,整个晚宴都要提着神,心力全用来应对这各色的人、各色的事了。
再者今年她不是女官,成了皇帝的女人,心情实在不佳。望着院里的桂花树,想起进宫那年和月人一起过节的情景,干脆托病找了借口,只说自己近日受了风寒,不宜出席晚宴,窝在长阳宫里自己过。
只是她记挂着那些当值的女官,虽然自己不去参加晚宴,还是让晓羽早早的去给灵香送了暖炉吃食。
艾望远正指挥着礼仪房的人做事,瞧见晓羽身影,有心逗一逗她,等她送完往回走时,半路截住了她,故意搓着手哈着气:
“嘿,晓羽,怎么只给她们带,不给我带呀?”
晓羽在南海子就已和他混熟,进这宫里,最熟悉的宦官就是他,想也不想道:
“那艾公公,我回去再给你拿一个?”
“拿就不必了,以后遇到什么好事,记得捎带上我就行。只是咱们也算旧相识,你以后不要像其他人那样叫我艾公公了,显得见外。”
“那叫你什么?直唤名字不合规矩呀。”
艾望远笑吟吟凑上前来,低声道:“你可以叫我——艾老公。”
晓羽脸上唰地一红:“老公指的是丈夫,怎能这样叫你?”
“嘿,这你就不懂了吧。”艾望远一本正经道,“宦官也可以叫老公,殊不知当年三宝太监郑和下西洋时,就被人尊称老公。我虽身有残缺,但志向高远,也想如三宝太监那般做一番事业青史留名,因此让你唤我艾老公,一是显得咱们不见外,二是好时时鞭策我,不忘初心。”
晓羽恍然:“原来如此,你好上进呐。”
“嗯~”艾望远眉梢轻挑:“来,叫一声听听。”
晓羽不疑有他,乖乖地唤:“艾老公~”
“哎~”
艾望远拖长了声音应,脸上漾起满足而狡黠的笑意:
“再叫两声,多督促督促我。”
“艾老公~”
“哎~”
“艾老公~”
“哎~”
他正美滋滋地地享受这种感觉时,忽地瞥见尚明心带着宫女到了坤宁宫,赶紧敛了神色,恭敬行礼:
“明贵人。”
晓羽闻声,也赶忙跟着行礼,唤了一声明贵人。
尚明心见只有晓羽一个人,便问:
“晓羽,青萝呢?”
“青——”
晓羽才刚出口,那边艾望远赶紧咳了一声,她方想起这是在人前,不能随便直呼其名,立马改口道:
“昭仪她受了风寒,今晚不来参加晚宴了。”
“好,我知道了。”
晚间,青萝正和晓羽她们在檐下挂灯笼时,尚明心借着月色踏雪而来。
青萝喜出望外,快步奔下台阶,拉住她的手笑道:
“小七,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病了,我怕你一个人过节孤单,就跟万岁说身子不适想早些回去歇息,他允了,我就赶紧来陪你了。”
“嗨,我是懒得去参加晚宴,就谎称自己病了,不过你来看我,我好欢喜。”
青萝像只雀跃的小鸟,拉着她进了屋,脱了斗篷后,一起在暖榻那儿坐下。
“你走的这么早,怕是在那儿都没吃几口饭吧,我让人给你端点吃的来。”
“不必了。”尚明心连忙制止,“我今晚没什么胃口。”
青萝一怔,忙问:“你是不是真的哪儿不舒服啊?”
“不是。”她扁起小嘴,声音里透着不悦:“今晚皇贵妃当众给我摆了脸,好生难堪,我哪里还有心情吃?”
每每她提及和绿竹矛盾,青萝都满心为难,只好岔开话题:
“好了,大过年的,不兴挂脸子,别管这些了,咱们剪纸吧。”
说罢,青萝让晓羽把红纸、剪刀拿来,拉着尚明心一起剪纸。
红色的福字贴在窗棂上,于大红的纸缝间映出朦胧的夜空。
嘭!
一蓬蓬璀璨的烟花自浩瀚如墨的夜空中绽放,此起彼伏,犹如五彩缤纷的光雨,优雅美丽地洒落人间。
和初入宫那年一样呵。
青萝泪中带笑,而后双掌合十,像当初那般对着漫天花雨许下愿望:
“愿我和小七快点怀孕,生个孩子,以后常在一处,守望相助,喜乐平安。”
言毕,她回过头来,见尚明心只怔怔望着自己,也没动静,便催促道:
“小七,快点许愿呀,一会儿烟花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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