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坞
王府行囊整理得很是迅速,别别扭扭想上门的九爷和兴致勃勃的十爷扑了个空,与此同时,年娇独享一辆宽敞的马车,行在前往圆明园的路上。
昨天夜里,她还纠结要不要带日记本,结果彻底闲下来的老板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从晚到早没有离开栖桃院半步,她想拿都没有机会!
户部的活计,王爷这才刚交差一天,年娇就深刻感受到了与往常的不同。
她窝在马车里,露出纠结的神色,既觉得四爷忙起来好,她有充足的时间记日记;又觉得四爷还是不忙好,抱大腿的进度能坐火箭般地推进。
算了,不想了。
年娇掀开帘,在男人所乘骏马踱步过来的时候,悄声对他说:“我想吃冰碗。”
四爷望向她探出来的脑袋,忍住按回去的冲动,淡淡道:“你不想。”
还没到最热的时候,肠胃不要了?
说罢,勒紧缰绳,就要往前行去。
年娇气呼呼地看着他:“那我要吃六安瓜片,君山银针,洞庭碧螺春,还是王爷亲自泡的。”
四爷:“……”
四爷问:“你怎么不让皇上亲手为你沏茶?”
作者有话要说:
娇娇:以后总有机会。
第37章
年娇方才举的例,都是年年上贡宫中的珍品。
仿佛也意识到自己过分了,她闭上嘴,心里哼了一声想,指不定以后有机会呢。
她趴在窗沿上,还想说些什么,四爷却是不再理会她,松开缰绳,远远撂下一句“坐好”,转瞬消失在年娇的视线里。
她张了张嘴,只能不情愿地缩回脑袋,回过头,便对上秋嬷嬷欲言又止的目光。
年娇连忙捧起一块点心:“嬷嬷,这里没有旁人。”
秋嬷嬷心想,是没有旁人,可是有老奴呀。
幸而她离窗边远,方才听不太清,秋嬷嬷摸了摸锻炼出的坚强心脏,劝说道:“这里离圆明园还有些路,格格不如眯一会儿,很快就到了。”
年娇一想也是,她一大早起来,都没怎么睡过,睡饱了才有精力游玩。
福晋约她和李侧福晋一块去后湖垂钓,说那里的鱼都不太聪明,只要有饵就会上钩,听得她这只不会钓鱼的妖精都心动起来。
闻言,年娇“嗯嗯”一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薄毯,慢慢闭上了眼睛。
……
另一辆马车里,李侧福晋给弘时整理衣裳,问他:“你怎么不同你阿玛一起骑马?”
弘时嘟囔:“天热了,骑马就是受罪。”
阿玛待别人严苛,也待自己严苛,除了特殊的时候,弘时就没见四爷乘过轿子。这回阿玛没有严令要求,他才不要自讨苦吃。
李氏瞧着懒儿子,气不打一处来。
每每王爷搬到圆明园,对弘时的课业便会放松一些,这孩子就如出笼的鸟一样,整个园子都不够他耍的。李侧福晋愁啊,这孩子不爱读书,也不爱骑射,日后该怎么好?
那厢,弘时眼睛亮晶晶的:“听说额娘要和嫡额娘、年额娘去钓鱼?”
李侧福晋没好气道:“不带你。”
弘时:“……”
不带就不带,他找姐姐偷摸地去,相信有他在,姐姐那样秀雅的人,也能体会到玩耍的乐趣。
弘时打着响亮的小算盘,面上老老实实地应了,李侧福晋的脸色这才缓和,塞给儿子他最喜欢的茶点,叫他路上填填肚皮。
如果不是望子成龙,谁想管读书呢,想到湖光山色的园林,还有踏青,垂钓,游船……李氏的心不禁飞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马车进了圆明园。
福晋与李侧福晋皆是轻车熟路,年娇却是第一次来,她的住处坐落在九州清晏旁的梧桐书院。这里种满梧桐,四面环山,院前的围池更是引进了后湖的湖水,脚踏进去,扑面而来一股清凉。
除了福晋,谁也不知道这是四爷特意安排的。梧桐书院是他往日读书看书的地方,为消暑也为清净,每到夏日,他有大半的时间待在这里。
骤然从四四方方的院子来到圆明园,年娇眼睛都不够用了。
如今的圆明园尚没有万园之园的美名,只是皇帝赐给雍亲王的藩园,但里头的建筑美景,一草一木,都是四爷亲自监工的。听说李侧福晋住的杏花春馆有耕地有田野,福晋所居的万方安和更是坐落在水中,年娇抑制住怦怦跳的心脏,只觉往日宽敞的栖桃院都逼仄起来。
呜呜,嫁给老板一点不亏,就算抱不着大腿,这辈子也值了。
四爷需要召见管事,询问圆明园扩建的事宜。年娇见不到他的人,也没有派人去递话的念头,她美滋滋地来到梧桐书院,打开行囊,取出最爱的床帐,当即来了一堆丫鬟嬷嬷,殷勤地为年侧福晋挂上。
问春问夏指挥丫鬟收拾寝卧,半晌,发现梧桐书院摆设齐全,没什么好添置的,暖阁与书房更是留有生活的痕迹,当即对视一眼,心下有了猜测。
她们把猜测告知秋嬷嬷,秋嬷嬷掩饰不住嘴边的笑意,回过头,立马催促年娇沐浴更衣,指不定王爷就要来了呢?
年娇不懂秋嬷嬷为什么忽然亢奋。
她是准备沐浴,需要换一身轻便的衣裳。年娇点了点头,赞同地道:“福晋和李侧福晋约了我后湖垂钓。刚才我在马车上睡饱了,从现在起到晚膳,大好时光怎么能浪费呢?”
秋嬷嬷:“……”
秋嬷嬷拗不过主子,终究还是妥协了。
福晋那儿,由她亲自去传话,也顺便熟悉熟悉道路。半路上,秋嬷嬷遇见了一个脸生的小太监,小太监满头是汗,手中拽着一根牵引绳,绳子另一端的大黑狗却不听他的,后肢端坐在地,满脸写着高冷。
秋嬷嬷不由问道:“这是?”
小太监抹了把汗,向她问好,继而苦笑:“哎,这祖宗!它是王爷养的犬,叫百福。奴才得牵百福到它的窝里,否则一不留神就找不见了。”
原来是王爷的爱犬。秋嬷嬷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威风凛凛有个性的大黑狗,瞧了几眼,便笑着走了。
等到秋嬷嬷回来复命,就见年娇呆呆地站在衣柜前,半晌没有挪动一下。
问春问夏站在主子身后,神情也是呆呆的,她唬了一跳,连忙上前:“这是怎的了?福晋觉得择日不如撞日,也正想来请格格……”
秋嬷嬷的话语戛然而止。
只见衣柜里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汉服,设计精巧极了,模样美丽又浓郁,一点也不笨重。
便是遭逢寒冬,它们也会是皑皑白雪中唯一的亮色。
问春情不自禁地喃喃:“好美……”
年娇连忙点头,捂住嘴,眼睛星光闪闪,脸颊都漫上了红晕。
她从前待在年府的时候,不是没有过汉服,只是一件也没有带进王府,后来寻绣娘定做的时候,也定的是随大流的旗装。
尽管如此,她觉得从前穿过的汉服,全比不上衣柜里的这些,就连角落里那件绣了竹纹的、往日她最不喜欢的清淡款式,年娇都迫不及待地想穿在身上。
因为它美得太过飘逸。
这一定是老板准备的,年娇恨不能飞到四爷面前,重重地亲他一口,可惜她现在没了法力,只得按捺下来。
待会还要垂钓呢,等垂钓完再亲!
年侧福晋回过神来,觉得世上幸福莫过于此,同时,陷入了更大的烦恼——
垂钓的时候要穿哪件,年娇纠结了。
眼见时间要来不及了,她闭上眼,胡乱地选了一个:“就这件。”
秋嬷嬷定睛看去,连忙取了下来。
很是粉嫩的浅桃色,当与汉服碰撞,便又更美了几分。年娇穿戴完毕,控制不住上翘的嘴巴,在镜前旋转、打量,片刻抿了抿唇,发现没有与之相配的首饰。
此番轻车简行,年侧福晋的爱美之心却是怎么也不嫌多的,只是她带够了旗装的配饰,汉服……一个也没有。
年娇有些沮丧,仿佛无暇的金子掺杂了一粒小黑点,就在这时,她听见问春轻唤的声音:“格格!”
问春立在梳妆台边,手捧一个大匣子,面上止不住的喜意:“格格,这里有崭新的簪钗,花钿,耳环,还有、还有步摇呢。”
匣子里的首饰每一样都很美,美到她失神,问春轻手轻脚地找到一根绑发的发带,恍惚间,似乎看到末端有一个小字。
——嬌。
年娇提着裙摆,骤然转过了身。
……
天朗气清,湖面波光粼粼,凉意袭来,仿佛热气都消散不见。
圆明园的后湖旁,聚集了一大波垂钓团,领头的福晋褪去往常端肃的衣裳,头戴遮挡太阳的帷帽,浑身上下十分轻便,但变化最大的,还属年侧福晋。
李侧福晋瞠目结舌地看着年娇,手上提着的捅“啪嗒”一声掉了:“这汉服是哪买的?我从前怎么没见你穿?”
随即温柔地道:“好妹妹,设计它的人,和出售它的店铺,你都推荐给我,姐姐来日必有重谢。”
年娇被她的“好妹妹”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慢了半拍,飞快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个问题得问王爷。
见她不像是说谎,想必是家里人给她定制的,李侧福晋很快变脸:“罢了。我也不适合这样的亮色,太过鲜嫩,恐怕弘时看了,都认不出我这个额娘了。”
年娇:“……”
福晋笑着道:“好了,还要不要钓鱼了。”
李侧福晋这才收敛,把心思放在了钓鱼大业上。见年娇摆弄着鱼竿,磨蹭了好长时间,才把饵料挂上鱼钩,不禁嫌弃起来,年氏真是笨手笨脚的,一看就是养在深闺不知事的大家小姐。
年娇眼眸满是新奇,看看鱼桶又看看钓竿,正苦恼下一步做什么,李侧福晋便三两步窜到她身旁,不容分说地开始教她。
年娇没有读出李氏满脸的优越感,觉得李姐姐除了嘴毒了点,还真是个好人,等学得差不多了,高高兴兴、真心实意地道了句谢:“李姐姐今天定能满载而归。”
这话李侧福晋爱听,闻言忍不住露出笑容,开始以平常心面对年娇的穿戴:“借年妹妹吉言。”
很快,李侧福晋笑不出来了。
明明待在差不多的位置,用着同样的鱼竿和饵料,年娇钓上来的鱼,却永远比她多上几条。年侧福晋本人,从一开始的惊呼,到现下的眉眼飞扬,才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她身旁的鱼桶,哗啦啦聚集了一箩筐。
虽说后湖的鱼好钓,但,这也太快了吧。
连福晋都惊讶起来,自从有了圆明园,李氏钓技称得上高超,在后院一众女眷里简直毫无敌手,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超过了她。
李侧福晋酸了,手里的钓竿都扔不下去了,她酸溜溜地想,年氏难不成是鲤鱼成精??
就在这时,草丛忽然走出一条威风凛凛的大黑狗。
婢女们愣了愣,有眼尖的认出了它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