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芸花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可你今日若是不收下点什么东西,尤儿的命数必定堪忧。”
我只不信:“我随手救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发个善心虽不多,但也不是没有,怎么到这就这么玄乎,还影响她的命数了?”
老太太却说:“尤儿的命差一些,她是棺生子,虽然做了我徒弟,但极其容易被影响命数,凤侯,你救了她一次,这次对她又有一念之仁,两次宽而不杀……这样吧……”她走在桌子边拿起了我一开始准备碰的那个盒子,就是祝尤说会吸食人精气,让人缓慢而死的那个,递给我,说,“万事讲究一个缘分,凤侯既然原先好奇的是这个,便把这个带回去吧。”
她堵在门口,我也过不去,靠在墙上,虚声道:“不要行不行……”
“你若是不收,尤儿三天之内就会早亡。”
你们……都……这么……邪乎的……吗???
“凤侯莫怕,这不仅是害人的,所有的蛊虫从一开始都不是养来害人的,而是救人的,比如这一只,尤儿跟你说,它会杀人是不假的,可是,这蛊虫也是一对,同样也可以救人啊。”老太太塞到我手里,说,“不要怕,它们不会从盒子里出来,也不会伤害你,它们都在沉睡呢,除非被唤醒,你带回去,日后自可再多救几条性命。”
第133章 第 133 章
这个鬼地方我是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了,回到庙里一脚就踢醒了泽胜,两人回到林子里上了马就朝军营飞奔。泽胜还迷迷糊糊的说:“天还没亮啊!”
我浑身汗毛都起了来了,就说:“赶紧走!什么天亮不亮的!”
我打马跑的飞快,泽胜在后面撵着我,我们两个像丧家之犬一样,跑的可快了,奔回大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连鸡都没叫。
我一路打马往中军帐跑,中军帐中亮着烛火,我一头就闯了进去,孔明也不知道是一夜都没歇息还是醒的太早,反正披着外衣坐在案边,一脸在思索什么的样子。我闯进去的时候他惊了惊,看见是我,站起身来就问:“你到底去了哪里?”
我紧走几步,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原本想说的话就说不出来了,见我吓成了这样,用双手揽着我,低低的问:“怎么了?”
我胆大包天他是知道的,这辈子除了他以外我就没怕过什么,曹操我都敢刺,刘备我都敢怼,对着孙权我都能面不改色,而今我一脸惨白的扑在他怀里,似乎还微微发抖,他也不明白我遇见了什么。
我没说话,也不想说,只想抱着他,抱着他我才能安心下来。
他没有追着我问,静静的拥着我,觉得我平静了下来,才半开玩笑似的轻声与我说:“泽胜不是接你去了?怎么没接到你?”
“接到了。”我闷闷的说,他这一说,冲淡了我晚上遭遇的诡异的事情的可怕程度,让我把无比丢脸的事情重新想了起来……
这一天天的,我都在干些什么啊!
“接到了怎么不回来?”孔明奇了,“你若再不回来,我都要让九月去找你了。”
九月很早起就被刘备指了跟着孔明的,无论是忠心还是武艺,都毫无瑕疵,是专门贴身保护孔明的。
我心内感动,嘴上不领情,说:“真这么关心我?你还放笼子关我?”
他愣了愣,笑了,说:“我就说你怎么不肯回来,不放笼子怎么办?蛮兵善战你也见到了,如果不用笼子装,中军帐前得血流成河,都是父母生养的,无谓的牺牲我也于心不忍。”
孔明确实是这样的人,虽然说慈不掌兵,他也从不手软,但他心底深处其实是很柔软的一个人。
我手上将他腰身抱的更紧了一些,却不妨碍我跟他顶嘴,说:“那你连我一起关?我也不是天下无敌的,蛮王杀了我怎么办?”
“所以我不就出来了?有我在,他不会注意到你。”
他这么一说吧,好像确实是这样,孔明一出现,孟获所有的注意都被吸引了过去,跟孔明相比我算个啥啊,再说他又不知道我就是凤侯,那自然是顾不上我的。
我叹了一口气,说:“吓都快被你吓死了!”
这句话是整个一天的总结。
说话间,亲兵上了点清粥小菜,我才恍然到了早饭的点了,亲兵倒是知道我回来了,人在孔明这里,是以清粥也多上了一碗。
孔明拉着我坐下,说:“吃一点,赶紧歇一歇,一看你这眼睛就是整晚未眠。”
现在的孔明口味是特别的清淡,浓烈一些的东西都吃不下去,油啊腻的,更是碰都不碰,他行我不行啊!我眼巴巴的看着他,问:“有肉粥吗?”
他见我挑剔,夹了一筷小菜,就着粥给我喂了一口,说:“现下煮也来不及了,垫几口就去休息吧,以后给你煮肉粥。”
他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意思一直让他喂,就接了过来自己吃了,他便也取了自己用着,看着他的样子,我心里一动,脱口问道:“你不会也一整晚都没睡吧?”
“嗯,你没回来,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有没有危险,怎么安寝?”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我心里热了一热,说:“让你为我担心了,对不起。”
“还好还好,习惯了。”
我越看他这个人越好,无论是他为人的品性,言语,还是人格,包括样貌,实实都是上品,我心头实在是喜欢他,现在的我亦非无知孩童,我理解了当年在荆州时黄月英离开他,甚至避而不见的那种心情。孔明太过完美,完美的不似一个人,而像神,任何人在他面前都会自惭形秽的。
许是我又看他看的发了呆,饶是他习以为常了,见我这么久都没缓过神来,也不由轻叹:“粥都凉了,凉了伤身,这张皮相就是再好看也不能当饭吃,你都看我这么多年了,还没看够?”
我很不好意思的垂下头专心吃饭。
他用完清粥,放下碗筷,回去案边拿了一卷书信,边看边与我说:“曹丕的病越来越重了,我们也不能跟先前一样拖下去了,得快些了。”
“你爱的那个人,他的心太大了,他的心里从来都不只你一个人吧?”那老太太的话突然又似响在了耳朵边。
“女人只是空下来的点缀,诸葛亮的心中有着天下,谁有空陪你做那些傻乎乎的,又不切实际的梦!”这话是曾经司马懿讥讽我的时候说的。
“你的眼中只有孔明,而孔明的眼中有着天下。”庞统曾经对我如是说,“一个心中有着天下的人,他会有这么多空闲去考虑自己的爱恨情仇?”
“大人说他娶江一心,心甘情愿,没有人逼他,如果有,也只是他自己!”孔明大婚那日,九月将我从泥淖中拉起来的时候,对我喊着。
“你如不是凤侯,那你对孤而言就是无用之人,你当知晓,孤的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
…………
这些人的声音就这么全都凭空出现了,在我耳边、心里不停的来回转着。
“其实不管是江一心,还是赵沅,她们都是深爱丞相的女子,但是她们都没有凤侯这么好命能陪伴在丞相身边,说到底,她们虽然都很美貌,但毕竟在大事上对丞相毫无助力,不似凤侯,能助丞相平定天下。”
黄德那张脸突然就出现在眼前,我的头眩晕起来,手一松,碗在地上磕了个粉碎。
孔明正站在帅案后翻看着文书,骤然听见响动,抬头看我,见我神色不对,神情痛苦极了,整个人摇摇欲坠,他几步从案上走了下来,扶住我,连声的问:“月儿,你怎么了?”
“他爱你么?”司马懿笑的很讥讽。
“他爱你么?”老太太笑的很诡异。
“他真的爱你么?”
“比你好看的比比皆是。”
“比你更忠心的不是没有。”
“他凭什么要爱你?”
“这么完美无瑕的人,为什么会爱上你?”
“你配吗?你配拥有这么完美的人吗?”
“他为什么要爱你?!”
好似所有的人都在问我,千言万语的声音不停的在脑中来回反复,在我眼前天地都旋转了起来,一切都模糊了起来,但是我能感觉到,有一双手紧紧的揽住了我,这双手很热,能稍稍驱散我眼前的迷雾,好似光明。
我头一偏,吐出了一口血来。
朦胧之中,我看见他揽着我在怀里,对着外面急促的吩咐着去请医官,我似是第一次见到他的神情有了平淡以外的东西,他也能这般的焦急。
我用尽全力双手抱上他的脖子,他似是觉得我有话要说,将身子俯了下来,我看着他的这张脸,近在眼前,一如当年隆中初见。
“你真的爱我吗?”我头一次真的问出了口。
他的神情大为震撼,很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间有此一问。
其实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就问了出来,当每天亦如此刻的时候,每次一抬头就能看见他的时候,这样的日子难道不好吗?为什么还要有奢求?为什么还要有执念?
他眉眼间震惊的神色是这么的明显,我的心又沉了沉,对他轻声说:“对不起。”
再醒来时,帐外已是黄昏。
我又在孔明这里挺尸了一天。
我动了动,觉得身上还算利索,没有哪痛哪疼的,就下了榻,走出营帐就看见泽胜愁眉苦脸的守在门口,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泽胜见我,愁苦一下散去几分,忙说:“凤侯你没事啦?”
我能有什么事?
哦,我好像是有点事,我早上是不是吐血了来着……我问泽胜:“我怎么了?”
泽胜连忙说:“医官说你伤到了肺腑!不是,就是那一下,跟蛮王那一下,震的。”
我想起来了……怪不得肋下一直隐隐疼痛。
“丞相呢?”我问他,自我方才醒来就没看见孔明。
泽胜一指外面,说:“我听小兄弟们说,蛮王又攻了一把,给丞相连牛带马,哦还有人,全擒住了。”
我惊诧的道:“蛮王还真又打过来了?这么实诚?”
泽胜用力点头,说:“又给丞相抓了活口!”
“…………”
我无语了,反正也是醒了,便拉着泽胜说去看看,泽胜也早就想去了,只是我还在歇着,他不敢走,眼下见我醒了,听见我要去看热闹,那是比我还高兴!只是我们还没走呢,孔明就回来了,我看见他的身形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千言万语真是难以一言蔽之啊。
孔明见我站在门口,很顺手的拉过我走进了营帐,还吩咐着张文义,说:“他若是想看,就让他看看也是无妨的,不用拦着。”
“是。”张文义应了一声,问,“那军械呢?蛮王好像对我们的军械很感兴趣。”
“给他看。”孔明说,“看了他也不能变出来,也好让他明白,我军军威之盛,不是他能匹敌的。”
张文义又应了一声,说:“那,那末将就真把他放了?”
“去吧。”
张文义搞不懂孔明路数又不敢违背,拿眼睛看着我……你看我有用吗?我不是也得听孔明的!再说我现在什么状况都摸不清楚,刚醒呢,只知道孟获又给孔明抓了而已。
我低下头,坚决不去对张文义的眼神。
张文义无法,又问:“那抓的其他人呢?”
孔明说:“那些人就不必放了,将他一个放了就是。”
“哦……”张文义一个大脑袋,全是雾水。
孔明见张文义还赖着没走,就问:“还有别的问题?”
张文义摇着头,连忙退了下去。
其实我很自觉的想和张文义一起滚下去的,我这睡了一天,还不知道都有哪些事情,迫不及待的想去都了解一下,但孔明只让张文义走,还没让我走,他怎么说也是我的上官,他不说话,我扭头就走的话,好像也不太合适。
孔明清了场,门口厚重的布幔也放了下来,我直觉不好,觉得他要跟我算账了,但是我最近混事做的比较多,不清楚他要跟我算的是哪个账,心就有点虚。
我的样子和小表情他简直太熟悉了,他见我心虚,还格外将我多晾了一会,甚至亲自动手斟好了茶水,然后拿着杯子走到我面前,悠闲的依在帅案上,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才对我说:“我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