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冰雨
陶德先生回过神,装作若无其事的从窗户上跳下来。他还欲盖弥彰的拍了拍他在窗台上踩的土,把窗户关上了。
·
博士被俘虏了。
之前她曾经为邪恶组织工作,现在邪恶组织被击垮之后,她也被彻底清算抓了起来。虽然令人在意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投牢也没有开庭等程序,而且在博士清醒之后她只见过寥寥的几个人,但是她很清楚,她被抓了。
这可有点难办。因为一些原因博士对于曾经的事情一无所知,所以她一时之间拿不准他们是不是趁机来寻仇的,毕竟虽然她推断自己因仇恨心甘情愿为组织工作,但既然是邪恶组织,那必然不可能做出慈善事件,如果自己也是他们仇恨指向的对象,那博士只能接受这一结果。
并且尽可能的展开新的交锋。
唉,毕竟复仇就是这样的嘛,杀人者人恒杀之,为取人性命而来,那就要有“技不如人,死而无憾”的觉悟。
她没死在火里,没死于神经毒素,也没有死于大脑损伤,她最终恢复意识的时候是在一张床上,身体上连接着一些仪器,两只手上挂着针管。
有一个男人坐在她旁边的陪护椅上,他看起来好像睡着了,眼睛微闭,头发一看就没有怎么打理过,像是长长了就会用推子推掉,现在长得乱七八糟,胡子也是一样,那些青青的胡茬从他的下巴上探出头来,显得落魄又邋遢,像个流浪汉。
他们明明是第一次见,但博士却下意识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个人,应该不是一个邋遢的人,相反,他看起来应该受过良好的教育,拥有良好的卫生习惯。
看见他这幅样子,博士觉得心中很酸涩。
于是她艰难地动了动自己的手臂,伸出手指,正要点在他悬空的手背上。
男人猛地睁开眼,闪电般的擒住了她。
他看起来好像睡蒙了,那双眼朦胧又凶狠,但两三秒,他立刻清醒过来。
“阿恒?”他立刻松开手,有些慌张:“我弄疼你了吗?”
“还好,不严重。”博士缓了一会儿说,她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被捏到一块去了,但这不是最要紧的。
最要紧的是:“我建议你可以找个护士重新给我扎一针,刚才可能跑针了。”
这一小小插曲让这个名叫蔡瑞安的男人很久都满怀抱歉,明明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他却好像因此而无法原谅自己,愧疚仿佛要将他吞噬。这样的感情往往不可能基于一个刚刚认识的人,于是博士推测他们认识的时间应该不短,而且从同为亚裔外貌来看,彼此为亲属的可能性更大。
于是博士问:“你是我的父亲吗?”
“不,我不是,你父亲是我的哥哥。”他说:“我是你叔叔。”
他趴在床边,看起来有千言万语要说,那双黑眼睛写满了伤痛和释然,如同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蔡叔叔用手指轻轻地、轻轻地、几乎没有碰到的抚了抚她的手背皮肤。
“疼吗?”他最后说。
刚才被用力捏在手里带来的疼痛其实没有那么剧烈,而且如果不是她先伸手的话也不会被抓住,博士甚至想要安慰他两句。
但是她说不出不疼。
这两个简单的字成了有体积和质量的实物,堵住了喉咙。
博士觉得自己突然特别想哭。
大脑尚未有所反应,甚至对此感到非常疑惑,但大滴大滴的眼泪已经酝酿,聚集,最后从眼角滂沱而下。哽咽、啜泣、抽噎,这些动作在博士的印象当中几乎不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她觉得自己一直都是一个非常独立的人,从不会因为他人的一两句问候而感到动摇。
但是现在,她突然感到非常疼痛。
不是手上被抓握后的疼痛,更多的、累积的、深埋在骨肉之下的疼痛正因这一句问候而浮上水面。不知源头的、汹涌蓬勃的彰显着自己,让人忍不住发起抖来。
有时情绪太起伏也会消耗体力,博士觉得哭了一会儿可能睡着了,不过好在,托蔡叔叔的福,博士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名字。
她叫蔡融恒。
还挺好听的。
比博士好听点。
之后的日子过得浑浑噩噩的。她几乎不和任何人见面,除了叔叔之外她甚至没见过几个医护人员。融恒察觉到这里可能是某种性质特殊的场所,为一些不方便公开就医的人提供医疗服务。
会把我一直关到开庭吗?
她想。
那也没什么不好的,俘虏嘛,能被这样优待已经挺好的了。
然而某天,应该是晚上的时间,融恒第一觉睡醒的时候听到有人在房间外面说话。她睡眠质量不好,很难睡整觉,如果睡眠时间超过三小时就会陷入噩梦之中,同样煎熬。这一次醒来,她看到自己的房门并没有完全关上。
不是她故意偷听的噢!是他们自己没有把门关上!
她听见她们似乎正在谈论关于她的处理方案。
叔叔正在和另一个男人说话,他们两个说话很小,断断续续,融恒只能捕捉到只言片语。
她听见“复仇者”和“哥谭”。她听见他们两个似乎达成了某种一致。
叔叔决定把她交给这个男人。
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其实这一切都很正常,俘虏应当服从看守者的安排,更何况他们对她实在不错,博士的体重比之前都重了两斤了。
所以当那个高大的男人走进来跟她说这些的时候,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感的情绪,只是顺从的点头。
“别不高兴。”那个男的说:“你叔叔去办点事,也许不是很快,但是你们还能见面,我保证。”
博士:“我没有不高兴。”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那个男的说:“我是杰森·陶德。”
博士:“哦。”
他们要转移到了另一个城市,陶德开车,似乎又不远的一段路,偶尔她在车上睡着,醒来之后身上会盖上一件男士外套。当她询问的看向陶德先生,他往往会目不斜视认真开车,对她的目光视而不见。
一路上他们不太说话,除了一些必要对话,陶德先生看起来很冷漠。
他总是疲惫,摆弄一些奇怪的设备,或者一个人坐在那里出神。她看不透这个人,也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但看起来陶德先生也并不是一个可怕的人,他和叔叔一样,并没有伤害她的打算。
融恒:“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
陶德:“这个问题得等你彻底恢复之后谈。”
彻底恢复?
融恒:“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彻底恢复?万一我是装的呢。”陶德看了她一眼,怪异的笑了一声。
“睡吧。”他说:“明天还要赶路。”
说完这句,他一扯被子翻了个身,留给融恒一个沉默的后背。
两张床之间放着一个小小的床头柜,他们两个这一路上都住在一个房间。期初融恒觉得有点怪,但很快她就理解了这一切——狱卒担心俘虏逃跑需要进行精准管理这件事也不是不能理解。虽然她觉得陶德先生可能有点多虑了,他看起来能用手臂夹断她的脖子,这种体型差是让人燃不起任何逃跑欲望的。
更何况融恒本来也渴望接受审判,她不会逃跑的。
她看了那个后背两眼,也缓慢的翻了个身,勾着手用被子盖住自己的后背,面向墙壁。
融恒觉得陶德似乎有点讨厌她。
或许是吊桥效应,她觉得她好像已经没有最初那么排斥陶德了。
那他和叔叔是什么关系呢?应该是很亲密的战友或者好朋友吧,毕竟能和叔叔一起历经千辛万苦来邪恶组织找她。
这时候这份“讨厌”变得叫人有点难以接受。
入睡是一件困难的事,融恒睡眠总是很浅,总是惊醒,她的梦里总是填充这一些混沌又可怕的东西,在梦境当中撕扯人的神经,在睁开眼睛之后又烟消云散。这种情况并没有因为旅路的疲惫而改善,她依然会在梦中惊醒。或许是在基地养成的习惯,融恒很少在自己处于低谷状态的时候出声,她缓解痛苦的方法并不是尖叫或者挣扎,而是一次尽可能无声的深呼吸。
在意识变得朦胧的时候,她感到身边的床铺似乎塌陷下去一块。她好像靠在什么东西上,有温暖包裹住了她冰凉的手指。
让人感到安全。
·
融恒醒来的时候惊讶的发现自己完整的睡了四个小时,并且是正常清醒,而不是惊醒。
陶德就像他们休息之前那样背对着她,一动不动,看起来还没有醒来。他这一路上很辛苦,融恒不想吵醒他。
她安静的看着天花板。
然后感受到了手腕上有些不同寻常的触感。
?
她缓慢地把手从被子里钻出来。也许是睡眠质量变高的原因,她的手脚都是暖的,让人很舒服。
融恒看着自己的手腕,眨了眨眼睛。
那里有一个贴合手腕的金属手环。
第75章 番外
也许就像邪恶组织九头蛇一样,正义超英也会有很多安全屋。总之经过长途跋涉之后,他们来到了杰森的一处安全屋。
这一路上,融恒一直感觉应该有人在追他们,最近更是这样,路上杰森经常会突然改变路线,或者半夜突然把人叫醒,她觉得她眼睛都还没睁开,杰森已经把鞋子给她套上。
“醒醒。”他说:“我们得走了。”
最开始他会用一种半拖半抱的姿势让融恒勉强能自己走,但融恒腿不是很方便,这种姿势显然效率低下,后来杰森直接省去了这一步骤,在要出发的时候直接把人卷一卷抱起来,然后径直塞进车里。
反正他只要一只手就能拎起融恒,还有另一只手能灵活的做事。
睡眠缺失会叫人头痛,她很好奇杰森有没有这样的困扰,但是他老是臭脸,融恒推己及人,如果讨厌的人来找她说话,她必然不会予以热情回应,只会像忽略一粒尘埃一样忽略对方——但她和杰森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如此僵硬,如果再出现这样的视而不见,那只会让两人原本尴尬的气氛更加雪上加霜,她想算了。
车辆启动。行驶在有点颠簸的乡村公路上,杰森一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支在车窗上。夜风涌入,那双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更冷了。
这长时间的注视显然引起了杰森的注意,他虽然没有回头,但依然问了一句:“怎么了?”
声音有点沙哑。融恒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看向窗外,过了几秒又若无其事的看回去。
融恒:“谁在追我们?”
杰森:“没有。”
融恒:“因为我?”
杰森:“和你没关系。”
融恒:“需要我帮忙吗”
杰森看了她一眼。飞快的。
融恒看见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想说点难听话,但很快,他把那些话咽回去了。
杰森冷漠的把自己的外套扔给融恒:“睡觉吧,别想那么多。”
哦。
融恒摸了摸自己手上那个贴肤的手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