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翟佰里
牛继芳依旧是那副淡淡然的模样,对牛承嗣的话也不反驳:“是,老爷。”
牛承嗣:“……”
他和自家闺女还是没法?子交流。
但?还是继续说道:“入了宫……柳家、马家那几个?若来寻你,你也不必理?会她们?,你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可,若宫中有什么不便之处,只要为父能够为你分忧的,你尽管与家中来信。”
牛继芳依旧应承。
“行了,再?过不久就要梳妆了,你早些休息吧。”牛承嗣交代完了,便行了一礼告退了。
“姑娘,这……”
等牛承嗣离开了院子,恬儿才往前一步走?到牛继芳身边,举了举手里螺钿盒子:“奴婢给放到妆奁里去?”
“不用?。”
牛继芳这才伸手掀开木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块小小的玉牌,入手温润,确实?是一块好玉,只是看见上面‘子嗣昌盛’四个?字,她便厌烦地盖子重重扣下:“等入了宫,就将?这盒子放进库房最深处去。”
“可这是老爷特意为姑娘求得。”恬儿劝道。
“只是老爷自己的妄想罢了,我这身子我自己晓得,若当真?强求子嗣,怕是命不久矣。”牛继芳冷笑一声:“我这一辈子可还没活够呢。”
况且,牛家人身体差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
皇帝难道不知道么?
可还是选了她做皇后,显然,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她生下嫡皇子,所以……她还强求什么子嗣呢?
恬儿心疼地看向自家姑娘,哪个?女人不想要个?自己的孩儿呢?可自家姑娘身子骨也确实?差,若真?怀了孕,能不能生下来还不知道呢。
比起那尚不知在哪里的小主子,恬儿显然更心疼自家姑娘。
“好好好,奴婢这就给姑娘塞去嫁妆深处去,日后也不拿到姑娘跟前来招了姑娘的眼。”
“嗯。”
牛继芳看一眼都嫌弃。
恬儿将?螺钿盒子塞进箱笼最深处便不再?管,回去劝了牛继芳几句,服侍着她睡下后,才熄了蜡烛回小榻上合衣睡下。
水琮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明日都要大婚了,前一晚竟然歇在了永寿宫,阿沅自然不会推拒,却也装模作?样地问道:“今日陛下留宿永寿宫,臣妾心中有些惶恐呢。”
“怕什么,睡觉。”
水琮一把将?人揽在了怀里,压着她的脑袋逼着她闭上眼睛。
阿沅:“……”
她深刻怀疑这人就是来蹭觉的,就怕明天做新郎精神不济,不过罢了,这三?年水琮的习惯养的不错,如今只要精神一般就会来永寿宫养精蓄锐,哪怕明天是他大婚也一样。
阿沅茶了一下也就够了,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她这一安静,水琮反而有些心下不安了。
毕竟他今天到永寿宫来确实?有些动机不纯,一来是为了养精蓄锐,他确实?有形象包袱,每次有大场面要露面之前,他都会到永寿宫来,二来也是为了给那些勋贵一个?下马威,别看明天要大婚,但?在大婚前一天,他还泡在心爱的珍妃宫里。
就差明着跟勋贵说,三?年前被逼着立后的仇,他还记着呢!
他虽然心里舒服了,可到底利用?了阿沅。
几年的习惯下来,他早已不忍心让她背黑锅了,手轻轻抚在她的小腹上,脑海中思绪烦乱,只想着等阿沅再?怀一胎,他也好顺理?成章地晋封她为贵妃了。
那几个?勋贵出身的贵人也不好一直在贵人位份上待着,到时候便随着阿沅的贵妃册封一起晋封吧。
心里将?几个?想法?过了一遍后,水琮这才心安理?得地睡着了。
永寿宫一片寂静,东六宫就热闹多了,帕子撕掉了十几张,各个?在心底叱骂‘永寿宫的狐媚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勾着陛下在永寿宫留宿,真?不要脸!
皇帝大婚,忙的是前朝,与阿沅她们?这些后宫妃嫔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倒是有礼部官员提议让后宫诸妃嫔跪迎中宫皇后,可皇帝却将?这个?提议给打回了,言道:“谁会愿意在大婚当日看见自己丈夫的其他妃嫔呢?”
甭管说的再?怎么天花乱坠,皇帝与皇后才是夫妻,妃嫔皆是妾侍,那些贵人答应跪迎可以,但?珍妃不行,她不仅是他所珍爱的女人,更是皇长子与皇长女的生母,若这些礼部官员真?的敢让珍妃大妆齐全的在坤宁宫门前跪迎皇后,他定也要将?他们?家中搅合的妻妾不宁。
皇帝的婚礼与普通人家的婚礼有相似之处,自然也有不同之处。
相似之处便在于六礼需要走?完,之所以从定下皇后人选到大婚需要三?年时间,便也是为了走?完这六礼。
水琮当初定下皇后或许带着点赌气的成分,但?在六礼上却没起什么幺蛾子,唯一不肯就范的,便只有让妃嫔们?跪迎中宫皇后了。
牛继芳自然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也好,免得结了仇。”
她一个?不能生的中宫皇后,想要活得好就得做到谁都不得罪,也不偏帮着谁,中庸之道,才是她未来要行走?的道路。
珍妃有宠有子,虽娘家不显赫,可她娘家两位兄长如今也入朝为官,皆为陛下所重用?,有皇长子在,家族兴旺是早晚的事,她是一点儿都不想与之为敌。
跪迎之礼虽给了她这个?皇后面子,却也折辱了皇长子与皇长女。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水琮神清气爽地起身回了乾清宫,洗漱后换上婚服,准备走?婚礼流程。
太上皇亲笔手书‘龍’字,并拿出当年迎娶元后时所用?的金镶玉嵌宝珠双喜如意,放入凤舆之内。
长长的仪驾自宫中而出,一路到达镇国公府,此时的镇国公府,各家亲眷男子在门口等待,女眷则陪同在内宅之内,牛继芳已经在全福姥姥的巧手之下打扮完毕,更是已经拜别了父母,只等着仪驾到达,从凤舆中取出双喜如意,便可乘坐凤舆前往宫中。
荣国府与宁国府作?为镇国府的姻亲,自然早早地到了镇国府。
贾赦与贾政并贾珍一同在前院等待着,贾母则带着两个?儿媳并东府的贾珍媳妇儿尤氏在内院等着,贾母乃是超品国公夫人,虽为未亡人的身份,却也无需避讳太多,自然随着其它老国公夫人一同,看见了未来皇后娘娘梳妆的模样。
等看着她拜别父母亲的时候,也是捏着帕子跟着流泪。
只心下不免松了口气,皇后的身子如此孱弱,面貌也是寡淡无趣,想来福分稀薄,不得陛下宠爱,立于中宫也不会日久,待她的元春长大成人入了宫,定能夺得盛宠,为陛下诞下拥有勋贵血脉的皇子。
捏着帕子掩着嘴,眼睛还在落泪,嘴角已经不自觉的上扬了。
很快,十几个?内监捧着一堆东西进了内宅,排在最前面的两个?内侍手中托盘里就放着双喜金如意和葡萄纹玉瓶,由全福姥姥取来交到牛继芳的手中。
牛继芳抱稳了后,才盖上红盖头,在全福姥姥的掺扶下出了门。
镇国公夫人看见女儿远去的背影,再?也忍不住地靠在镇国公肩膀处无声哭泣了起来,她作?为一个?母亲,与镇国公想的完全不同,她不管女儿是嫁给了谁,只期望她能平平安安一辈子。
如今女儿一入宫门,日后只能逢年过节遥遥相看一眼,连单独相处也是再?也不能了。
牛承嗣这会儿也难受,吸了吸鼻子,眼圈红红的,但?他心底却更是野心勃勃,想的更多是镇国公府的未来,一旦女儿有了嫡皇子,日后镇国公府便很可能是皇帝外家,也证明着,王朝以后的每一任皇帝体内,都流淌着牛氏的血脉。
一路吹吹打打,凤舆入了中门,径直到达乾清宫门口才落了凤舆,一位全福老王爷手里拿着火把,对着凤舆的轿帘子周围熏烧三?圈,意为‘除三?煞’,一直跟随仪驾的几位王妃这才走?上前来,从牛继芳手中接过金如意与玉瓶,北静郡王妃与东平郡王妃二人上前,一左一右掺扶着牛继芳到乾清宫大门口跨火盆,跨完了火盆,才被掺扶着一路走?向坤宁宫。
而在坤宁宫大门口,则安放着一个?马鞍,只有跨了马鞍,才能进入坤宁宫,进了东暖阁去。
东暖阁里,皇帝早就在等待了。
他之前已经自行走?了一大圈的仪式,这会儿早就累了,皇后来了,帝后二人互相拜见后,皇帝用?秤杆挑开红盖头,这才能坐在床帐内休息休息。
至于全福姥姥后来一系列礼仪,皇帝只需要配合着不动就行。
等到一系列事情忙完,二人才齐齐在心下松了口气。
水琮忙了一早上,便是昨夜养精蓄锐了,今日一通忙下来,也是累得厉害,更别说牛继芳这样孱弱的身子了,若非接下来还有其他的仪式要走?,牛继芳都想躺下来小憩一会儿了。
只可惜,帝后大婚前后共三?天,岂是想休息就能休息的?
合卺酒用?的是金杯。
而且是分开的两个?金杯,只中间用?红绳系着,帝后二人碰了碰杯就各自一饮而尽了。
这一早上,永寿宫一片寂静,谁都不敢吱声。
前朝地礼乐声传来。
侍书将?手巾摔进脸盆里,不悦地道:“这声儿着实?吵人的很,娘娘还没醒呢,司棋快去将?窗户都给关上,莫扰了娘娘。”
司棋立刻应了一声,快步走?到后殿。
在正殿时礼乐声还挺大,到了后殿时已经几不可闻了。
司棋松了口气,却还是蹑手蹑脚地进了内室,小心翼翼地关上了窗户和大门,若非不可以,她真?恨不得上前帮忙捂住娘娘的耳朵。
阿沅其实?早就醒了,但?一想到起来就要被宫人们?用?心疼的眼光盯着……她还不如继续睡着呢。
所以阿沅在床上赖了一整天,只有用?膳的时候,才懒洋洋地起身道外间的小榻上歪着,甚至连侍书和司棋都不愿见,只叫金姑姑在里面伺候着。
她这一番操作?,反倒让永寿宫的宫人更心疼她了。
坤宁宫里的帝后又休息了一会儿。
水琮才离开坤宁宫出去进行其他的告祭仪式,至于皇后,则是留在坤宁宫内脱掉身上的大礼服,换上正红色的婚服,以及取下凤冠,换上正凤的一整套头面,鬓边簪上红色宫花,就连脸上的胭脂也换上更加显气色的红色。
这才到了拜天地的环节。
一直到天黑了,皇帝还在前朝设宴招待。
坤宁宫内,恬儿帮忙自家娘娘卸下头上钗环,小声禀告:“娘娘,奴婢打听到,昨儿个?晚上陛下歇在了永寿宫,一直到五更才回了乾清宫来。”
“谁叫你打听这些的?”
脖子终于松快点的牛继芳立即蹙眉睨了恬儿一眼:“若你日后再?自作?主张,本?宫定让你回了镇国府去,莫在本?宫身边伺候了。”
恬儿吓了一跳,立即便想跪地,可一想到今日是娘娘大喜的日子,又怎敢哀求惹了忌讳,于是便只小声认错:“是恬儿逾距了,娘娘,是老爷临出门的时候吩咐的。”
恬儿想都不想的,就把牛承嗣给卖了。
“莫听他的话了,嫁出门的女儿泼出门的水,日后镇国府不到万不得已,无需太多牵连。”
牛继芳看的通透。
要想在后宫过的好,就得和娘家的搅家精少来往。
她娘倒是挺好,可惜有个?喜欢插手女儿婆家事的搅家精亲爹。
“洗漱安置吧。”牛继芳打了个?呵欠,着实?有些困了。
“不等陛下么?”恬儿傻眼,今天可是洞房花烛夜哎。
牛继芳摇摇头:“洗漱完了,陛下便该来了,到时候让人径直服侍陛下便可。”至于她……明天还有告祭礼要走?,若不早睡的话,明天她这身子肯定吃不消。
至于后宫的妃嫔?
她暂且是想不到了,毕竟她们?的战场是在几天后的请安。
帝后大婚,洞房花烛夜。
皇帝喝的酩酊大醉,皇后身娇体弱早早入睡,所以压根没能圆房成功。
第二天一早,皇帝头疼欲裂,皇后满脸惨白,二人虽躺在同一张床上,可看着对方?的脸,彼此眼神里都写着‘晦气’二字。
一言不发地各自穿衣,看不出丝毫的浓情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