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子吃熊猫
哪咤细细地辨认我这句话,确认我不是在暗自嘲讽,像是松口气。
“现在痛了,好过以后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挨痛。”
他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我们几个都是一惊,我微妙地察觉到少年人的几丝柔软和担忧。
这是什么别扭的关心。
铲屎官和宠物龟的感情真的建立起来了?难得辨别到了他的怜惜之意,心下还有些骇然。
龟丞相过来,给了我一瓶活血祛瘀的丹药,还有一瓶强健筋骨的。
我一口气吃五颗,感觉好些了,于是给自己上药。
勾不到背,敖丙想过来帮忙,但被莲梗推开。背面摸不到的伤口都是哪咤上的药,动作虽然略显笨拙,但很轻柔。
衣裙也被打烂很多地方,莲梗抛起几片莲叶过来,落在我身上就成了流光溢彩的仙裙。
简直像是灰姑娘变身,哦,那哪咤就是我的仙女教母吗。
“哇。”我摸着荷叶边的袖子感慨,好像比之前还漂亮。
敖丙看我这吃苦耐劳又好哄的样子,不由得软了眸色,过来拍拍我的脑袋。
“既然你能用好基础的御水术了,我和龟丞相就走了,等你完成自己的事,就回来吧。”
我点点头,看向龟丞相,“外公,我后面会飞了,就去看望你。”
“不着急,哪咤太子愿意教,你就慢慢学,好好学。”
感觉龟丞相对哪咤的态度有一丝丝地改观,我不去追究这其中缘由,只是听话地应了。
这三天我法术学得快,并且都是在和哪咤的实战中掌握窍门,现在已经疲倦到完全忘记白天黑夜的概念。
长长呼出一口气,皮肤上的痛没那么明显了。确实都是皮肉伤,没有弄到骨头。
夜幕褪去,天际有了亮色,明月在攀升的红日下失了色。我望着朝阳的方向,努力地撑着满身伤站起来。
“我去送送他们。”我对哪咤说。
他嗯了声,没有像前几天那么嚣张跋扈。
可怜我伤势多,龟丞相和敖丙走得很慢,也没让我送多远。才下了一个缓坡,他俩就让我别送了。
龟丞相让我回去好好休息,我哦了声,准备走。
刚想转身,手腕被敖丙轻轻拉住。
我立即露出拒绝健身房办卡的冷漠表情,“不整容,谢谢。”
敖丙:“……不是,我送你一样东西。”
我耐着性子等他说,却不想,他从怀里拿出一枚龙鳞,然后给我戴上。
“穿龙鳞的线是我的龙须,轻易不会断。”
“三昧真火能烧断吗?”
“……我被你如此讨厌?”
“不不不,我是觉得,可能会被哪咤太子烧掉。”
明白了不是我不想要,敖丙又自信满满地笑,还趁机揉我耳垂几下。
“你告诉他,如果连个龙鳞都容不下,小心眼的男人会被女人讨厌的。我炼化了这枚鳞片,比之前的更有护身作用。”
“……”你没事吧,他还能听这劝?
“哦!还有,你可以这么说。既然不想你拿着龙鳞,他倒是赶紧修炼了身体护着你。不然今天烧了,第二年第三年,我都能送。”
温柔却有点作死的调皮,东海龙三你很可以。
再三道别后,我目送龟丞相他们远去,直到他们腾云消失在天际,我才慢吞吞地挪回去。
回到天池,靠在岸边的花苞挺起根茎,一条莲梗探过来,像是人的手那般托起我胸口的龙鳞项链。
我以为下一步就是无情扯掉,然后大火烧烤,谁知道哪咤没管了。
真稀奇。
本来是想回去洞里卧沙,可现在又没力气爬山,我一屁股坐在莲叶旁。
“哪咤太子,我能不能在这睡一觉。”
我一说完,重重莲叶聚拢,铺成靠垫,让我斜斜地依靠了过去。
在我昏昏欲睡时,两条莲梗穿过我披散的长发,像是在给我梳头发编辫子,还真是新鲜的体验。
这个时刻我很放松,几日来的劳累压垮了我的神智,甚至掩盖了对哪咤始终保持的几分惧意。
我靠在莲叶中,眯眼憨笑着说,“托尼老师,给我烫个卷发,然后编成松散的鱼骨辫,再配上头饰,谢谢。”
“那是什么?”
哪咤轻轻嘀咕,我却听不到了,彻底睡熟过去。
第三十二章
◎少年心思不要猜◎
唐小龟快睡着了, 并且呈现出毫无防备的姿态。
莲叶中躺着的女人,在哪咤的眼里来看,和乌龟形态是没什么区别的。
他不会因为她化人就另眼相看, 美若天仙还是丑绝人寰,这都无所谓, 那都是唐小龟。
在他的认知里, 不管美丑或是残缺, 他都不会轻易丢下自己认定的……朋友。
狗屁朋友。
他认为是朋友, 对方并不这么觉得。但猴子、猪、龙、青蛙、鲫鱼都能成她的朋友,唯独自己被格外看待。
哪里没做对?不,他才不要反思自己, 他没错,是对方不识好歹。
在普陀岛的时候, 他甚至愿意以魂魄消散的代价, 来换取她成功登岸。
好一个没良心的乌龟,好一个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乌龟。
可哪咤, 还是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这只乌龟吸引。
他得不到答案,或许是当初她为救他人,奋不顾身的模样太让人移不开目光。弱者为了保护同样的弱者,一意孤行冲向强敌, 这本身就是一种人格魅力与勇气。
也许内心深处,哪咤想过, 他也能被谁这样护着,纵然他强悍无比。
不,他才不奢望, 他要做强者, 要做不被限制的霸者。
他欣赏唐小龟那一刻的孤勇, 就算她再三说明,两人并不是同类型,他还是没有讨厌对方。
他还很好笑地认为,他给了她缺口,她给了自己伤口,算是不打不相识,应该惺惺相惜。
都是狗屁。
既然她不做朋友,哪咤才不会腆着脸去求,他的傲气不允许,他的强者尊严也不准。凭什么和一只乌龟精低头。
事实上,在明白对方根本没有交友意向,并且讨厌他时,哪咤才会三番四次地骂着区区乌龟精。好像这样,他就能得到一点心理上的平衡。
只是在经年累月地相处中,那股不甘不愿的心情止不住冒出来。
她和谁都很友好,除了他。
那条该死的小胖鱼说会不会是小莲花自己的问题,哪咤才不承认。
他第一次想交朋友就碰壁,好丢脸。他这么强,应该匹配强者,犯不着去和一只乌龟精过不去。
是啊,他为什么总要占着她不放。
她好没用,又只知道吃。
每当心里这么埋汰着,哪咤又做出言行不一致的事情。处处捉弄,又处处维护,看着她慢慢吞吞不吭声任由自己挖苦抽打,他火起,却又忍不住想看看她的底线在哪里。
好像是挺有毛病的。
看着她被别的孽畜欺辱,哪咤更是气急败坏。此前从未有过挣脱天池的念头,却因为她在自己照拂不到的地方出了事,恨不得捅破了禁制的结界。
佛祖说过,只有修得真身,才能离开天池。
如果没有死泥鳅的及时出现,他不知道唐小龟会面对什么。原来,自己和那些犀牛精好像没什么区别,都是带给她烦恼和恐怖印象的坏家伙。
这一点,哪咤可能以前想不到,但揪着龟丞相问过一次后,他无比清楚。
自己在唐小龟眼里的形象并不好,她会留在天池,不是出于情谊,而是出于惧怕和厌恶。
为了将来的平安,所以选择了委曲求全。
哪咤终于察觉到这一点,却不愿与她低头说这些,更是觉得面上无光,好似被掌掴了。
心底萌发的各种思绪,比那山里的春笋还活跃。他烦躁地发觉,他是真的爱欺负对方,但也想保护对方,更想和她做朋友。
是不是她表面顺从,心底忤逆,才激发出自己的蛮横?
私底下,哪咤硬邦邦地问龟丞相,怎么让唐小龟别怕自己。
龟丞相活像见鬼一样,当场就说:“放她回去东海,再不找她麻烦,保管不讨厌了。”
哪咤呆住,可他不愿意啊。
“除了离开我这条。”
“哪咤太子,你何苦揪着她不放。”
“我不知道,我既然想要,就要。不做朋友,那就给我做杂役,做奴婢。”
“可是根据我这几日地观察,好像是你在照顾她。”
“你废话那么多,直接讲怎么让她不怕我!”
“做个好人。”
“……”
“要么向敖丙太子学习。”
“……”
哪咤沉默良久,花苞低垂。那边敖丙还在教导唐小龟,她的确没有那么拘束,看起来自在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