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圣耶耶
“那么,如果是这样的话,把安室先生当做是一伙的,一起处理——以这个思路来执行,应该是安室先生希望的吧?”
工藤优作很赞赏这种谨慎,对于朗姆和组织给予的恐惧,在场只有卧底至今的安室透最有发言权,也因此,在场所有人的共识里,计划必须经过安室透的认可,才能够推进。
“零和朗姆一起被控制,而浅井小姐脱出的情况……”诸伏景光略微思索地了一阵,如何让整个剧本显得丝滑才是关键。
“首先,到场的人有四个,毛利先生、浅井小姐、零和朗姆,加上接待他们的警官,一个是五到六个人。在确认尸体以后,警方不可能会止步于此,肯定会想要知道更多的情报,那这样的话,先把浅井小姐调走。”
猫眼青年在脑袋里面模拟着那天将要发生的场景:“让警官提出【要单独和浅井小姐对话】,以浅井小姐的性格,肯定会拉上毛利先生一起,这样就能顺理成章地隔开两波人。”
“毛利侦探和浅井小姐那边就正常进行问话,反正也闻不出来什么东西,结束问话以后,随便找个理由让他们先离开警视厅大楼。至于零和朗姆那边……”
“把我们两个引进某个休息室里面就好。”安室透已经想好了整套流程,一边在脑内完善着说辞,一边缓缓开口,“用药物让我们麻痹,药就下在饮水机的水,以及空调系统当中,那天的暖气务必开得比以往足,这样能制造出是室内过于干热的假象,麻痹人的神经。”
“你是想……”
金发青年顿了顿,坚定的眼神里,他的决心展露无遗:“我会比朗姆喝更多的水,药效在他之前发作,也就是说……我会倒在他的面前,让他以为公安识破了他和我的身份,同时对我们两个下了药。”
真是谨慎到极点的家伙。
浅井未来在听这个计划的细节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在心里腹诽了好几句。朗姆栽在安室透手上倒也不冤,现在看到关在房间里的朗姆的时候,浅井未来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才终于放了下来。
终于……等到……
离成功还有……
“所以,你们有问出什么吗?”
安室透摇了摇头,这才是他叫浅井未来过来的根本问题,朗姆的嘴很硬,虽然没想过自杀,可问出来的东西都不是他们需要的。
日本公安、包括FBI,最想知道的果然还是关于组织boss的所在地以及信息。其次就是关于整个组织的架构以及和其他势力的牵连,越是错综复杂的关系,越需要他们小心地收尾。
只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一旦组织的Boss落网,所以事情都会豁然开朗,盘旋在他们头顶的乌鸦终会被驱散走。
“我有想过让景暴露真面目去刺激朗姆,又或者干脆由我来。这几天朗姆得到的消息是我们灌输的,我同样被捕,并且透露出了一些组织的信息,来加强可信度,但这样还不够……朗姆居然是信念感这么强的人吗?”
“与其说是信念感,我想完全是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把信息交给无能的警察吧。”浅井未来冷嘲热讽,点了点单面镜,“然后?需要我做什么?总不会是让我暴露身份来刺激朗姆吧?唔……这点确实够刺激。”
没错……还有一个问题。
安室透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浅井未来,没有评价她话里的内容。诸伏景光和他一直觉得很困惑,究竟为什么浅井未来能够得到如此多的信赖,这种信赖几乎可以和贝尔摩得、琴酒齐平,甚至能给朗姆造成心理上的震荡。
是浅井未来的身份特殊吗?还是说……
“我和你如果还想暂时保住身份牌,最好是不要出现在朗姆面前,否则很难解释。基于现在的局面,我有个大胆的想法,这个想法需要浅井小姐的同意才可以。”
“哦?”
“我想联系库拉索,她没死对吧?”对方的表情没有变化,看不出一丝破绽,可安室透也不需要这种破绽,而是自顾自地说道,“恐怕我是唯一明白她为什么叛逃的,因为那些孩子对吧?她在看到那些孩子的时候,表情是完全不一样的。”
“会因为失忆的段段两天带来的短暂温暖而毅然从摩天轮顶端出走的女人,我不相信她会死在那场爆炸,她和我过招的时候,表情可是比开车冲向大桥的时候还要坚毅啊,这种表情,即使死神见到了,也会绕开她。”
浅井未来面部的肌肉微微动了,她轻叹道:“说得真好听。”
“我知道了,既然朗姆也抓到了,我会联系库拉索的,至于她同不同意,而你们要达成什么交易,接下来就与我无关。”
“我和贝尔摩得约了一个任务。”
***
说是协助任务,其实只是贝尔摩得的任务途中多带了个拖油瓶。
“我说,不就是因为朗姆的要求,去警局确认了一下基安蒂的尸体,至于这个样子吗?”贝尔摩得正在准备明天的任务,看着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黑发女性,无奈地问道。
浅井未来振振有词:“可不能这么说。今天能让我进警局确认尸体,明天指不定要能要求我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我这叫做降低朗姆的期待。再说了,万一警察真的查出来什么,怀疑到我头上怎么办?”
当然,浅井未来自己心里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她的身边有两个公安这几天都忙得团团转,整件事按照一开始就计划好的步调执行,恐怕现在,搜查一课已经得到了公安抽走案件的信息……
真希望公安这次能给个合理的理由,否则目暮警官会气得跳脚的。
如果能想清楚整件事的话,就会明白连搜查一课也只是计划中的一环。虽然是挺重要的一环,但作为工具的搜查一课如果知道全过程,可能会更生气。
贝尔摩得发出一阵笑声,对于浅井未来无赖对待任务的态度,她不置可否。
“只不过——基安蒂的尸体一直在搜查一课那里,我倒是没有想到。”金发女郎挑起眉毛,盯着面前的镜子,镜子中有浅井未来的身影,“如果是怀疑和那起爆炸案有关的话,公安居然没有把尸体调走?”
“谁知道公安怎么想的,把基安蒂的尸体当做钓鱼的鱼饵也有可能哦。”浅井未来的语调平静,透露出一种机械般的冰冷,“呀,这样的话,我和波本不就被钓上了吗?危险、危险。”
“少来,你明明知道的。”
贝尔摩得指的是组织暗中派人去接近尸体的事情,除了浅井未来是依照朗姆的计划执行意外,为了混淆警方的判断,朗姆派了更多人有意无意地去探查尸体——尸体是鱼饵没错,可如果引来是鱼群,该如何辨别呢?
“然后,结果怎么样?”贝尔摩得随口问道。
“没有上手摸的机会,大概是真的吧。”浅井未来想了想,补充了一些细节,“自杀的痕迹绝对是真的,面部的刺青也一模一样,不过那张脸如果是假脸的话,我也没办法,起码肉眼是看不出来的。再说,我想公安也没有拿假尸体来钓鱼的爱好吧。”
“加上基安蒂的性格……”
贝尔摩得听出了对方的未尽之意,挑着眉毛,语气忽然上调,听上去像极了调笑:“虽然我跟基安蒂那个疯女人互相讨厌,有一点我能承认,那家伙在【这种事情】上,识时务得多,算是跟琴酒跟久了的通病吧。”
在贝尔摩得知道基安蒂生死不明的那个瞬间,她百分百肯定对方绝对是自杀了。对别人冷酷的同时,自己也会被冷酷的对待,这是组织的所有人都应该知道基本游戏规则,至少基安蒂深谙其道。
“这种话听起来超冷酷的。”浅井未来使劲儿抬头,把她的脑袋从柔软的枕头中抬起十公分,瞥了一眼贝尔摩得艳丽的笑容,又猛地泄力,让自己的脑袋重新砸进枕头里,“你漂亮的脸还挺适合说这种话的。”
“彼此彼此。”
贝尔摩得权当是赞赏,朝浅井未来抛了个媚眼,同时也在暗暗揣测对方的来意——
像她们这种无事不登三宝殿,通常都爱玩失踪的人,怎么可能“忽然”想要去跟同伴一起做任务。
她一定想要利用自己什么。
隐隐约约的,金发女郎感觉有她不知道的、难以预测的事情发生了。这种变化就像是海里的暗流一样,正在不断地回旋发酵,表面只能看到微微的涟漪,而一场惊天的海啸将会席卷而来。
会和她有关吗?
不对。
浅井未来既然找她做了某种证人一样的存在,以她和对方的交情,这件事还牵扯不到她,但有可能会牵扯到浅井未来……不太像是她的风格。
对方有手段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像这样让对方觉得一定会怀疑到她的事件是什么?
想到刚才浅井未来的玩笑话,贝尔摩得眼色一暗,凝视着镜子边缘精巧的蝴蝶浮雕,嘴唇抿紧。
基安蒂的尸体……鱼饵……陷阱……?
公安从鱼群中钓到了什么?
“表情,变得可怕了哦。”浅井未来冷不丁开口。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坐了起来,像是没骨头的蛇一样靠着床头,眼睛半阖,像是要睡不睡的样子,然而她的眼神却格外清醒,一眨不眨地和镜中的贝尔摩得对视。
“可怕的是你吧。”金发女郎的眼皮垂了下来,视线看向自己的指尖,令人看不出她的表情,语气还是像以往的那样调笑,“有种失去掌控的感觉,可我恰恰是个掌控欲旺盛的女人,没办法忽视这种倾向。”
浅井未来嘘了一声,把食指放到自己的嘴唇前面。
“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这可是你常说的话,就当是好事发生的预感吗?”
“好事啊……”
金发女郎站了起来。她和浅井未来在高层的豪华酒店,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往外看,底下的灯光由点变成蔟,最终汇成川流不息的河流,在鳞次栉比的高楼中穿梭,夜晚是他们的舞台,这与白天截然不同的梦幻,在贝尔摩得眼里,仅是废弃的河床上泛着冷光的石子罢了。
究竟有什么事情算是好事呢?命运从来没有垂怜过她,然而她却悄悄地拨动着命运的齿轮,企图让这个决定着所有人未来的庞然大物,走向正确的地方。
“我原本以为你和我很像呢,浅井。”贝尔摩得呼出一口气,不再思考【好事】究竟是什么,反而笑吟吟地转头,“漂亮的脸,这样的性格,独一份的才能,逐渐获得的赏识,呆得越久,你就和我越像,但现在看来,反而不是这样。”
是的,贝尔摩得知道boss在接触浅井未来,在组织的其他人眼里,对方的轨迹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朝着下一个千面魔女发展。
“是吗?”
黑发女性歪着脑袋,不解地想了一阵,最后迟疑地回答道:“可能是因为……背后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看着我?”
“背后的眼睛?鬼故事吗?”
“嗯,确实是鬼故事。”
看见对方一本正经地作答,贝尔摩得忍不住笑了出来,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把浅井未来从自己的房间里赶走。明明对方的房间就在隔壁,却愣是在她的房间呆到现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用知道她在想什么,贝尔摩得临睡前,给了自己结论。
浅井未来的举动本身就带着暗示,而自己必须有所准备。
***
第二天一早,浅井未来就离开了酒店。
她像是一阵风,匆匆忙忙地过来,又匆匆忙忙地离开,除了把贝尔摩得吹得心烦意乱之外,没有半点用处。
浅井未来在外面溜达半天以后,又坐上回东京的新干线。
经过两天,在库拉索的配合下,朗姆陆续交代出来了一些事情。
和安室透预感到的一样,在听到库拉索声音的那一刻,朗姆一直以来的沉稳出现了破绽。库拉索的声音平和、稳定、和以往一样,是朗姆最喜欢的机械性的汇报,不带任何的个人感情,仿佛是自己的工具一般。
然而同样的声线出现在广播里,给的朗姆只有怒火和难以置信。
即使没有见到库拉索,他也知道那一定是她。
“所以,背叛的理由究竟是什么呢?”朗姆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啊,严格上来说,没有理由。】女人的声音出现了人性化的一面,像是工具忽然对他展示了从未有过的另一面,这声音里头甚至还有些困惑和迟疑,【就是想这么做而已,您从来没想到,有人会因为想这么做,就背叛组织吧?】
库拉索的理由没有出现在朗姆任何的备选中。
他确实不理解——像他这样的人没办法理解,周围的人有形形色色的理由,金钱、权力、刺激、威胁、无路可走,他能看清这些人的意图,然后加以运用。
【没有任何理由】,仿佛是一种最可笑的答案,让他的情绪出现裂痕。
因为这样的理由,库拉索九死一生捡回性命,现在甚至和公安达成了协议,来协助公安审问他。
太可笑了。
随即,库拉索顿了顿,机械在有了自己的意识以后,说出来的话也同机械一样锐利,无情地划开了朗姆:【当然,无法理解这种答案的您,果然还是如此自负。】
【所以才会相信自己的伪装不会被人发现,大咧咧地走进警视厅,连累波本一起被捕。】
【不过也无所谓了,既然自负,就自负到尽头吧。】
既然自负,就承认自己的败北。
朗姆看着单面镜中的自己,他知道镜子背后一定有无数的人在盯着他。在这个牢笼里面,他甚至不能够自杀,不过说到底,他也没有自杀的想法。
“来交换条件吧,镜子那头的人。”朗姆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