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圣耶耶
“宴会就在明天，忌野秀禾那边应该更有保障吧？就算从忌野美千子口中得到答案恐怕需要存疑，那个女人不论从哪里看都透露着虚伪的味道。”
“我知道——”少女杵着脑袋，凌乱的发丝被她捋到一边，她盘腿坐在床上思索，“忌野秀禾那边已经监控得差不多了，他身边的资料干净得可怕，跟忌野家的产业完全没有关系，我有次对话提到了保险箱，他明确说过他和忌野美千子都知道密码。”
“那不就行了，在明天之前从他的嘴里把密码撬出来。”
“明天、说起来明天宴会的骚乱组织那边是怎么安排的？”浅井未来好奇地问道。
“这你不需要管。”琴酒冷淡地看着她，以一种毋庸置疑的口吻朝着最上潮说，“你只需要趁乱去书房就可以，骚乱足够大到这个程度。”
……
即使和琴酒打过包票，浅井未来直到现在，对如何得到密码一事毫无头绪。
在被忌野美千子的暴言冲击的那刻，她甚至想脱口而出“不如把保险箱密码告诉我否则宴会第二天你就会在东京湾看到我的尸体”。
但转念一想，她似乎也只能抱着忌野秀禾痛哭，哀求他告诉自己密码……过程上好像并没什么差别啊！
剧本中的美人计在怎么样也不能做到勾勾手对方就把所有信息告诉自己，这已经不是蛊惑，完全是洗脑需要报警的范畴，她擅长的是找到物理意义上的资料，而不是这种在大脑里的资料。
就算如愿以偿接近了对方，这种秘密怎么会告诉相处不到一个月的新认识的女性呢？如果不是密码是个钥匙的话，美人计还有点用处，这种时候明明更适合琴酒出马拷问吧？
除非……不不不、这个除非就有点可怕了。
浅井未来把那个猜测摁回脑袋深处，要不是那个保险箱是镶嵌在墙壁里的，她都想跟琴酒建议不如先把保险箱搬走再从长计议。
少女在接触到忌野秀禾的时候，就发现她这本庞大的剧本似乎只写了个精彩的开头，过程一塌糊涂，完全看不到结尾。说实话她都不知道琴酒到底有什么自信她可以完成任务，总不能是觉得她随便勾勾手对方就把密码送上来？
这样的困惑一直持续到第二天。
忌野秀禾来接浅井未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对方化妆也遮盖不住的疲惫，他把准备好的称赞咽了回去，担忧地问道：“昨晚没有休息好吗？浅井小姐。”
“一想到要宴会就……”浅井未来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地挽着青年的小臂，朝他微微一笑，“让您见笑了，今天我一定会是合格的女伴。”
忌野秀禾轻轻发出一声叹息，他伸手梳理浅井未来的头发：“浅井小姐，你是不是想要……”
“你们两个还没好么？”
走廊的尽头，忌野美千子穿着利索的裙装，如履平地地踩着高跟鞋快步走来，热情地朝他们两个打招呼。浅井未来微微颔首后，对上了摆着职业笑容的安室透。
浅井未来：“……您好。”
安室透：“……您好。”
两个心怀鬼胎的人微妙地擦过眼神，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你跟安室先生好像发生了些什么，是有争吵吗？”远远地跟在后面，忌野秀禾跟浅井未来轻声说话。
“争吵说不算，就是……安室先生似乎有些奇怪，美千子小姐选他做男伴没关系吗？最好还是不要让他参加宴会。”浅井未来捂着嘴，小声地回答。
反正过了今天她和安室透十有八九不会再见面，少女毫不客气地上眼药，同行之间能有什么情谊呢！她今天就要给安室透水深火热的生活加一把火。
“确实美千子每次选的男伴都有些……”忌野秀禾若有所思，不过很快他又变成那副惯常的开朗样，不太在意地摇头，“不过每次都没有意外，我想美千子选安室先生做男伴一定有她的原因，反正她会处理好的。”
浅井未来神色一凛：“……”
每次？处理？意思是她有可能明天会跟安室透一起在东京湾被发现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她真的被扔在东京湾，一定琴酒的私人报复，毕竟她给琴酒安了这么一个具有浓重色彩的身份（并没有用上），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她是不是应该提前设好定时邮件让正义使者来阻止琴酒的暴行。
浅井未来没有注意到忌野秀禾的表情，百感交杂地踏进了光鲜亮丽的宴会大厅——
挑高的穹顶上面点缀着碎钻一样的吊灯，这些如同零散星点般的细碎簇拥着巨大的、沉甸的、挂满流苏般灯带的主灯。
大厅里的人并不多，这个宴会的邀请函有限，不然大家也不用这么想着各种办法混入其中。浅井未来在大厅的角落看到了琴酒，对方手里拿着高脚杯，和其他人格格不入，在和少女眼神交错的瞬间，他悠闲地举起酒杯，朝她做了个手势。
好担心啊。
浅井未来对组织搞破坏的能力是信赖的，游戏发行时候在直升机上扫射东京塔的宣传场面把她一整年的震撼都用光了，她唯一担心的就是组织在这方面太优秀，一不小心把这个大厅给轰炸成废墟。
到底有什么事情是能够造成一定混乱又不至于终止宴会的？
从她这一个月的旁敲侧击来看，这次宴会的审核非常严格。忌野浩昌所名下的军工集团树敌不少，每个宾客的进入都会经过层层检查，确保没有可疑人物进入会场。
可疑人物浅井未来暗暗腹诽：“……肯定还是混进了很多不良人士吧！像她和安室透这种人都堂然皇之地站在中心地带，何况那些在四周伺机而动的人？”
按照经典的剧情发展，应该是很不符合逻辑的“被军工集团搞得家破人亡，从小在失去父亲的仇恨下长大的犯罪嫌疑人苦心竭力混进会场，被愤懑和痛苦啃噬的内心让他在暗处举起手枪，对准站在聚光灯下面的男男女女”这样的故事。
俗套但经典。
浅井未来环顾四周，没有看到自己臆想中的犯罪嫌疑人，反而吸引了更多目光。
黑发绿眼的少女挽着忌野秀禾的手，站在人群中间，自然地逡巡着四周，人造的日光让她的眼底近乎透明，发梢夹在小巧精致的耳朵后面，从侧面可以看到少女挺拔的后颈和脊背，像一尊优雅美丽的浮雕。
浅井未来对这样的目光已经感到很熟悉了——那个人物属性界面在那之后再也没有出现，如上面所说，这里确实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只是偶尔、特别是在这种时刻，在这样艳羡和恋慕交织的时刻，她总会有种虚幻感。
那个魅力值的机制是什么？不同人对她的态度又各有千秋，这种虚假又现实的判定在哪？这些更多的问题被她掩盖在内心深处，只是在喘息的片刻，会重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一股细小的力从她的手腕传来，她抬头对上了忌野秀禾的微微皱着眉头的表情，他从今天出现那一刻看起来就不怎么开心，和在那边疯狂社交的忌野美千子对比鲜明。
“怎么了，忌野先生？”
在嘈杂的人声中，忌野秀禾的话无比清晰——
“总觉得这个时候不说点什么，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他盯着浅井未来微微缩小的瞳孔，说出令少女无比想要回避的倾诉，“我很喜欢浅井小姐，如果能再认识久一点，这样的心情或许能更加深刻。现在的我，仅仅只是肤浅的喜欢，喜欢您的外貌和……空无一物又彷徨的内心。”
“忌野先生——”浅井未来忍不住开口，随即又把嘴唇抿紧，像岸上干涸的鱼。
顶上的吊灯犹如日光一样将她晒伤，忌野秀禾的话化成铆钉直直地穿过她扎向地面。
“不是在责怪您，和您相处的时光很开心。”忌野秀禾微微一笑，贴紧了少女的脸庞，在耳边轻轻说道，“您不忍心开口的话，我就直说了，您想要书房保险柜的密码吧？”
时间在这刻放慢，浅井未来慌乱地看着四周，有一处金属的反光在暗处闪烁了两下。一声小小的破空声和忌野秀禾的话重叠在了一起。
“危险——”
第012章 第 12 章
事情犹如流星坠落般急转直下。
浅井未来眼前的世界被子弹击碎成两半，前一秒在目光簇拥下，忌野秀禾在她耳边说出了令她意想不到的话，下一秒她面前的人倒在一片尖叫声中，沉重的身躯倚靠在她身上，肩膀处有一片温热的液体散开。
“——？”
浅井未来茫然地跪坐在地上，双手支撑着忌野秀禾，对方清晰的叙述没有停止，一字一句往她的耳朵里钻，强迫式地扎在她的大脑里。
不远处传来沉闷的倒地声，一名穿着服务生衣服的青年被压倒在地，手持的枪械被踢到一米开外。浅井未来还没来得及判断这是不是组织计划里的骚乱，耳蜗深处的对讲装置传来刺耳的电流声，在琴酒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之前，她似乎听到对方说了声脏话。
“……被抢先了，浅井，想办法离开，计划提前。”
少女的脑袋锈蚀成一团，一时反应不过来耳机里的指令是什么意思，她强迫自己挪动身体，发现下身麻木得失去知觉，只有指尖还能勉强挪动，她的身体比倒在她身上的忌野秀禾还要冰冷。
“把他送去包扎！”
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呵声指挥几个警卫把忌野秀禾做了紧急止血后，小心地扶起来撤离原地，在离开前忌野秀禾最后在她的耳边说了什么，她已经没有记忆，茫然地抬头看着逆光站在她面前的忌野美千子。
“我送浅井小姐上楼休息。”忌野美千子一把把浅井未来拉起来，双手支撑在她的肩膀和腰部，架着她挪动，慌忙中不忘转头对着会场高声道，“请大家稍安勿躁，这场宴会不会终止。”
不终止吗？
浅井未来随着走动，下肢的麻痹感逐渐消退，攫取了她大部分思索重心的还是忌野秀禾遭受的枪击，在差距到闪光的那个瞬间，她拉了忌野秀禾一把，所以对方才会只被击中肩膀，并且倒在她身上。
但即使如此，这场宴会还不终止？
难不成这只是诱饵？机会难得的宴会、严格的安保、私密的环境、限制的宾客数量下诞生的绝佳的斗兽场，将所有明处暗处对忌野集团有企图的人都引到一处，而这些人在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前是不会离开的。
即使这里是陷阱。
咦？不对，现在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吗？浅井未来深吸一口气，骤缩到极致的瞳孔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她的头低垂眼神顺着重力看向自己的脚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她也有自己需要得到的东西。
琴酒的那声计划提前就跟按下开关一样，这里所有人都顺着命运和算计这个无情机械的推力走到合理的位置。
忌野美千子将少女带到无人的转角，再往上就是二层的走廊，她一边注视着楼下的情况，一边朝浅井未来问道：“浅井小姐还好吗？”
“嗯。”在她怀里的少女几不可闻地回答。
“那就好，我还担心浅井小姐被刚才的事故吓得甚至不清了，果然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有趣。”
忌野美千子大步踏上最后几级台阶，将双手的姿势变为交际舞的手势，拉着浅井未来转了一圈，在地毯的摩擦力作用下趔趄了几下，将少女以面朝她的姿势停住，伸出手捧起浅井未来的脸——
她的脸色苍白，眼角处有被溅起凝固住的细小血点，浅绿的瞳孔还带着几分无神，有些惊疑未定地看着忌野美千子。
对方将手划过浅井未来的眼角，对上她的眼睛，露出了相当甜蜜的笑容，嘴角扬起的弧度让浅井未来平白想起了人偶面具：“毕竟浅井小姐也有自己事情要做是吧？”
浅井未来：“……”
“不打起精神怎么行，虽然浅井小姐惊疑未定的表情也很惹人怜爱，但果然还是平时带着点欲言又止的神奇表情更生动。还有力气往前走吧？”
她瞪大了眼睛，微微张开嘴，审视式地看了忌野美千子几秒，一副放弃思考的表情，自暴自弃地脱口而出：“是啦，你们兄妹两个一个告诉我密码，另一个是不是要带我到保险柜面前？你们这样干脆直接把东西送给我好了。”
“咦——浅井小姐希望这样吗？但是我和兄长都做不到。”忌野美千子故作可爱地歪着头，带着浅井未来往前走。
她跳起男士的交际舞步得心应手，原本就高挑的身子踩上高跟鞋足足比浅井未来高了一个脑袋，踏步、回撤、旋转，浅井未来借着她的力往走廊伸出曲折行进，直到最后谢幕的动作，她们倚靠在书房门口，忌野美千子在她的脸颊侧面留下一个轻吻。
“密码是……”她在浅井未来耳边留下一串数字，将少女摆正身子推到书房门口，头也不回地往回走，只是伸出一只手朝少女随意地晃了晃，“我跟兄长知道的密码各有一半正确，至于怎么开启这扇门，就靠浅井小姐自己了。”
——合理了。
如果兄妹两个人各自知道半边密码的话，从一开始想要从接触某一个人获得密码的思路就是错误的，难怪忌野美千子毫不在意安室透的异常之处，就算被安室透套出了密码，他也依然不能打开保险箱。
但是为什么要告诉她呢？
浅井未来不是什么万人迷，所谓的魅力值对她来说更像是吸引奇怪事件的催化剂，如同最初琴酒在通讯那头嘲讽的说法一样——如果连这点虚无的魅力都抵挡不住，还是早早被他处理掉。
虽然琴酒说的很不像人话，但不可否认，那句话给了浅井未来一记当头棒喝，再怎么暗示自己这里是真实的世界，也逃不过对于世界线充满戏剧性的故事情节的带入性以及对各种属性的潜意识判断。
反过来对她来说最简单粗暴的诘问就是，琴酒对她而言有魅力吗？有。她能吗？她不能。她还想要这条小命，借她八百个胆子她也没办法对琴酒有什么非分之想。
想清楚这点浅井未来彻底抛下了对魅力值的偏见看法，而是把它当做能拓展选择的幸运按钮，只不过从忌野两兄妹的表现来看，这已经不是拓展选择了，这是跳到另一个故事分支去了。
难道她真的是什么万人迷吗？怎么可能。
浅井未来忽视了忌野美千子的那个轻吻，用事先准备好的书房钥匙打开了房门。通讯那头琴酒的枪声宣告大厅混乱的再次开始，她必须抓紧时间把那个账本从那个镶在墙上的保险箱里拿出来。
由忌野秀禾拥有的前半段，忌野美千子拥有的后半段，以及那两串数字中间的重复字段组成的冗长密码被浅井未来牢牢记在脑中，缓过神来她甚至在思考这么长的一串密码万一有人中间背错了几位数该怎么办。
保险箱悄无声息地打开，偌大的箱体里除了那份账本之外没有别的东西，她伸手拿起账本，却觉得自己只是拿起了放在蛛网中心的蜜糖诱饵，而她即将把这颗蜜糖挪动到另一张更大的网上。
——还是说，是同一张网呢？
浅井未来无力地弯了弯嘴角，轻轻敲击两下放在腰间的说话设备，关上书房厚重的木门后，在楼下隐隐传来的尖叫和敲击声，沿着长长的地毯奔跑。
忌野家的设计将所有的楼栋连在一起，她用这段时间背熟了地图，亲自走过这条路线。上楼，拐过三个弯之后再向下，沿着面前的方向径直朝前，在尽头左转。
在下个转弯前停住脚步，往后倒数三个步伐，拿早就准备好的钥匙打开这扇窗户，伏特加驾驶的接应车正在墙边静静地等待着。
“这就算是……”完成任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