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路路
“还是去其他地方？”她握着下巴认真严肃的思考。
夜枭沉默了很久，他收紧手指。
他尚不清楚她是否明白沉默代表的拒绝，在她干干净净的瞳孔里，你不需要遮掩那疲惫不堪的灵魂，她一定会理解你的一切决定。只有一件事可以明晰，她如此在意你的存在。
最后他妥协，“就在庄园吧。”
有人不要你从这个世界路过。
*
果不其然，等塔米斯翻出窗户又钩锁枪滑回韦恩大厦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办公桌上薯条已经凉了。蝙蝠侠坐在他阔别已久的办公桌前，——当然不是替布鲁斯韦恩处理没处理的文件，而是进入集团内网看材料研发部的最新实验计划。要是被人看到蝙蝠侠正在帮韦恩处理文件，这成何体统。
屏幕荧光点亮他冷硬的下颌……还有旁边的可乐。有点违和，但蝙蝠侠带着她悄无声息出现在汉堡店前台点单，差点把店员吓到尖叫在前，——喝可乐什么的好像也没那么奇怪了。
蝙蝠侠的解释很镇定，据他说这是迪克推荐的汉堡店…总之味道不错。
如果是在蝙蝠洞，可乐的位置大概是一杯茶吧。
塔米斯对茶叶没什么感觉，父亲平日里也没表现出对茶格外的偏好，几乎是阿尔弗雷德端上来什么他们就喝什么。塔米斯认真思考过，如果要攻陷庄园，冒名顶替阿尔弗雷德是最兵不血刃的办法，用开发新口味茶水的名义滴入无色无味的毒药是最好的办法。
达米安觉得很有道理，他拧着眉思考三秒后冲进老管家的房间，将一把全自动手枪扔上被子，扬言这个年纪是拼搏的最好时候。凌晨四点万籁俱寂，塔米斯站在门口，缓缓放下没拽住兄长的手；阿尔弗雷德睁开眼，释然笑了，从床头的夹缝抽出**，“达米安少爷，您有何高见？”
兄妹二人自此对阿尔弗雷德的战斗力有了认知，在此类问题上安静如鸡，父亲一向屈从于老管家的微笑也有了全新的解释。
喝茶约莫也是阿尔弗雷德的提议，但是要对夜枭胃口的话，塔米斯若有所思，“一定要喝茶吗……还是喝酒更合适吧？”
“不是茶的问题，他不会这么快接受……一切都需要时间。”蝙蝠
侠几乎能够猜到女儿又去询问了一遍夜枭，他几乎要因为这天真的提问角度叹息。
塔米斯眨了眨眼，“但是刚才他说可以来庄园喝茶啊？”
蝙蝠侠陷入沉默。
不是，夜枭到底什么意思？
*
冬季已至，就连日光都出现得又早又悄无声息。死亡射手被押进警车后笼，稀薄日光穿过黑色浑浊的车窗贴膜，又从铁栅栏分割而过，刺得眼睛发痛。他抬起被手铐捆住的手，遮了遮那过于明亮的光。
挪到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他隔着栅栏问前座的警察，“这么急着把我送回监狱？”
戈登耸耸肩，“去黑门监狱之前，你还有其他行程。”
死亡射手只觉得这句话莫名其妙。但他也没想问要去哪儿，对于他来说，去哪儿都没区别，横竖都不会比沃勒那儿更差。
好一阵的颠簸后，车辆放缓速度，驶入清晨的喧嚣。
“今天要听老师的话哦”/“昨天不是才上了学，怎么今天又要上了”/“放学还是在这里等你”/“知道了妈妈”/
渐渐清晰的声浪将周遭包围，车停下了，降下一小截后窗，隔着遥远的距离和那分寸的窗户，死亡射手一瞬间就看到了对面街道上正从校车上下来的身影。
……佐伊，他的女儿。
死亡射手的瞳孔骤缩，几乎是腾地想要站起来，头撞到顶棚也没抑制注急切，他连跌带撞地闯进光中，跌坐在声浪传来的窗边，攀着窗栅栏的手剧烈颤抖。
她的头发在身后晃动，她笑着和同学打招呼，初生的阳光淋在她的脸上，他们能分享的仅有同一片阳光。
许是目光太热烈，黑肤女孩在街上停下，困惑地往周围看了一眼。在她投来目光之前，死亡射手低头躲下窗户，尝到了咸涩的泪水。
在街道的另一侧，漆黑的蝙蝠车停在角落里，塔米斯陷入沉默。
“……哭了呢。”她低声说。
在一位父亲正在躲避女儿可能望来的视线时，另一位父亲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女儿的侧脸，她瞳孔里闪过的是怜悯吗，他无从得知。
他终于等到合适的时机谈一件事。
“在犯下那么多案子之前，如果有人能阻止他，那现在他也许就能站在阳光下。”布鲁斯轻声说，“蝙蝠侠不杀人，蝙蝠侠是一个标志，只要标志尚存，就代表秩序和法律依旧存在，审判的权利交由人民自身。”
受伤，流血，总有一天我们都会死去，但标志永远不会摧毁，理想长存。
“但这只是蝙蝠侠对自己的要求，塔米。伤人、监听、非法入室，蝙蝠侠犯下的罪行能够被判处万年刑期，足够再诞生繁衍一个人类文明。”布鲁斯无声笑笑，他的手轻轻放上女儿的肩膀，“——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我们的周围满是罪恶，杀戮绝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法。如果逢恶便杀，放眼望去吧，我们将处无人之境，刀尖最后一个对准的人是自己。”
沉默。
糟糕，布鲁斯舌尖发苦，要开口谈及这件事情很难，但一旦开口，不小心就开始长篇累牍。满口说教的大道理，就算是他也不乐意听。
罕见的后悔狼狈，就算是蝙蝠侠也几乎要开始不安，但是女儿小声说，“……我知道了，父亲。”
她越过中控台，把头埋进他的胸口。布鲁斯沉默片刻，无声摸了摸她的头。
*
数公里之外。
乔纳森从床上睁开眼，他穿上拖鞋，昨天他们没来上课。
早餐和一张来自母亲的便利贴放在桌上，他坐在椅子上看着煎蛋，今天他们会来吗？
他抱住头，“啊啊，大早上的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第206章 植物杀手格雷森 还有逃课少年
校园是一座定时喷发的火山， 铃声一响就把火山灰洋洋洒洒震出教室。永远活力，永远喧闹。乔纳森扒拉了一下隔壁班的教室门，——兄妹二人的位置空着。
“别看了， 今天也没来。”比尔跟在他后面小声说。
自从达米安以雷厉风行的姿态出现将比尔震慑， 乔纳森就喜获得了一枚跟班， 简直惊掉班上所有人的大牙。——乔纳森猜测， 这或许是因为他当时没忍住站在达米安面前，吐槽了几句他思维过于发散，到底为什么会有人觉得那是战书啊？！比尔觉得乔竟能顶住大魔王的压力帮他说话， 很是感动，遂单方面认了大哥。
这种拉帮结派乔真的一点都不想要， 但这时候还是有其他好处， 橄榄球队队长这种风云人物的信息网可比他发达多了。
在别人班门口， 乔压低声音问， 装作一无所知，“——逃学？还是请假？”
比尔说， “肯定是韦恩先生打了电话请假啊， 好像是说要带着他们去公海垂钓来着。哎这个季节垂钓不冷吗， 不对， 最近是不是休渔季啊？”
他嘟嘟囔囔了半天，然后突然发现乔的问题好像哪里不太对， 他狐疑的看过来， “为什么会觉得是逃学？”
因为你对这对兄妹的邪恶和危险一无所知， 乔几乎是羡慕的看着比尔， 他很想重金求购一双没见过兄妹两真面目的眼睛。
带着满脸都写着困惑的跟班，乔纳森沧桑的回到了自己班级的座位。
把头向后靠在椅子里，他瞪着天花板。
以蝙蝠侠和韦恩先生的风格， （他虽然没和蝙蝠侠一起打击过罪犯，但完全清楚这种双面生活的情况）——明面上大家所知道的一切，可能都是义警生活的保护色。就像去外地出差、临时加班只不过是借口，实际上是在处理世界上大大小小的危机。
——所以韦恩先生的请假…坏了，不会还在离家出走吧？！乔纳森咣当一声站起来。
“你对我的课有什么高见吗？肯特先生？”讲台上的老师笑容核善。
万籁俱寂，众目睽睽之下，乔纳森艰难露出笑容，然后拔腿就跑：“——对不起老师我肚子痛我去一下洗手间！”
他风卷残云的冲出教室，只有声音在教室里回荡。
老师：“？”
比尔咳嗽了一下，“呃，他好像真的肚子很痛。您继续讲课？”
韦恩庄园。
模拟训练室内，达米安正以历代罗宾的数据为敌人蓝本进行训练，颇有不达成1V3不出训练室的刻苦风采。布鲁斯看到他如此勤勉训练想必会很欣慰，然后勒令他和塔米去上学……然而老父亲昨夜用脑过度，一回房间就安详的躺下了，睡得天昏地暗。
厨房里，阿尔弗雷德背对窗户高举手中的便签条，借用天
光和吊灯以让上面的字迹更加清晰明亮。小票一般长卷的纸条，一行又一行手写字迹蔓延到末尾。茶叶，香料…大多都是野餐茶会必需之物。以英国人的严谨认真和对家庭的满腔责任感，他绝不准许自己操办的事项出现任何意外。
蓝羽灰喜鹊划过窗外，啾稠着落入满是露水的草坪，有一截裙摆从旁侧的石板路上飘过，也未能让它抬起埋入草丛的头。玻璃房子坐落在路的尽处，拆下的破损玻璃窗倚在墙边。
塔米斯来看看花房里生长的植物们。
在她没到来之前，阿尔弗雷德每天早晨固定时间起床，雷打不动的来花房捉虫浇水。人老了不管做什么都想要有人陪伴，所以当她展现出对植物的偏好时，阿尔弗雷德很高兴家里终于有人能和他一起进行园艺活动，特意收拾出好一片区域给她种想要的东西。
今天上午他们该一起来的，但是老管家正在厨房全力备战重要事业。塔米斯在旁边绕了几圈，她倒是很想减轻阿尔弗雷德的工作，但老人拍了拍小朋友的头，提到花园还没人照顾，郑重地把这件事交给她来处理。
于是塔米斯决定先处理花房。
仅剩的窗框硬框住了塔米斯的脚步，她直面花房里的绿篱架子，没明白前几天还好好的玻璃怎么忽然就碎了。哥谭冬季的昼夜温差极大，但不至于大到能让单层玻璃冻裂的程度。而且……
她低头看了残骸几秒，这种形状的破洞显然是有人纵身一跃撞出来的。
谁做的？什么情况下有人会这样做？想不到。她更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意料之外的人。
青年站在花房一角，淡蓝色的衬衫修出挺拔的脊背，他全神贯注扫视着周围，眉毛拧得能压死苍蝇。
拥有个人事业，感情问题颇为复杂，并不常出现在庄园、达米安虽然不说但最为认可的兄弟。迪克格雷森。
他总是笑着出现在家庭成员身边。塔米斯默不作声站在角落，而达米安在旁边满脸都写着‘别过来烦我们’的时候，也只有他会毫无芥蒂的凑过来问要不要吃点什么。
但植物似乎并不在他的关心范围内，塔米斯第一次在花房这个位置看到他。
当她把手放上窗框时，迪克也注意到了家里最小的妹妹。在灿金色的阳光里，她的轮廓近乎被光融化，未遮掩的面容混杂着高加索裔的深刻和精致，——他这会儿后知后觉她的肤色要比达米安浅得多，兴许是随了她父亲。
这样想来，这父女两还有个最大的共同之处，不愿意说话时谁都无法让他们开口。如果举办一个沉默大赛，说不定能够比赛到地老天荒。那达米安一说话就让人恨不得让他闭嘴的天赋，——或许是随了塔利亚，不，雷霄奥古？
可怕的遗传和隔代遗传。
迪克几乎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他终于从这棟花房带来的警惕中放松了些许。
在少女踩上白铁艺的窗柩，即将跳入花房中时，他在前方如侍者般微微俯身，向着小姑娘伸出他的手。他的手掌心向上接住一斛阳光，然而那并不是他想要迎接之物。
“我有这个荣幸吗？”他笑着问。
花房内临窗的墙下爬了一片蔓长春花，紫色风车似的花蕾正在清晨舒展嫩瓣。塔米斯即将跃下的动作停住了，她几乎带着不明所以的困惑看向他。
花房内临窗的墙下爬了一片蔓长春花，紫色风车似的花蕾正在清晨舒展嫩瓣，她放下的手由他握住，白色的裙摆落进蔓长春花的墙。
等她在花园的小径上站稳，迪克才放下手。塔米斯有些拘谨，“阿尔弗雷德让我来浇水。”
迪克颇为自豪，大拇指往身后一指，示意她看，“我已经给这里的小家伙们喝过水了。”
迪克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堪比阳光，他后面的架子上挂着一大盆垂条的蟹爪兰和其他多浆植物，土壤湿润得几乎如水浸泡。塔米斯看着他们，神色陷入短暂的空白，好几秒后，她终于恢复过来，强迫自己挪开目光。
……蟹爪兰不耐涝，这样浇水会死的。她默默把这句话吞进喉咙，面对神色自豪的大哥，她应该道谢吧？但是后面就是即将迈入冥河的旱生植物，她根本说不出话。
“浇个水而已，真不知道阿尔弗雷德为什么像是这事很复杂一样，从不让我和布鲁斯帮他分担。”迪克感叹。
显然这是有原因的，而塔米斯已经找到问题了。
“……会死的。”她喃喃说。为了所有已经死去和正在死去的植物，塔米斯觉得有必要纠正格雷森的看法。
迪克大惊失色，“什么？你们在这儿种了人一浇水就会死的植物？！好厉害的毒素！新毒藤女吗？！”
怎么会有这种植物啊！毒藤女听到了会生气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