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路路
提姆一愣,显然有什么人把车直接开进了教学区, 这是明令禁止的事情,而且司机的开车方式一定非常非常粗暴,这也就是为什么停车场的车都在暴怒。
什么人没事把车飙进学校里来?校园袭击不会发生在这时候,总不能是久久没看到孩子出来的暴脾气家长吧?
疾驰的轮胎震落草坪叶片上饱坠的露珠,从草坪到路面飞曳出的水瀑由前车灯凛然照亮,如万千银河坠地。鲜红的法拉利跑车越过银河,在教学楼前的广场中停下。
驾驶座上的窗户降下,青年眉飞色舞的在里面对他一挥手,“哟!还是这么喜欢自投罗网啊你,整挺好,不用找了。”
吊儿郎当喜气洋洋的语气,提姆感觉他被雨天搅弄出的那丁点孤独被揍了一拳。
他叹了口气,正要走进雨幕。但后座的门打开了,露出一截黑风衣的衣角,少女钻出来,撑起一把黑色的伞。她的脸在青苍雨幕中近乎透明,比骤雨明亮得多的翡色瞳孔安静的看着他。
那伞要努力撑在他头顶时,提姆有一瞬间的失神。
*
塔米斯沉思她的身高。
她要踮起脚才能将将把伞撑在提姆的头顶…几乎又能听到杰森的低笑。唔,她有希望长到两米吗?
她握着黑色伞柄,另一只手叹息着从另一方向放在上端剩余的柄部,不知为何手指用力到微微发白。他们的手之间只有一指不到的距离,她下意识抬头看。
他的面容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矜贵隽秀的脸罕见的不带表情。见她
望过来,他微不可查地向后放了放身体,然后才低声说:“谢谢,我来吧。”
暖气充盈在车内,杰森用实际操作的方式向提姆展示了他是怎么把车开进来校舍的。红色的跑车弹出草坪、跳过花坛,横冲直撞出了校园。如果不是布鲁斯这辆车的车牌有报备到校园后勤,提姆表示他很怀疑一出校门迎接他们的是将是gcpd的枪林弹雨。
“我也有枪!”杰森振振有词。
“听上去要是被抓住问题就更大了。”提姆叹气,“所以怎么想到来接我?”
他们的目光在后视镜相遇。
塔米斯正看着窗外。杰森目光一转,对着他挤了挤眼睛,做了个回去再说的姿势。
提姆不可避免的因为杰森这些举动而产生好奇心。
他直觉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显然是关于家中最小的妹妹。
鉴于杰森的亢奋情绪,——达米安?
回到庄园,小姑娘很快被迪克拉走了。提姆所见到的疑点又增多了一个。他沉吟着下了蝙蝠洞,入目的一片狼藉止住了他的思考。
一角的钛合金地板上满是斑驳血迹,洞中贴墙的那枚巨型硬币扑倒在地,一副被龙卷风席卷过的模样。而阿尔弗雷德正在为坐在椅子里的布鲁斯处理伤口。
男人肌肉分明的胸膛上,新缠的绷带正在往外渗血。胳膊还有几道细碎的刀伤。提姆惊了一下,他出门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突然变成这样。
布鲁斯什么话都没说。而杰森双手抱臂,满脸写着幸灾乐祸,“可算不用做什么妈妈活了,告诉我布鲁斯,告诉我你是不是打断了恶魔崽子的腿。”
提姆缓缓扭头看向他,“?”
什么情况?他就去上了一天的课,世界就变了?
*
塔米斯有种淡淡的心力交瘁。
关于乔纳森的大讨论让人失去所有力气,而一离开蝙蝠洞,她就像陀螺一样被大家指使来指使去,在接二连三的事情中转个不停。阿福的新品试吃,和杰森一起接德雷克放学。等终于回到家,她想下去蝙蝠洞,连安全电梯的门都没摸到,又被才出蝙蝠洞的迪克给顺手薅走,说什么帮忙检查庄园安保。检查完安保她去找父亲,——父亲说他在忙。
风暴在肆虐,而暴风眼风平浪静。塔米斯没有她正处中心的自觉,只是发现所有人知道她送了花给乔纳森之后都变得很奇怪,而且大家似乎在故意支开她。
是错觉吗?但塔米斯很难不多想。哥哥一定知道是为什么,也会愿意把事情的道理告诉给她听。遇到无法理解又必须理解的事情时,她对他的信任近乎本能。
带着不安,她敲响了兄长的房门。
没有动静。
“……哥哥?”她犹豫地问。
没有回答。
“……是因为我做错了事吗?”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一阵风就能带走。
长而寂静的走廊的灯光暖黄,但照在身上没有半分暖意。塔米斯抱着腿在门前的地毯上坐下来,下巴放在膝盖上。背靠着门,小小的一团缩在那里。
提姆站在走廊尽头沉默地看着她。他的脚停在原地,半天都没有走上前去。
一直到那张小脸埋进膝盖里,最后他低声说,“他可能出门了,如果你需要……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
一门之隔的脚步声消失了,把黑暗里唯一的温度都带走。
漆黑之中,达米安背靠着门,仰头凝视的天花板亦如深渊般将他回望。即便全身仿佛被车倾轧过一般的疼痛,但他仍站得笔挺。
该说“我在”之类的话吧?这样她就知道你在,知道无论何时都能找到你。你永远都是她求助和倾诉顺位的第一个,这样也就能继续把这第一的地位垄断下去。
但他现在委实不是什么能见人的样子,有人用身体力行的手段告诉他,只要他还在一天那就是家中不可违逆的父。
窗帘动了动,来人轻松的跃入房间,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松,“不开门吗?”
达米安面无表情,“如果我开了门,你就不会跳进来而是挂在外面偷听吧?恶心。”
“……这番话说得我像个变态,我可没这么想过。”
迪克嘟哝着把房间的灯按亮。即便是突然的强光,达米安的眼睛也没眨半下,只是冷淡的看着他。
迪克叹着气扔出药膏。达米安没有接,那药膏滚落在地毯上,无声停在他靴前。
达米安没有看格雷森,每一双眼睛都无可抑制的将他带回过去,溺毙在翡翠的原野。他会沉浸在其余任何人的目光中吗?显然不会,光是有这个念头都是对他的侮辱。
那这到底是什么?
好半晌之后,迪克听到他问,“格雷森,爱是什么?”
罕见,这绝不是平日达米安会提出的问题,显然他并不像现在看上去那么平静。
而且这个问题委实有些难以回答…迪克小心斟酌着用词,但还没等他打好腹稿,达米安越过他,“算了,我不该问女朋友换得比武器都要快的人这个问题。”
迪克:“?”
他揉着太阳穴转身,“总之爱不是控制欲,人也不是财产。”他的声音渐渐严肃起来,“达米安,你不该和布鲁斯说那句话,我们是家人,爱是尊重和理解。”
他的回答不是达米安想要的回答,因而他没有说话,拿起刀架上呈着的刀,拇指顶开刀鞘。乍泄的一截银光如雪花向眼瞳涌来。
他不知道爱是什么,但独自留在雪山那段时间,他整天都往返于雪山呼啸的风雪和烁烁落下积雪的松林,站在嶙峋的石滩上,眺望斑驳的雪线一日日向上,用它来计算春天到来的时间。
无论什么季节都对他没有任何意义,但等到春天,有人喜欢的流石滩会缀上绿色,开出斑斑点点的小花。
他曾经不明白的事物,后来渐渐明晰。然而不是所有人都会明白,不是所有人都会理解。这就是他所处的世界,愚蠢皮囊隔绝思维的交互,卑微者以血肉向强权者献祭,因而强者恒强弱者越弱。这就是世界运行的规则,话语即权力,权力即真理。强者决定一切。
他还是太弱了,喉头滚动,他咽下喉咙里涌起的腥气。
“我明白了。”达米安收刀回鞘,将倒映出的自我面容掩灭,他重复这两个词,“尊重,理解。”
呵。
*
提姆会很多东西,从企业管理、计算机编程到咖啡拉花,但所有的技能显然不包括——哄情绪沮丧的女孩子。
庄园大厅,沙发,死寂。
小姑娘又忍不住把头埋进抱枕 ,浑身都散发出自闭。而旁边,提姆为自己没有做好计划的莽撞上前疯转脑子。
讨论乔纳森的问题?显然这时候提起会适得其反;讨论集团财报?最愚蠢的男人都作不出这事;教她做咖啡拉花?他上次看到过一个潦草小狗拉花的视频,应该不难复刻,但她从来不喝咖啡,做这件事也很愚蠢;当场写代码?这完全是程序员进酒吧点了份炒饭然后酒吧炸了的笑话真实版。
只剩一件事了,提姆面色严肃以掩盖不安,“要不要…去训练?我最近找到了一些据说失传已久的刀术资料。”
“不要。”塔米斯的脸还埋在抱枕里,声音闷闷的。
正当提姆绝望之际,小姑娘从抱枕里露出小半张脸,沮丧而又忧郁,语气微弱得近乎被雨水打湿的可怜小鸟,“我想我做了错事。”
他一怔,声音放缓,“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因为我在乔纳森的事情上犯了错,所以大家都不开心。”她轻轻说。
第216章 回门审亲 弟弟,你今年和你儿子一样大……
第二日, 晴。
红角鸮感恩戴德天公作美,怀抱着极大热枕衷心祝愿BOSS此行一切顺利。夜枭带着礼物上路时一如既往面无表情,红角鸮看着他被车门合上的平静侧脸感叹不愧是老板, 见家长都这么镇定。灰雕鸮已经接受了BOSS和韦恩真有关系的设定, 听得眼角抽搐一个肘击要他闭嘴:见家长是恋爱的词儿, 这叫做回门审亲!
要是夜枭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估计会重启西伯利亚发配计划。但他现在关注点在后备箱的礼物上,委实心里没有底。
他亲自研究的礼物单,茶、瓷器, 非常满足“七十岁老人”的喜好,想来不管哪个世界的潘尼沃斯都会喜欢这一套。但孩子们——这委实有点困难。当他问雇员们16~25岁的年轻人会喜欢什么礼物, 他们对视了一眼犹豫半天问要不买一个男模团, 毕竟小小姐这个年龄一旦开窍对于爱情之类的幻想就很是充沛, 一不注意就会造成让人头疼的问题, 不管是杀掉男方还是给钱打发都很处理。
夜枭被上辈子的终极人摧残得多了,一向有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的定力, 在这个回答之下, 还是没忍住沉默的时间比以往更久。在场所有人都在窒息的氛围里瑟瑟发抖, 好几秒终于有会审题的人站出来, 大声表示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不管喜欢什么,打钱总没错!
夜枭:。
要是弟弟家里的小鸟们有这么好处理就好了。
最后他还是根据他的鸟类观察记录给每个人都选了礼物。说来也可笑, 两辈子加起来他竟头一次…不, 第二次因为什么事情畏首畏尾。
产生期待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会想要投射出的情绪得到回应。
他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小盒子, 巴大的墨绿绒面盒孤零零躺在真皮座椅上,他单独把这件礼物拿出来,里面是他唯一确定会受到被赠人喜欢的礼物。
因为不管是什么, 她都会喜欢。
尽管出行前就已经对今日不会事事顺利有所预料,但实际情况还是让托马斯陷入沉思。
庄园里唯二光明正大对他表示大力欢迎的人是阿尔弗雷德和迪克,进门就差给他带生日帽拉礼花了。布鲁斯站在旁边朝他点头,满身都写满了淡淡的死感,——鉴于情报显示他昨夜彻夜不眠,在哥谭摧毁了几十个谜语人藏奖杯的基地,夜枭觉得可以理解。
——好吧,还是有些难以理解,布鲁斯不应该因为这么点工作量精神状态就变成这样。
“不欢迎我?“他罕见的开了个玩笑。
“不。“布鲁斯当即反驳,”为什么会这样想?别这么敏感。只是昨天处理了太多事情。”
一句话解释了这么多词,看来真没有。托马斯贴心的假装没有注意一件事情,布鲁斯说话时正顶着阿尔弗雷德如芒在背的死亡视线。
其他小鸟们基本都处于观望和好奇。在杰森路过托马斯身边,低声撂下‘就算布鲁斯认同了你也会继续继续注意你’之后,提姆笑着给他端来了茶点。——前者给了狠话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后者态度要好得多,如果托马斯没有注意到,在迪克快乐和他聊天时,提姆一直在暗地关注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时不时插入聊天,打探酒店运行和势力情况的话。
托马斯还能怎么办,只能从善如流的应付好奇的鸟宝宝们的好奇心,然后抛出对于他们的问题。就像抛接球游戏,虽然愚蠢但是在互动上很有效。
然而最出人意料的,他最关心的——
小姑娘今天穿了身相当乖巧的墨绿色学院风毛衣,贴坐在他身边,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乌黑发顶和眼底淡淡的青黑色,本就不健康的肤色更是白得像纸,像是一阵风就能被吹走。感受到落下的目光,她抬起被颊发遮住小半截的脸,安静得像恹恹小猫一样的望过来。
夜枭侑然觉得心头被撞了一下,也果真被什么撞了一下。小姑娘拽着他的衣袖,额头撞在他的胳膊上。说撞也不准确,那力道非常轻,几乎只是用细微弧度蹭了蹭他的手臂。
他的唇线不动声色的往下垂了垂,截住和提姆正在说的话头,转肩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后脑勺。他的动作很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