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肝妈
可克莱尔不这么认为,离开后的第二天,她带来了实验室的研究员。
但他们还来不及对恐龙进行麻醉,就发现那块可疑的巨石不见了。四下寻找,他们在电网边缘的水池中找到了它。
沉了底,有必要挖吗?
没必要。
不了了之。
唯有克莱尔心底仍有疑云,可她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恍惚中,她似乎明白了那句“它让人捉摸不定”是什么意思。
*
风暴季过后,努布拉岛开始重建,克莱尔再也没有来过旧区。
又三个月,恐龙乐园重启,阿萨思的生活终于回归了平静。
她继续着电击、吃恐龙肉和戳石头的日常,偶尔兴致来了,还会把头埋进水池里练一会儿闭气。除了饲养员,没人会接近此地,她自得其乐地过了许久,直到眼熟的饲养员接连两天没有出现——
很意外,苏珊回来了,她看上去神色不安、面带倦容。
“好久不见了,好孩子。”苏珊将恐龙的尸块放上升降杆,叹道,“我很高兴,你居然还记得我。”
她已经许久没来,原以为恐龙记性再好也会忘记她。可她没想到,当她的气味随风传来时,密林第一时间大幅度地摇晃起来,她的恐龙朋友早就冲到了边缘。
她还记得她,真好。
可这也不是真好,她的记性好,也意味着另一只记性佳……
苏珊:“你的饲养员之一·乔治,不会再来了。”她带来了一个悲伤的消息,“他去给你的同类喂食,跟我一样差点被它拖下去。幸运的是我们都活了下来,不幸的是乔治失去了一条手臂。”
“他不会再来了。”
“他们总算放弃了对另一只进行人工饲养的念头,早该这么做了。”
从苏珊的抱怨中,阿萨思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人类明知她的同类凶暴非常却还要坚持人工饲养的原因了——
因为公园中有一个项目很赚钱,叫做“成为饲养者”。
简单来说,就是游客付费、提桶给恐龙亲手喂食以换取“饲养者”奖章的活动,其中给食肉龙喂食的奖章最大,也更受人欢迎。
阿萨思虽然不懂“钱”是什么,但她品得出这种侮辱掠食者的行为非常智障,人类办这事几乎跟送死无异。
如果他们真的排队给她喂食,一人提一桶往她嘴里倒,还逗她——行,她马上把“不吃人类”这条从原则里划掉,并立刻大开杀戒,吃得他们连骨渣都不剩!
苏珊:“喂一次10美金,暴利,公司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可惜,你的同类已经尝过了人肉的味道,要是在展出时让人喂食,它估计会连人带桶一起吞掉。”
“所以,他们计划将你一起展出,用来赚取喂食的钱。”
阿萨思:……
看来他们是活腻了。
第15章
气候转冷,又到了储存脂肪的时节。
就像松鼠收集坚果,海狸加固巢穴,麋鹿长出厚毛,阿萨思也有着自己的过冬方式。
在往年,每当进入深秋,她的胃口都会大增。
或许是动物本能自带的对“缺食”季节的焦虑,或许是恐龙基因刻录的对“冰川时代”的恐惧,她总会不自觉地摄入大量肉食,持续两个月囤积脂肪,哪怕旧区的肉类供应从未断过,她也觉得吃得不够、想要更多。
好在努布拉岛坐落于哥斯达黎加的西南岸,受热带气候影响,它通常不存在传统意义上的冬季,有的只是以降水量多少来分割的干湿季。
湿季在夏,干季在冬,气温虽有降低,但整体下调不多。
可即便如此,动物对冬季的感知总有其特殊的阈值,基因说“该过冬了”,身体就会为过冬做准备,而身体做好了准备,精神也会投入。
一回生二回熟,阿萨思等待着“生理季”的到来。不料,人类的投食量跟上了,她的胃口却掉了链子。
她似乎生病了,不仅吃不下东西,状态还很低迷。
她不再晒太阳,不再碰电网,连玩水和戳石头的日常都不再进行。每日只是缩在隐蔽处趴着,不喜活动和互动,哪怕苏珊来了也窝着不出。
“好孩子,你生病了吗?”
停止进食后的第三天,苏珊实在没办法,只好请来了实验室的人员。
出乎意料的是,吴博士亲自带着设备到场,他指挥着工作人员搭建帐篷和临时实验室,下令不得惊扰“资产”,只作全天候的观察。
“吴博士,它生病了。”苏珊小心翼翼地提醒,“病得很重,吃不下任何东西,如果你们只是观察而不行动,它会死的。”
亨利放下望远镜,语气轻松:“放心吧,它很健康。”
“只不过是表皮变了色,眼睛看不见,三天不吃东西而已。”
在苏珊脸色骤变之前,亨利止住了冷笑话,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这是蛇类蜕皮前的表现,它也一样,目前正处于这个阶段。”
苏珊喃喃道:“蛇?”
吴博士不再透露情报,只让身边的佣兵将苏珊带走,而他继续投入了观察。
在高科技设备的成像下,第二只资产的身影很快投上了屏幕。
只见它“虚弱”地趴在阴影中,一身银灰色的表皮变得干燥惨白,棕黄色的竖瞳变得浑浊无神,有一层薄薄的“壳”从眼翳上浮起,形状越来越明显。
亨利:“给它增加一些湿度。”
研究员举起了水枪,笼子上空便下起了雨。察觉到空气中的湿度增加,“资产”总算挪出了隐蔽处,让身体淋漓在雨水中。
蛇类蜕皮需要一定的湿度和温度,看来它也一样。
吴博士一边记录新数据,一边吩咐助手:“不要漏下一帧细节,它的每一个变化都至关重要。”
要是没记错,它的第一次蜕皮是在实验室里,持续时间不久。
蜕皮完成后,它的体型大了一圈,食量增加了一倍。旧皮的脱落带走了它的疤痕和寄生虫,所获得的好处与蛇类蜕皮后的一模一样。
而眼下,它的第二次蜕皮发生在旧区,时隔近三年,也不知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它对蛇类的基因融合得相当完美,几乎是“吞”了对方的长处而没有吸收短处。
假如它能像蛇一般每隔一段时间就蜕一次皮,蜕一次就长大一点,那么从理论上说它可以持续成长,直到死亡为止。
毕竟蛇类就是这样,它们会不断蜕皮、持续长大,唯有寿命耗尽才能停下。
如此一来,第二只资产就没有“固定体型”一说了,要是它活得够久,没准会长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显然,不少研究员也想到了这点,但比起博士的淡定,他们颇有些惴惴不安:“吴博士,它……将来能长多大?”
“我不知道。”亨利摊手,“有些资料在实验室里不是秘密,你们也清楚,我在创造它们的时候加入了深海物种的基因,就为了让这部分基因承受住它们不断成长的体型。”
深海物种虽然生得奇形怪状但能长得很大,还是“巨无霸”。
尤其是章鱼,它在传说中留下了“北海巨妖”的称呼,为一代航海者深深恐惧着。但几百年下来,人们只当那是神话,几乎是祛魅了。可当吴博士将它的基因添加到新物种中并用于“长个头”时,意义就完全不同——
从某种程度上讲,科学正在反向证明一些神话传说的真实性。
亨利:“它是突破基因的限制还是死于基因的崩溃,无论是哪种结局我都很期待。”
与此同时,淋够了雨的阿萨思只觉得身上有一张膜在崩裂。
皮肤很痒,像是有一群蚂蚁在咬,令她无法忍受地侧躺在地,难耐地大力摩擦起来。
如同蛇会在崎岖不平的地方爬行、以方便蜕皮,她也撞上岩石的棱角磨蹭,借助外力撕下旧皮,一划拉就是一片。
岩石的棱角被磨平了,她起身朝树木撞去,又蹭着树皮转起了圈。
期间,她的爪子覆盖住脸,尖端的钩子扯下一层膜,从脖颈到后脑,从眼翳到鼻端——它完整地挂在她的爪子上,而她的眼睛脱去了翳,一下子看得无比清晰。
她能看到雨水从天而降的轨迹,像是慢了不止一倍速坠落,她认为自己能精准地捕获每一滴。
她能看见树叶舒展的脉络,其上覆着一层细小的水珠,而珠子上有一只昆虫正在张开翅膀,它后腿的一圈绒毛根根清晰。
她能看清相隔百米的每一个人,他们的表情、神色和动作。甚至,她能说出一个置物架上的试管内装着什么颜色的液体,起了几个气泡……
她像是第一次看清了整个世界,沉浸于新鲜的体验中无法自拔。
“它怎么了?”
“或许是在重新认识自己吧?”有人吐槽,“就像我第一次面对生理期的变化,直接在马桶上放声尖叫,还以为自己要因流血过多而死了。”
“……可我记得性教育是小学的内容,你的老师和父母没教过这些吗?”
“很遗憾,我来自德克萨斯州。你应该知道,这个州以禁欲教育为主,法律上不强制对孩子进行这方面的教学,所以……”
“好吧,那真是不幸,你一定吓坏了。”就像目前的“资产”一样。
可惜,人与恐龙的观感不互通,阿萨思经历过一次蜕皮,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不会感到半分害怕。
她随意扯下皮,又守在旧皮旁寸步不离。
她知道,人类搞这么大阵仗一定不会空手而归,他们必然会拿她的旧皮做研究,而想从她爪下捞东西就只有一个办法——麻醉她。
很快,她“如愿以偿”。
只是这一次,她“沉睡”的时间更短了。
*
半个月后,苏珊带着两个饲养员来到了旧区,他们提着一些五颜六色的小桶,带着一车剁碎的生肉。
“真是疯了!他们真想把她投入喂食环节!”
苏珊看上去很生气,她拎起一只塑料小桶,觉得不可理喻:“把碎肉放进桶里让我们轮流喂食,直到她习惯被人类这样投喂——哦上帝!这究竟是哪个混蛋想出来的饲养方式,他为什么不亲手喂她?”
面对吴博士时用“它”,面对饲养员时用“她”,苏珊很清楚谁会跟她站在一边。
果然,另外两个饲养员脸色也很难看,他们清楚这项工作有多危险。掠食者的情绪再稳定那也是掠食者,一车肉分桶喂食,它要是饿得慌了他们岂不都是桶?
“该死的,要抗议!他们不能这么对我们,我们又不是工具!”
“可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工具,是消耗品。”另一个道,“想想乔治吧,断了一只手,不知道被送去哪里疗养了,希望不是早就废弃的白垩纪营地。”
三人终是无言,在监控下,他们一人提着一只桶走上了升降架,心惊胆战地等待着资产的出现。
然而,不知是肉少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资产”虽迈出了林间、锁定了他们,却没对他们发动攻击。
甚至,在其中一人因为手抖而将肉撒下去后,“资产”低头看了看“芝麻大小”的肉,打了一声清晰可闻的、完全不屑的响鼻,尾巴一甩就走了。
它走得轻松,可在升降架上的人吓得是大汗淋漓。
“不,我再也不干了!我发誓!它今天不吃我,不代表下次不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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