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弋
既然他已经担了罪名,干嘛不多些人下水,不说法不责众,起码说出去也比他独一份的不孝说得好听。
胤祉突然来了精神,已经沮丧地不能言语的他一骨碌跪直:“皇阿玛明鉴,京中其他人,更有甚于儿子者,不仅有饮酒作乐,纳美添丁之人,更有国孝家孝双重孝期,还偷娶二房者。”
胤祉豁出去了,将他隐约听到的风流韵事一股脑说了出来,至于真实性,谁在乎,只要能拉到垫背的,足矣。
大清以孝治天下,胤祉的这番话更加戳了康熙的肺管子,他从没想到他的臣子中也有如此多阳奉阴违,不忠不孝之人,这是对他皇权的挑衅。
“查,给我严查!”康熙猩红着眼,牙关逼出来的话中,带着浓浓的血腥之味。
风雨再起。
第172章 警告(二更)
帝王之怒,雷霆万钧,在康熙彻查的旨意发出去后,整个朝堂人人自危。
胤祺与黛玉坐在湖心亭中,看着空中簌簌落下的雪花,迎来了林如海。
“父亲,您怎么来了。”黛玉披着赤狐斗篷,忙迎了上去。
白雪飘落,林如海身上的蓑衣被染成白色,偶有没遮挡住的雪花飘飞,将林如海的眉毛胡子沾成白色,好似突然便白了头。
见着这样的林如海,黛玉突然便多愁善感起来,忖度着人终归有老去的一日,父亲此时瞧着康健,却也终归不是少年人,一时间怔在了原地。
胤祺见着黛玉不语,只一味出神,便知她又有些新的感悟,也不打断,只亲自起身将林如海请到上首坐下。
“岳父,快暖暖身子。”胤祺躬身,拿起石榴花纹银壶,向绿玉斗中倒满了满满一杯。
“可不能喝酒。”林如海唬地忙将杯子放下:“外头这么大动静,你难道不知道,在家里也要时刻谨慎。”
林如海瞪向胤祺,这事根本上就是胤祺闹出来的,林如海一边为他的学生手段出众而得意,一边又为了这事闹得太大无法收场而头疼。
早知道,在康熙的示意下,宗人府对大大小小的官员,无论是实职还是虚职,都查了遍,这查找力度,是真冲着查出事情去的,并不给人任何侥幸空间。
尽管林如海心里明白,胤祺已经将事情做的天衣无缝,没有人会怀疑对三阿哥的弹劾出自他手,他依然担忧着。
毕竟,这种彻查,太容易变成党同伐异,排除异己。
三阿哥已经废了,想必不少人会将视线转移到不显山不露水的四阿哥和五阿哥身上。
这视线,未必全是善意,投奔他的人变多,盯着他,时刻找错的人也不会少。
林如海不仅为胤祺担忧,更为黛玉担心。黛玉本就是个多思的性子,若非为了她的身子,林如海绝不乐意黛玉嫁入皇家,奈何世事难料,好在胤祺一直对那位子没有野心,每日乐呵呵的,与黛玉谈诗论话,黛玉嫁人后日子过得倒也舒心。
这番变动,也不知是福是祸。
看着两靥红润的黛玉,林如海勉强放下了担忧,黛玉嫁给五阿哥,应当会好。
“岳父,您放心,我心里有数,”胤祺好似没有看出林如海的担忧,他笑嘻嘻地宽慰着林如海:“这是用旧日收集的荷蕊上的雨水煮出的蜜水,您尝尝是否有菏花的清香。”
林如海年轻时也是个爱弄风雅的,闻言轻轻晃着手中的绿玉斗,只见琥珀色的蜜水顺着摇晃,在杯中流淌,呷一口,温热的甜蜜滋味中,浅淡的荷花香盈满齿颊,中和了蜜水甜腻的滋味,确是上佳的饮子。
林如海放下心来,胤祺与黛玉还有心思赏雪调蜜,风花雪月,事态便还在他的控制中,有余力应对。
但他特意来了一趟,该说的还是得说。
林如海一口将杯中水饮尽,将绿玉斗放在桌上,捋着胡须提点道:“那日我在暖阁里,瞧着万岁爷确实动了真怒,这次我瞧着京中不少人家都入了其中,你们俩也都机灵些,不要阿猫阿狗都求到你们门前,你们便应了当说客,好好的惹一身腥。”
“父亲您放心,我们才不会这么傻。”黛玉很快醒过神来,不过见林如海与胤祺说得热火朝天,一时没找着机会插入,此时听着林如海的叮嘱,黛玉拍着胸脯答应,恨不得赌咒发誓。
毕竟,谁都知道他们五阿哥府,不,现在是郡王府不理俗物,比起求他们,有更多其他更有效的法子。
林如海这才露出笑容,恭贺胤祺与黛玉这对新受封的郡王与郡王妃,又在郡王府里用了膳,这才不顾黛玉的挽留,趁着天色尚早,坐车离开。
黛玉与胤祺对视一眼,又去了湖心亭中,垂钓赏雪,数个炭盆将亭子里照得暖如春昼,摆在旁边的花,被热意熏着,悄悄探出了花骨朵,却是这冰天雪地里的一抹艳色。
这花孱弱却又鲜活,黛玉好似更深地体会到花谢花开,生命轮回,心下触动,令人取来纸笔,笔不加点一蹴而就。
清绝的五言跃然纸上,胤祺句句读来,只觉拍案惊奇,他赞叹不已:“若妹妹为男儿身,还有那些状元们什么事。”
说完,胤祺拿起细毫笔,沾上墨,在黛玉的题诗旁,轻巧地勾勒出那伶仃花儿的模样。
寥寥几笔,栩栩如生,那花在这一瞬间得到了永恒。
“又拿我取乐,”黛玉等到胤祺将笔放下,她才将帕子甩到胤祺的胳膊上,冷笑道:“就是这个世道,不让闺阁中的女孩们一展身手,就不说我,我那外祖母家里面,有本事的姑娘,奶奶们就多了去了,哪个拿出去不让人赞一声好,比起那两府里的男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还只是一府一家,便有这么多得用之人,其他家想必也不会少了去,难道就比前头的男人差到哪儿不成,不过就亏在不是男儿身罢了。”
胤祺哪里想到,他恭维的一句话,却招了黛玉这么一番道理,他琢磨着黛玉之言,若有所思,确实,荣宁二府里头的男人,真真没一个得用的,他们家里的媳妇姑娘们,说不得真比那些男人得用。
但如今这个世道,公卿大族家的太太姑娘们抛头露面,却是天大的错处,外头哪里有让他们施展的空间。
贫苦人家的女子,为了生计,说不得愿意出来。
等等,想到这,胤祺心念一动,那透明的琉璃方子给了康熙,康熙便也默许了胤祺捣鼓的其他生意,那些泰西人不仅给胤祺带来了透明的琉璃,还和胤祺说了一个荷兰纺车,不过之前制作琉璃都来不及,胤祺也没有腾出精力关注纺车。
此时琉璃生意已经结束,换了个郡王的爵位倒也不亏,那个荷兰纺车,倒是能提上日程。
至于纺车需要许多人手,可能多了壮力的事情,那些在家里的娘子们,却正好合适。
“胤祺?”黛玉伸出纤细地手指,戳在胤祺的额头上,冰凉凉的的手指直将胤祺冻的一哆嗦,他连忙将黛玉的手捂在怀里,边和黛玉说着他的想法。
这堪称离经叛道的念头,却让黛玉眼睛越来越亮,等到胤祺将他的想法说要,就见黛玉将手从胤祺怀里抽出,双手一拍,连连称赞:“这主意真好,我们赶紧商议商议,如何才能实施。”
是的,想法从提出到实践,中间还有许多步,胤祺此时的主意不过是粗略的雏形,还得不断完善。
黛玉对这主意却很是上了心,每日处理完家事,也顾不上别的,一心在纸上写写画画,又不断召家里的媳妇婆子们说话,没关注其他事情,更忘了这个话题开头说到的荣国府女眷。
也不知道荣国府里,此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第173章 败落征兆(贾府剧情)
夜渐深,漫天的风雪一夜未停,在呼啸的北风中散落在树梢、屋顶,为天地镀上一层银白。
屋子里的灯烛已灭,主子丫鬟们都陷入了深沉的睡梦之中,只有守门的小丫鬟,靠着炭盆,使劲睁大酸涩的眼睛,仍然挡不住头往下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
等到这丫鬟的头深深垂下之时,突然听见一阵喧哗之声传来。
此时院门已经落锁,小丫鬟趴在门缝里往外望去,只见屋子外头突然来了一人,手上提了个惨浸浸的灯笼,急眉赤眼地跑了过来,后头跟着一串的婆子丫鬟,提着的灯笼照亮了夜色,也打破了夜晚的安静。
小丫鬟正准备让他们退下,不许扰了老太太的清静,却见着前头披头散发的那人,却是荣国府的当家奶奶,王熙凤,后头急忙追着的那行人,却是她院子里的下人。
深更半夜的,琏二奶奶如此狼狈前来,必有大事。
小丫鬟一缩脖子,撒腿便往屋子里跑去。
鸳鸯正守在老太太的屋子外头,为老太太值夜,见着小丫鬟惊慌的模样,当即竖起了眉毛,厉声呵道:“还有没有规矩。”
“鸳鸯姐姐,二奶奶和大奶奶来了。”小丫鬟结结巴巴地说道。
鸳鸯皱着眉头,披上玫红绣花小袄便往外头院门走去,正好赶上王熙凤在外拍门。
“我的奶奶,您最是识规矩,知体统的,这大晚上的闹什么事呢?”
鸳鸯忙将门栓打开,将王熙凤请了进来,见着她鬓发散乱,泪痕斑驳的模样,急忙将她引到自己的屋子,令小丫鬟去茶水房里将热水取来。
“老太太可歇了?”王熙凤顾不上擦脸,忙抓着鸳鸯的手问道:“我有急事要见老太太。”
鸳鸯只觉着抓住她的手透骨的冰凉,犹如冰块一般,仔细看去,还能见着王熙凤脸上的微红的巴掌印,她皱着眉,扯着笑道:“这都什么时辰了,老太太自是歇了,自上了岁数,一晚上难睡个安稳觉,睡前特特吩咐了,没有天大的事情,万万别扰了她。”
那些夫妻拌嘴的小事,更是不值当去将老太太喊醒。
这话鸳鸯没说出来,但她的眼神中,明晃晃的就是这个意思。
王熙凤嘴角的笑意更加苦涩,她抓住鸳鸯的手更加用力,骨节青白交错:“我的好姑娘,我哪是这般没有分寸的人,若只为了我的事情,就算二爷要将我打死,我也不敢大晚上的扰了老太太清梦,实在是这事涉及到阖府上下的安危,我实在没了其他办法,不得不求老太太做主。”
鸳鸯惊疑不定地看着王熙凤,她知晓王熙凤是最知轻重缓急之人,不会在这等事情上岔子。
见着王熙凤坚定的点头,鸳鸯决定就信了这一次,她一咬牙,掀开了帘子,弯着腰轻柔地将贾母唤醒。
贾母上了岁数,本就觉轻,早就听着外头闹哄哄的,睡得不甚安稳,鸳鸯一唤,她便醒了过来。
“什么时辰了?”贾母的声音苍老中带着倦意。
鸳鸯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鎏金怀表看了点,低声说道:“老太太,刚刚子时。”
贾母咳嗽两声,扶着鸳鸯的手坐起了身子,她倚靠在金丝绒缎引枕上,皱着眉,冷脸说道:“外头在闹些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天要塌了。”
鸳鸯见贾母发怒,心里也怪自己怎么就昏了头,听了二奶奶的撺掇,大晚上的将贾母唤醒,家里头处处好,又哪里到了阖府都不稳的地步。
但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无用,鸳鸯仗着在贾母身边还算得脸,先用白釉红梅报喜杯盛着温水给贾母漱过口,又换上贾母日常用的杯子,递过一盏老君眉,伺候着贾母喝了两口,等到贾母怒气稍缓后,才斟酌着说道:“老太太,外头是二奶奶求见,说有件涉及到阖家上下的大事,一时片刻都等不得了,立即便要见您,我是没个见识的,听了这话唬得不行,着急忙慌的将您闹醒。”
贾母浑浊的眼珠瞬间变得冷冽,她冷着声音:“琏儿媳妇不是拎不清的人,她既这般说,这事就算没这么厉害,也不是什么小事,让她进来见我。”
贾母这话一出,院子里瞬间便动了起来,有拿厚衣服给贾母穿上的,有去将屋子里灯烛挑亮的,更有去小厨房,将管事娘子喊醒,给老太太拿些宵夜的。
鸳鸯伺候着贾母起身,亲自去了院子门口,王熙凤已经着急地在原地不断转圈,染着丹蔻的指甲被咬得秃了一块又一块。
正当鸳鸯与王熙凤说着贾母的意思之时,贾琏匆匆赶来,一把抓住王熙凤的手,便要将她扯回去,他用力握住王熙凤的胳膊,讪笑着对鸳鸯说道:“鸳鸯姑娘,深夜叨扰了你,实在是罪过,我们小夫妻拌嘴闹了矛盾,没什么大事,便不扰你休息了。”
还不待鸳鸯说话,王熙凤使劲一甩,将贾琏的手甩开,她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贾琏的脸,唾骂道:“谁和你红脸闹矛盾,你要将一大家子害死,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鸳鸯一惊,她是贾府的家生子,她的兴衰荣辱全寄托在贾府上,贾府好,她未必好,但贾府差,她一定不好。
听了王熙凤的话,鸳鸯只觉着闸刀就在头上,将先前那些劝和的想法全抛在脑后,瞪着贾琏呵道:“琏二爷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老太太在里面等着,是你能撒泼打滚的吗?”
王熙凤得意地看了贾琏一眼,边拨弄着额边的碎发,边往屋子里走去。
“奶奶...”贾琏一改前头的张扬跋扈,他祈求地看着王熙凤,话语中是满满的讨好。
王熙凤却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子,留下贾琏在外头来回转圈。
屋子里,贾母刚从小厨房送来的点心里挑了个酥卷,将将咽下去,就见着王熙凤仓促地走了进来,尽管她已经尽量地梳理着头发,拉直衣裳,浑身的狼狈却还是遮挡不住。
“凤丫头,”贾母沉着脸,没有好气地问道:“话不能随便说,你们小夫妻的打闹,嚷嚷出乱子,就不懂事了。”
王熙凤腿一软,跪在贾母床前的脚踏上,未语泪先流:“老太太,我哪里是这么不懂事的人。”
“若只是我与琏二爷的口角,就算他将我打死,我也不敢大晚上扰了您的清静。”
贾母神色也郑重起来,她向鸳鸯使了个眼色,鸳鸯立时将屋子里伺候的小丫鬟们全部领了出去。
屋子里瞬间空了下来,高而空旷的室内,王熙凤的话简直有回声,只听见她带着哭腔说道:“老祖宗,我实在没有办法了,万岁爷前些日子刚下了旨意,要彻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连三阿哥都吃了挂落,我想着我们家里连主子带奴仆,上上下下这么多口子人,若是闹出不好的事情,没得连累一大家子,便令妈妈们留心着,家里一定不能出乱子。”
贾母点点头,这事情她听王熙凤提过一耳朵,当时她还深感王熙凤深思熟虑,做事颇具章法,很是向着王夫人赞了一通。
王熙凤大半夜的跑过来,难道真闹出丑事了不成?
贾母惊疑不定地坐起身子,手紧紧抓着被子,手背上青筋毕露,她盯着王熙凤,一字一句问道:“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雪愈发的大,沉甸甸的雪压在松枝上,松枝不堪重负,咔嚓一声,砸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将蜷缩着过冬的鸟惊吓地振翅飞起,扑扇着翅膀离开,融入夜色沉沉的天幕,只留下松枝那丑陋地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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