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弋
日后太子真继位成了皇帝,他这次只将凌普撸了职位,两人间还有缓和空间,太子不至于为了这么件事怀恨在心将他至于死地,倘若真搞出了人命,激得太子报复,他且没有好果子吃。
胤祉心里的小九九,胤祺一打眼便瞧了出来,他默默的离胤祉更远,蠢人不可怕,蠢不自知才是真的要命。
连胤祺都瞧出了胤祉的小心思,与狐狸一样的大臣们周旋多年的康熙,更是一眼就心中有数。
康熙将凌普放入内务府,不过是唯恐他的宝贝儿子日常用度被亏了去,特特选个太子的人守在内务府里,觑着太子缺了什么,想要什么,及时送过去,凌普只要满足太子的喜好,在康熙眼中,便是当差得力了,至于凌普一日在内务府待多长时间,康熙还真不在乎。
康熙再忌惮太子,也没想在这等小事上落他的脸面,他沉沉地垂下眼皮,便要将事情囫囵过去。
“凌普素日当差很是勤勉,想必一时疏忽也是有的,便罚他一个月的月俸,以儆效尤。”
康熙轻描淡写地给了凌普惩处,然而这处罚,却和没有处罚一样。
胤祉欲借着凌普立威的打算成了竹篮打水,他的话日后在内务府更加起不到作用。
想到这,胤祉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脑子里的弦瞬间崩断,岌岌可危的理智消失无踪。
他脸红脖子粗的跪下,三叩首后,眼含热泪,忧心不已地谏道:“皇阿玛明鉴,儿臣在吏部行走,这些日子瞧着,凌普行事绝非个例,朝中大臣们懈怠者多,勤勉者少,就连五弟,也不过是日日在理藩院里点个卯便离开,长此以往,我大清朝吏治将松散成何等模样,皇阿玛您将凌普轻拿轻放了,日后那些大人们有样学样,该如何是好。”
说完,胤祉又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字字真心,声声泣血,真真是为父分忧的好儿子。
至于被他提到的其他大人们和胤祺,只在心里不断地骂着晦气。
胤祉之前还有着理智,知晓事情不能闹大,然而或许是康熙的偏袒,让他彻底失控,他这番话,却将朝中大臣们全都覆盖进去,谁也讨不了好。
一言毕,乾清宫里的那些人,无论是颤颤巍巍的老人,还是年富力强的干吏,瞬间都跪了下来,齐呼冤枉。
若是只凌普一人,康熙还能想办法糊弄过去,然而胤祉将此事上升到江山吏治的高度,涉及到祖宗基业的事情,康熙不得不严阵以待。
康熙难道不知晓朝中大臣们的做派吗,只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只要能将他交代的事情办好,其他皆为小节。
然而胤祉却将这潜规则挑破,康熙骑虎难下,他头疼地揉着额头,思索着如何处置。将朝中大臣全部撸了,这话就算胤祉敢说,康熙都不敢应。
康熙头疼地看着胤祉,却只见胤祉脸上的慷慨激昂散去,反而变成了不知所措,眼中满满的都是后悔,他仓惶地看着康熙,失去的理智回笼后,胤祉意识到他出了多大的昏招,将多少人扯了进来,等散了朝,京中的官员估计都得对他咬牙切齿。
胤祉突然反应过来,他捅了多大的篓子,却又没有办法解决,他只能期盼地看着康熙,祈求康熙出手帮他遮掩。
康熙头更疼,三阿哥文采出众,他之前从未觉得他的这个三儿子缺心眼,没想到却是个顾前不顾后,难当大用之人。
康熙下了这个判断,冷酷地看着胤祉,心里想着等过些日子要将胤祉从吏部调出来,正好礼部上奏要修书,便让他去故纸堆里领着人去修书,想必那才是适合他的地方。
然而,那些都是之后的事了,胤祉到底是康熙的儿子,这个烂摊子还得康熙来收拾。
他看着胤祉的眼神越来越冷,若他将这事充耳不闻,天家威严何在,说不得养大了臣子的野心,日后更加欺瞒于他这帝王;但他若真的大动干戈查这点微末小事,先不说耗费的人力物力,查出来后又如何惩罚,凡五品以上的官,谁查不出点事情来,罚重了天下事该交给谁处置,罚轻了又显得格外儿戏。
康熙一时间进退两难。
正在这时,默默在旁边旁观了许久的胤祺,站了出来,打破了乾清宫里凝滞的空气。
“皇阿玛,”胤祺的声音一出,太子,胤祉,满朝文武都向他看来,却只见胤祺叹了口气,恭敬地说道:“儿子当差不勤,确有此事,三阿哥为了周全儿子脸面,将朝中诸大臣也一道参了,实无此事,儿子自请辞官,请皇阿玛责罚。”
康熙身子坐直,对胤祺高看了几眼,胤祺的这番话,既给他递了台阶,又为三阿哥的话找了理由,更是给朝中百官免了错处,除了他自己受了影响,哪哪都能遮掩过去。
这是此时最好的处置方式。
只不过,委屈了胤祺。
罢了,多个胤祺送些银子,让他能过得舒服些,便也罢了。
康熙很快做出了决定,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胤祺,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错处,便将差事和理藩院交接了,在家好生反省。”
就这样,胤祺卸了理藩院的差事,领着康熙私下赐给他的三万两银子,回了府邸之中。
第148章 回府
胤祺从乾清宫中挂冠而去,已经是天光大明,他出了宫门,径直往拴着的马走过去。
舞文、弄墨俩人无法伴着胤祺入宫,正找了个背风的地儿待着,手捂在嘴前,哈着气让冻僵的手给暖和起来。
正在这时,两人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马儿的鸣叫声。
舞文抬头望了望天色,离散朝时辰还早,他冷着脸,掳着袖子:“是哪个小贼,偷到爷爷头上来了,让我给你好看...”
话音未落,却见着身着黄色阿哥服的胤祺,伸出手亲昵地拍了拍马头。舞文的舌头好像被猫叼去了一半,咬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平时五阿哥哪有这么早出来的时候,先不说上朝如何耗费时辰,等散了朝,怎么也得去理藩院转一圈,即使尚书试图将他架空,但大大小小的事情,他也得知晓。
也不知宫里头出了什么事,五阿哥就这么出来了。
一时间,舞文都顾不上失言冒犯胤祺的事情,格外担忧地看向胤祺,却只见胤祺神色自若,他腰腹同时使力,翻身上马,大腿稍微用力,马便向前走去。
舞文忙小跑着追上:“爷,您这是往哪儿去,我先去做好准备。”
胤祺却轻笑出声,他马鞭遥遥地指向东市方向:“福晋爱吃那头王家的点心,平日里散了朝后,那几样抢手的酥点都卖尽了,今儿个赶巧了,去王记转转。”
胤祺全然没有将先前的事情放在心上,更别提闭门不出,以示请罪了。
舞文闻言,兴致勃勃地与胤祺讨论着王记的哪款点心好吃。
弄墨眼见着胤祺的兴致愈发高,只觉着心惊,他趁着胤祺不注意,狠狠瞪了舞文一眼,回忆片刻,苦口婆心地劝道:“五阿哥,府中每日都派了人为福晋买点心,那王记的掌柜听说是送去王府,乐得每日将最好的那炉留给我们。”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五阿哥素来不爱排场,每日出门只领着他和舞文,东市人员混杂的,就不是贵人该去的地儿,若伤了哪儿该如何是好。
然而胤祺听了弄墨的话,却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笑意更盛:“你不懂,我亲手买的,滋味更好。”
说完,也不等弄墨再劝谏,见着这俩人也上了马,马鞭一挥,马匹便踢踏着跑了起来,顺着长长的宫墙,跑过了台基厂大街,过了东兴隆街,便到了东花市街上的东市。
此时的东市已经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都说东富西贵,来东市的人个个家底颇丰,造成了东市上的每个铺子都修建地格外规整,一水儿的二层铺子,一楼放着各色货品,二楼则是隔成了一个个的雅间,铺上上好的料子,给女眷留下歇脚的地儿。
自从入了东市,马儿再也跑不动。胤祺索性从马上跳下了,示意弄墨将马牵着去不远处的马棚,喂些上好草料,他自己则领着舞文,悠哉地入了街市之中,向糕点铺子走去。
胤祺既未凭着身份清道,也没有找将仪仗摆出,更没有找十个八个侍卫护着,在这人潮中,他也走着很是费劲,甚至被身旁人踩了几脚。
弄墨刚瞪起眼睛,欲要发怒,却被胤祺止住,得了身旁人的赔礼后,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站到了王记前排队的人之中。
等到胤祺在王记排队排得不亦乐乎,好容易买到了黛玉爱吃的那几色糕点后,才又挤出了东市,复又上了马回府。
门房远远地瞧着五阿哥骑马的身影,四人忙齐力将大门推开,另一人小跑着往后头报信,五阿哥已经回来了。
接到信的粗使嬷嬷,连忙往二门跑去,与二门当差的丫鬟交代分明,后院的丫鬟们便动了起来,打水的泡茶的熏衣的取食的,凡是当差的都动了起来。
五阿哥府里,黛玉已经将府里的规矩定了下来,赏罚分明连消带打之下,丫鬟小厮们都知晓了,别看这五福晋长得文文弱弱的,管家理事却是一把好手,谁也不敢偷奸耍滑,五阿哥府里各司其责,人人负责着一摊子事,所有事情都井井有条起来。
等到胤祺回到后院,刚进黛玉的院子,温度正好的碧螺春在紫檀木桌案上幽幽散着清香,梅花八瓣攒盒里放着胤祺爱吃的点心,家常穿的青布衣裳,被熏得暖烘烘的,散发出雪后松针的香味。
胤祺顾不上打理自己,他献宝一样的将护了一路的糕点递给黛玉:“妹妹,我记着你说过京中就王记做苏式点心最是正宗,你尝尝他们家的味道变没变。”
黛玉心头一热,为胤祺特意为她买糕点的这份心动容,她伸出手,拿出一块定胜糕,浅红的糕点与她指甲上的丹蔻相映成辉,黛玉轻轻咬了口,果然软糯香甜,与她记忆中滋味完全一致。
虽说五阿哥府每日派了人去王记买糕点,定胜糕却是从未买回来过,这却不是由于定胜糕过于稀少,而是没有下人敢买,黛玉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尝到定胜糕的滋味了,忍不住便想多吃上两口。
然而瞧出她意动的胤祺忙忙阻止:“妹妹,这定胜糕是糯米粉做的,糯米最不克化,浅尝辄止即可。”
黛玉恼怒地将那精巧的糕点扔回盘子里,瞪着胤祺,气着说道:“你在那店里折腾那么久,买回来的东西就只能咬一口,何苦来哉。”
身为五阿哥府的主人,早有人向她回过胤祺去为她排队买糕点一事。
黛玉对着定胜糕的喜爱,半是为了正宗的江南风味,半是为了胤祺的用心。
胤祺将黛玉的自苦置若罔闻,他依然笑着哄道:“之前是我疏忽了,小厮们没我的吩咐不敢买这种难克化的点心,委屈妹妹了,从明儿个开始,我每日去东市给妹妹亲自买点心,保管样样都合你心意。”
黛玉不信,却也被胤祺哄得露出喜色,她噗嗤笑了出来,帕子轻飘飘地砸到胤祺怀里:“又在说哪门子的笑话,你日日去给我买点心,难道还能不当差了不成。”
胤祺却神秘地一笑:“这又有何不可。”
黛玉与胤祺自幼一道长大,知他不是信口开河之人,她忙从椅子上坐正,瞪大了眼睛等着胤祺的下文。
胤祺却又不着急了,他将怀里的帕子取下,在热水里洗过手,又自取了衣裳,去了屏风后,任黛玉如何心急,也只能等待。
桌上的定胜糕,早已无人问津。
等胤祺出来时,不仅繁重的朝服换成了家常穿的半旧袍子,脚下也脱了沉甸甸的靴子,趿拉着千层底的布鞋。
“到底是怎么回事。”黛玉双眼圆睁,原本那似喜非喜地眸子里全是不解。
按着康熙那恨不得将所有儿子都扔到朝堂上,为大清江山永固做贡献的架势,黛玉还以为胤祺将为大清卖命几十年,直到停了呼吸才能停止当差。
胤祺坐在黛玉身旁的炕椅上,身子重重地往后一靠,陷入厚厚的引枕中,随即才拍了拍黛玉的手,以示安抚,这才在汨汨燃烧的香料中,将朝上的事情与黛玉交代清楚。
“呵。”听完了前因后果,黛玉冷哼一声:“三阿哥实在是...”
黛玉到底是后宅女子,不便评价外男,但她眼中那不屑的神色,足以表达出她对三阿哥的看法了。
闹了这么大一场,除了让他自己得罪了所与人,他又得到了什么好处。
真真是蠢不可言。
黛玉甚至都懒得在三阿哥身上费神,黛玉仔细打量着胤祺的神色,见着他并未因为此事而变得低沉、失落,她才笑着说道:“理藩院那一摊子事,也不是好办的差事,你就在家里好好歇着。”
康熙亲征噶尔丹失败,不远的将来战事必然再起,到时候胤祺若是在理藩院,说不得就去了蒙古的队伍之中,黛玉实在不放心,在她看来,胤祺的免职,反而是好事一件。
雪雁轻轻地走了进来,将黛玉与胤祺前头的杯子换下,新上两杯碧螺春,微微烫手的杯子在炕桌上放定,雪雁提起的气松了下来,便听见胤祺说道:“那我日日在家陪着妹妹,妹妹可别嫌我烦。”
黛玉含嗔带怒地瞪了一眼,正要与胤祺好好掰扯,却听见雪雁脱口而出:“太好了。”
胤祺与黛玉同时将目光投向了雪雁。
雪雁话刚出口,便知不妙,脸色煞白地跪了下来请罪。
雪雁与黛玉自来亲厚,幼时也是经常见五阿哥的,对与胤祺并没有被他掌管生死的敬畏,胤祺的那句话,正好解了她的一番心事,口无遮拦地脱口而出。
黛玉看了雪雁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暗叹口气,默默地琢磨着找哪个嬷嬷再教教规矩。在家里还好,犯了什么事她能遮掩一二,出了门得罪了贵人,就怕她也有心无力。
“外头起风了,我前儿个放外头晒着的花瓣恐被吹走,你领着小丫鬟,去把花收拾妥当。”听了黛玉的话,雪雁如逢大赦,她磕了个头,连忙走了出去。
雪雁的这话,胤祺倒也未觉着冒犯,只不过雪雁身为黛玉身旁的大丫鬟,终究是有些跳脱了,胤祺思索着是否去内务府找个规矩齐整的丫鬟,给黛玉使唤,又怕黛玉身旁多个宫里人,更不自在,左右衡量做不了决定。
正在这时,胤祺听见黛玉轻柔地说道:“你也别怪雪雁,这丫头说话直了点,却也是为了我好。”
胤祺亦知黛玉并非无的放矢之人,他一扬眉,听着黛玉继续说下去。
这话却得从晨间说起。
黛玉睡得轻,胤祺早期上朝之时,她便已经被吵醒,虽说她并未起身,后头终归是睡不找了。红缎并蒂鸳鸯被盖的严严实实的,她闭着眼,将养着精神,直到朝阳撕裂夜幕,瑞气透出云层,雪雁收拾妥当了,在外头敲着寝间的门,黛玉才伸出雪白的胳膊,拥着被子坐起,懒洋洋地说道:“进来吧。”
雪雁将帕子投掷在小丫鬟捧着的铜盆里,见着黛玉眼下的青黑,忧心地问着:“福晋,您昨儿个又没睡好?”
黛玉知雪雁满心满眼都是她,便也不瞒着雪雁,她叹了口气:“夜间睡得倒是安稳,不过早早的醒了,再没能合眼。”
雪雁皱着眉,嘟囔着说道:“您本就难入眠,这些日子与五阿哥睡一张床,好容易才安稳,又要早早的被吵醒,您说五阿哥要是日后可以不上朝该多好。”
“噤声,”黛玉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并无什么威慑力:“你当上朝是外头赶集,想去便去,不想去便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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