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山乱晓山青
随着提示音响起，电梯的大门缓缓打开。萩原朝松田潇洒地挥了挥手：“我先出去了，可不要太想念我哟，小阵平。”
松田被他的行为逗乐了：“我为什么要想你， 奇奇怪怪的。”
萩原笑着朝他比了个手势，电梯门合拢， 青年的身影彻底消失。松田脸上的笑意隐去， 赶忙去按开门键， 电梯已经再度开始上升。
他无力地垂下手指， 低声道：“再见， 阿萩。”
回到自己的公寓后， 卷发青年第一时间前往了卧室， 将那扣下的相框翻了过来， 果然是“他”和清月在毕业那一天拍摄的照片。
手指在清月的那张脸上细细地摩挲着， 比起现世那位还是中学生的清月，穿着警察制服的女性从五官上看，要成熟几分。
他与清月也有一张合照，那里面的少女，表情淡然，注视他的眼瞳不曾掺杂半分情绪，而眼前的这张照片，蓄着短发的女性，注视着她对面的青年，清浅的笑意萦绕在她的眉眼间。像是，日光明媚下，摇曳的兰花。
松田捏着相框，仰躺在床上。
这个世界的“松田阵平”，真是让人嫉妒。不但可以名正言顺地与少女交往，阿萩也没有因为那次案件离开，他拥有了松田现在所想要拥有的一切。
这样美好的，仿佛偷来的时间还能持续多久呢？
松田注视着窗外，残阳隐没于西山，天空边际的云霞从荼靡绚烂，渐渐化作灰黑。
这边已近黑夜，另一个世界中，才过去一个小时不到。
阵平注视着自己咬出来的伤口，明明嘴上说是要报复，可是看着鲜血从伤口中渗出，他又忍不住心疼。肯定很痛吧，但是这个时候说抱歉的话……
他正纠结自己要说些什么才能让气氛缓和些，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已经躺回在自己的床上，手里正拿着一个相框。
他将相框举起，注视着里面的人，喃喃自语：“哪怕一丝丝，你有喜欢过我吗？”
没有人会回答他这个问题，所以他可以自欺欺人，“肯定有的吧。”不然他就真的什么也不是。
松田眨了下眼睛，身前是方向盘，空间低矮逼仄，他此时正坐在车里。
觉察到青年的异动，清月想，这具身体的真正主人回来了。
身体主人抬起头，正欲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抬眼看过去的瞬间就发现了少女嘴唇上的伤口。
醒目、刺眼，绝对不可能是少女自己咬的，那么罪魁祸首就只有……他只觉得一阵火意上涌，咬牙切齿道：“那个家伙。”
清月抿紧嘴唇，尽量想要将其隐藏，只是她不可能不说话，一开口就会暴露出伤口，这么做不过是无用功。想到这，她不再隐藏，淡淡地说：“你回来了。”
松田凝视着那道艳红的伤口，失神地抬起手指，落在少女的唇边。温柔的触感，让他有种浑身过电的酥麻。
他眼眸黯下几分：“这是那个家伙干的？”
反应过来的清月往后撤了撤身子，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手指下的温热消失不见，松田手指动了动，垂了下去，他又问：“为什么不躲？如果是你，想躲的话绝对能躲开吧。”
少女搭在一旁的手指一僵，她当然能够躲开。可她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如实告诉松田说她问心有愧吗？
少女回以沉默，有着另一个松田阵平记忆的卷发青年，一眼看出了背后的原因：“你对他心怀愧疚。”他说得很笃定。
清月抿了一下唇，再度牵连到唇角的伤口，使得她皱了皱眉头。
一味的逼迫只会适得其反。松田退回自己的位置，打算换一个话题：“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清月你是知道原因的，对吧？”
“是的，我知道。”少女于是又将解释复述一遍，省去了一些她觉得没有必要的东西。
青年安静地听着，在亲身经历过灵魂交换后，即便再离奇的解释他也能坦然接受。顺带的，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少女会突然拉着他去旅游，又为什么总做出一些让人费解的行为。通通都是为了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
“在格斗上一日千里也是这个原因吗？”
清月点头承认。
“你的拆弹技术？”
“来自于松田先生。”
闻言，青年眯了下眼睛，对方的拆弹技术与他如出一辙，这就像是在说明，少女身上存在着他的痕迹。
“那么我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多大，总不可能真的只有十五岁。”松田阵平相当在意这个，对方给出的答案也将会决定他接下来的行动。
“20。”
难怪第一次见面，少女就能逗得他手忙脚乱，有着稳定内核的清月果然不是只有十五岁的中学生。他自始自终，喜欢的就是一个拥有成熟灵魂的成年人。
那么这似乎就并不存在，道德法理上的不允许。有的东西，他也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道：“我喜欢你，清月，你愿意以结婚为前提同我交往吗？当然我知道你现在的身体年龄……”
不比迹部的告白，作为成年人的松田更加直接。清月被青年口中结婚两字惊吓到，愣怔片刻后才打断他：“松田先生，我无法……”
松田情绪变得激烈起来：“既然你能答应那个家伙的交往请求，为什么我不可以？”
“因为，”少女顿了一下，直视青年的眼睛，“我已经答应和迹部交往了。”
松田听着少女口中的那个名字，瞳孔微微一缩。
无数种复杂情绪混杂在一起，青年一时间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神情几经变化，最后气极反笑：“这算什么？对你而言我算什么？”
“我……”
不等清月说完，他又紧接着询问：“你是什么时候同意和迹部交往的？就在最近对吗？”
“……是。”
“所以你明明拥有和另一个松田阵平交往的记忆，却还是选择答应迹部的交往请求。”
清月无法反驳，并且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先前漏掉的一个关键，不仅仅是灵魂的互换，松田还多出了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她紧了紧手指：“你知道了？”
“是啊，我知道了。”松田点在自己侧脸的某个位置，“这是你贴过创可贴的地方，”接着他竖起两根手指，“这是你包扎过的手指，我们曾一起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在警视厅前拥抱，在大街上牵着手散步……你与‘我’之间的一切，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么，你呢？你还记得这些吗？”青年眼底似乎有火焰在缓慢地沸腾着。
清月无法回答。
松田表情恢复平静，眼眸渐渐幽深：“我终于知道那个家伙为什么要留下这个伤口，因为我也想这么干。”
他注视着那道伤口，在他强烈的注视下，少女不自在地别开脸。
松田仍旧没有移开目光：“为什么要逃避？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呢？”
“那好，既然你不愿意多说，我帮你说。你记性很好，记忆那些事情不过信手拈来。可是拥有这段记忆的你，选择答应了迹部的告白。”说到这里，卷发青年再度扯起嘴角，“是因为你已经和‘我’分手了吗？”
他故意加重了“我”的读音。
“我们暂且不提你和迹部交往的事情。现在我已经知道，你提出分手并非是你的主观意愿。因此，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无论是我还是那个22岁的松田阵平，你有喜欢过我们吗？”
清月眼中升起迷茫，却又转瞬即逝，她眨了下眼睛看向卷发青年，神情平淡，语调清和：“没有。”
听到这句话的青年，脸颊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随后他埋在方向盘上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他今天一天的遭遇多神奇啊。害死阿萩的那名爆炸犯在今天落网，他夙愿以偿。接着无比奇幻地穿越时空，见到了活着的阿萩。紧接着他又意外得知某一个时间线的自己曾经与清月交往过。脑子里还凭空多出了那些交往画面。
少女并非是真的遥不可及，他完全有告白成功的可能性，他为此心怀雀跃。
而真正轮到他告白的时候，却被如此干脆地拒绝，甚至是彻彻底底地否定。
他笑得很久，很大声。坐在一旁的清月，清楚地看见一道道白线，坠落于阴影之中。
她未曾设想过松田会拥有阵平的记忆。
如果没有那份记忆，是不是在得知她与迹部交往的消息，就不会这么难过？
好一会儿松田阵平才平复自己的心情。他带上一旁的墨镜，遮住泛红的眼睛：“我现在真嫉妒那个自己，无论最后结果如何，至少他表白成功了，不像我。”他露出一个自嘲的微笑。接着他启动了汽车：“我送你回家。”
回程路上，两人没有半句交流。清月侧身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出神，松田则目视前方，不曾朝少女投去一个目光。
汽车很快抵达今川宅。
银发少女解开安全带，踌躇着说出告别：“松田先生，再见。”
在少女拧开门把手，整个身子即将探出车子的时候，松田突然开口：“这一次，我不会再退缩了。”
清月身子一滞，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地下了车。
松田目送她走近宅邸中，银色的短发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他们间的距离从年龄变成了另一堵高墙，不变的，依旧有悖于道德。
即使明知犯下死罪，他想，我还是要这样望着她。①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黑暗中的笑声》。无比贴切，所以就用了。
第108章 自私
清月打开门， 连一旁蹭过来的小白都不搭理，她快速上楼，将梳妆台前的“书”拿了起来。
平时触摸不到的东西， 终于有了实感。
少女的手指按在书页上，质询道：“你故意的？”
书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什么？】
“松田阵平的事情。”
【这是个意外。】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纸页开始无序地翻动，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黑字在米黄色的纸张缓缓浮现：【这本来就是他有权知道的事情。】
清月动作有出现瞬间的僵直， 接着她拿起书走向窗边：“你是觉得我没有脾气吗？”
她将窗户打开， 说：“我不喜欢有东西给我招惹麻烦。”
书直接从她的手上挣脱开， 悬浮在空中，文字迅速浮现：【沈清樾，原来你这么自私。我这么做不是在帮忙吗？帮助松田阵平见到他的挚友， 帮助另一位松田阵平见到自己的心爱之人。而你， 却只觉得这是麻烦。】
少女的手指搭在窗户上，一时间陷入沉默。
事情变作如今的局面，起码有四成是她的原因。
【你不说话了？看来你自己也认可了我的说法。】
“我是什么样的人，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现在只是合作者， 合作相关的事情你本来就无权干涉。可是你的自作主张，给我带来了麻烦是不争的事实。”
【原来你还记得我们是合作关系。希望你能牢记自己合作者的身份， 新的剧本剧本世界已经生成。我需要你尽快完成。】
“你不觉得你的要求很不合理吗？尤其是在你坑害了我的前提下。”
【……】有求于人的“书”沉默下来， 重新飞到了梳妆台上。
少女走到梳妆台前， 刚才只想着质问书， 此刻对上镜子才发现了嘴唇上那道醒目的伤口。明天还需要上学， 她绝对不可能就这样去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