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山乱晓山青
四周喧嚷散去，夏野抬手抓住了从他身边经过的少女。
清月止步：“结城同学？”
“我本来该是一个死人。”夏野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然而从眼眶中缓缓淌下的眼泪暴露了他真实的心情，“父母，朋友，逃离村子，全部都是虚妄。没有你，就没有我存在的可能。”
“清月，我没有世界，我就只有你了。”
第159章 性别
清月被少年牵住手腕， 飘忽得好像没有实处的触感让她意识到，只需要她轻轻一摆手，就能够挣脱桎梏。
夏野不像其他人那样以热烈的语言， 告诉清月他有何种心意。他只是很直观地概括了自己的现状——现在的结城夏野除了今川清月一无所有。
“结城同学。”
紫发少年的视野变得朦胧，低下头眨了好几下眼睛，视野才又重新清明。他凝视着清月， 圈住对方手腕的手指， 因为那生疏的称呼和不曾改变的眼睛， 渐渐卸力。
“嗯。”他低下头， 避开少女的目光。
“你说你的世界只有我，这是一句相当沉重的告白。如果我们的关系更亲近些，是那种普通的朋友又或是同学关系， 我就应该很高兴地投入到你的怀抱， 说太好了，夏野你也是我的全世界。”清月少见地说了这么一长串。
她的假设过于美化，夏野禁不住顺着她的话语思考，脑海中也构想出， 银发少女扑进自己怀里，绽放出灿烂微笑的画面。
明明知道那只是某种假设， 他还是无可抑制地呼吸紊乱。
“可我们不是。”
短暂构建的美好瞬间破灭。
夏野只觉得喉间有些干涩。
“你刚才旁听了全部， 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我的感情关系有点混乱。你说我是你的世界， 可我的世界有很多人， 不止是松田他们， 我还有亲人， 同学， 其他朋友。”
清月轻轻一个动作， 就将手腕抽了出来。
夏野注视着仍旧维持虚握动作的手指，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随着他闭上眼睛，一路蜿蜒而下。
“你也是一样的。”润玉一般的手指贴在夏野的脸上，清月的声音很轻很淡，落在耳朵里却又好像带着柔软，如同浮在水面的轻盈羽毛。
少女用手指替他抹去脸上的泪痕：“这是一个崭新的世界，为什么不想着重新开始？你总会收获新的朋友，建立新的纽带。”
夏野清楚这一点。
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可那不是我想要的。他们远没有你重要。”紫发少年抬手覆在清月的手上，声音哽咽却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坚定，“我只需要呆在你身边就足够。”
清月定定地注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我一直觉得自己自私薄情。”
“没有的事情！”夏野着急反驳，“你是我见过……”
“让我把话说完。”
夏野立刻止声。
“可有一位先生却用【无私】来评价我。其实比起无私，怎么说呢，优柔寡断才更适合我。我知道怎么做最省事，但我确实没办法看着你们难过。可这样就是喜欢了吗？那不就是一份喜欢分作了好几份吗？它变得一点也不纯粹。”
“没有哪一条法令规定过一个人只能同时喜欢一个人。”夏野沉吟片刻后，回答，“纯粹的喜欢，千万人中都不一定有一个。我比你清楚人性有多善变和复杂。”
“……”清月不知自己该作何回答了，似乎留给她的选择只剩下妥协，“你真的想好了吗？”
“从我决定来到你身边的那一刻。”夏野将清月的手举起，贴近在自己的面颊一侧，“我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无论面对哪种荒唐的情况？”
“无论有多糟糕。”
“即便真实的今川清月不如你所见的那般美丽，年轻，甚至于她其实并非女性？”话说到这里，清月索性将隐藏最深的秘密全盘托出。
结城夏野不同于其他人，他同样知晓异世界存在，解释起来并不费功夫。
听着清月的话，夏野的神情没有半点动摇，只有在提及性别的时候，眼瞳闪了一下，然后又迅速变得格外坚毅：“那你是那一个处决掉清水惠，让中原先生彻底消灭尸鬼的那个今川记者吗？”
“……是。”
“有这一点就足够了。”夏野勾起嘴角，言辞诚恳，“我承认在最开始，我很肤浅地被清月你的容貌迷花了眼睛。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可是在知晓另一种可能后，我渐渐意识到，外貌不过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尸鬼可以保留生前的美貌，一直也都不会变老，可是她们的灵魂早就已经腐烂。”
“我所追求的清月，并不在她的年轻，美丽，甚至性别都无关紧要。”
性别都无关紧要吗？这句话时不时就会在清月的脑海中盘桓。
“今川同学？”
耳旁想起一道女声，清月回过神来，视线从窗外的萧条景色上挪开，看向站在她不远处的同学，对方带着眼镜，容貌秀丽，曾与她有过多次交流：“有什么事情？”
“冰帝马上就要举办校园祭了。”文雅女生推了推眼镜，并没有立刻回答。
即便隔着一层玻璃镜面，清月也能察觉到女生眼中的热切。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清月记起不久前，她才去过穗希高中的校园祭。
她和夏未一起，也见到了因为班级活动被迫穿上了白雪公主的服装的悠太。少年除了看见她的第一眼时，觉得羞耻地别过脸，之后便很快调整好表情，带着她和夏未游览起学校。
悠太的相貌清秀，轮廓并不显得十分硬朗，即便穿上女装也不会让人觉得十分违和。
“女装。”清月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东西。
文雅女生也开始提到正题：“是这样的。我们自己是初三了，今年的校园祭就是我们三年A班的最后一次。在此之前我们也已经准备过咖啡厅和鬼屋，所以打算在这一次换个形式，班上的干部组织了一次投票，决定准备舞台剧。”
“舞台剧？”清月诧异地抬眸。
“对，我们想邀请今川同学出演主角！有了你的加入，这一次的舞台剧必定会载入冰帝的史册！”文雅女生说得慷慨激昂，实际上心中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盘算。
她的余光一直在留意少女后座，迹部的反应。果然在听到舞台剧的时候，紫灰发少年翻书的动作停住。
文雅女生激动地推了推眼镜，有戏！
清月没有立刻拒绝：“我能知道是什么剧本吗？”班集体组织的活动，又不算是特别棘手的事情，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参加。况且舞台剧，似乎也挺有意思的。
“剧本我现在还没有想好，不过剧情大概率是王子和公主。只不过，”文雅女生卖了一个关子。
“不过什么？”
文雅女生突然扭头朝着一直侧耳倾听的迹部询问：“迹部同学有兴趣参与进来吗？”
“嗯哼，本大爷自然不会错过华丽的演出。可本大爷和清月一样，比较关心剧本。王子和公主早就没有新意，你就准备拿出这种没水平的剧本？”
“当然不！”文雅女生激动地拍了拍隔壁的桌子，“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固然老套，可这部舞台剧的最大卖点是反串！”
迹部愣了一下，然后脸色一下子极为精彩：“你的意思是让本大爷去演公主？”他已经很自觉地把自己放在了主演位置。
清月也没有想到文雅女生的剧本基调会是这样的。但……她觉得这是个相当出色的点子。有了舞台剧打底，建立了心理预期，那之后就好办多了。
少女即刻点头：“我同意。”
“诶！”文雅女生卡壳，她正准备高谈阔论借此打动这两个人，就听到清月突然同意，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晕乎感觉。
迹部不可置信地看着银发少女。
少女与他对视：“景吾不想出演也没有关系。”
银发少女只需要保证自己反串男角色就行，“女主”是谁不重要。
迹部怎么可能会容忍其他人和少女搭戏，断然拒绝：“不行！”
说完后又开始后悔，这可不是普通剧本。迹部想象了一下自己穿着女装在舞台上拈腔拿调的样子，神色又再度纠结起来。
这些忍忍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松田他们肯定不可能错过这种大事件，他的形象……迹部开始深呼吸。
“没必要勉强自己。”
“本大爷没问题。”迹部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看向那个文雅女生的眼睛都带着削骨的凌厉。好好的剧本不选，非得选反串剧本。
后者却根本没有留意他的眼神，满脑子都是大幕揭开，所有人看见身着女装的迹部，那惊掉下巴的模样。
嘿嘿嘿，这就是一名剧作家的追求啊！
以往他们的活动只要有迹部参与，反响都已经十分热烈，如今又多出了一个容貌和影响力都不输给迹部的今川。
哈哈哈哈，他们这次也一定能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写好后的剧本，能给我看一下吗？或者你先完成粗稿，后续的细节由我来填充。”对于自己即将出演的剧本，清月还是很在意的。
“今川同学也对创作剧本有研究吗？”文雅女生从幻想中回神。
“我并不会创作剧本。”清月意识到这种专业的事情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胜任，她想了想，“要不由我给你提供一些思路和灵感。”
“真的吗！”文雅女生十分激动，欣喜于能够多出一个人和自己一起研究剧本，而且还是像今川这样的聪明人。
清月很追求效率：“文化祭的时间也不远了，今天下午开始可以吗？”
“可以可以！”女生连忙点头。
“本大爷也要参与。”迹部也不太有底气。这场舞台剧不会彻底催毁他这三年来在冰帝竖立的帝王形象吧？
“不参加网球部的部活了吗？”
“反正全国大赛都已经结束，网球部的部长也交给了日吉，也不需要太急迫。”迹部无所谓道。
“十分欢迎迹部同学的加入，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够创作出一部完美的剧本。”
为了保证创作环境的隐私和安静，迹部将两人带到了他的专属办公室。
文雅女生放下自己的笔记本，大概讲述起自己的故事：“我设定的故事是：一个王国经常受到魔龙的袭扰，某一天，王国的公主被魔龙掳走。邻国的王子与公主早已私定终身，听说这个消息后，跋山涉水，经历千辛万苦最终打败魔龙，成功拯救公主。”
迹部听完评价道：“相当老派的西幻童话。”换而言之，如果没有反串当作亮点，毫无吸引力。
清月则是在脑子里思考着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故事变得更精彩。
“今川同学有什么建议吗？”
清月的指尖敲击着桌面：“我们可以设定魔龙并不是反派……公主和王子也不一定要套路，她们可以……”
文雅女生越听眼睛越亮，最后整个人从沙发上蹦起来：“这个故事太有意思了！完美！这就是我想要的完美剧本。”
迹部看向少女的眼眸中同样充满欣赏，到底还有什么东西是清月不会的。
“这个故事可比刚才的套路童话有意思多了。就定这个剧本，你没有问题吧？”迹部望着文雅女生。
“放心，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会拿出一个完美的剧本来！”文雅女生现在只觉得文思如泉涌，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创作了，“那就这样了！剧本我大概三天之后就能完成，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就可以开始排练了！只是道具……”
“道具的事情包在本大爷身上。”
迹部突然像想到了什么，问对方：“学校的礼堂能容纳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