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蒂尔达女王 第51章

作者:华泱 标签: 强强 西方罗曼 历史衍生 相爱相杀 正剧 BG同人

第165章

  儿子“我知道我妈妈在哪里,我可以带……

  “妈妈在等我们吗,爸爸?”码头上,腓特烈亲自将海因里希从船上抱了下来,而海因里希将脸贴在父亲肩头,满怀期待道,“对,她在等我们,她以后会一直陪着我们。”腓特烈回答说,“她现在很难过,等你见到她以后,你要好好安慰她。”

  “我会的。”海因里希重重地点点头,他随后又有些忐忑,“那妈妈会喜欢我吗?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当然,她会很喜欢你,很爱你,没有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

  他以为这个回答能够让海因里希开心起来,但海因里希皱着眉头,好一会儿,才疑虑地问:“那为什么妈妈从来都不来看我呢?”

  “那都是从前的事,以后她再也不会离开了。”腓特烈说,他吻了吻海因里希的脸颊,但海因里希仰起头,他不知道父亲的眼神为什么会这么悲伤,“现在,我们去见你妈妈吧,然后我们去君士坦丁堡,参加你舅舅的葬礼。”

  “那妈妈呢,妈妈会和我们一起去看舅舅吗?”

  “你认为她应该和我们一起去吗?”

  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所以他问海因里希,海因里希有些困惑,他不解道:“如果不能见舅舅最后一面,妈妈一定会很难过,为什么要让妈妈难过呢?”

  他没有听到父亲的回答,他只看到他也在出神,好一会儿,他才听到他低低叹息一声:“对啊,我为什么要让她难过呢?”

  海因里希长得很像他,也许是出自对坎坷童年的报复性补偿,他一直着力于让海因里希享受他所能享受的最好的生活,不论是物质还是精神,仆人将年幼的小国王打扮得异常华贵,每一束金色的卷发都打理得十分精致,漂亮得像是小丘比特,他牵着海因里希的手,准备带他去玛蒂尔达的房间,但到了宫殿中,他就看到了惊慌失措的侍女们和穿梭其间的医生,他心里顿时升起不祥的预感:“怎么了?”

  “陛下,陛下......”侍女们完全说不出来话,她们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怖的景象,而他心下一沉,连忙朝顶层房间的方向狂奔。推开门,他立刻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昂贵的地毯,柔软的丝绸床单,全是血,而床榻的中央,玛蒂尔达被侍女们按住手脚,但她仍然在不断挣扎:她在捶打着自己的腹部,那样子如同癫狂。

  “你在干什么!”他嘶声道,他完全没有办法思考,他跌跌撞撞地来到她面前,卸去了她的手肘关节,她终于再次瘫软到他的怀里,他抓着她,语无伦次道,“你,你,他是我们的孩子......”

  “我不可能给你生孩子。”她说,她仰面看着他,眼眶里一滴泪也没有,拼尽全力地,她从他的怀中滚落,声嘶力竭道,“我不可能给你生孩子,我不能被关在笼子里......谁想把我的王冠和权力抢走,我就杀了他!”

  她终于沉沉地昏迷过去,背对着他,暗金色的卷发如绸缎般覆住背脊,上面沾濡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他坐在她床边,看着自己满手的血,仍然没有办法平复思绪。

  他不可能击垮她了,总有鹰是他无法驯服的,他会将这样的鹰关在笼子里,看着它们渐渐绝食,在笼子中扑腾翅膀却无从逃脱,最后在笼子中死去,然后他会寻找下一只鹰,总有无数的鹰能够供他挑选,可玛蒂尔达呢,她真的是一只鹰吗,如果他驯服不了她,他也要看着她在笼子里慢慢死去吗?

  他可以驯服苍鹰,却无法驯服狮子,他的父亲最后放走了笼子里的狮子,那他呢,他也要放过她吗......“你们照顾好她。”好一会儿,他才对医生和侍女们道,他最后看了玛蒂尔达一眼,“如果她再伤害自己,就把她绑起来吧。”

  他没有再吩咐别的什么,他站起身,神思恍惚地离开,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海因里希已经来到了房间里,安静地看着床榻上的母亲:爸爸骗了他,妈妈一点都不喜欢他,她甚至恨他,想杀死他,所以,他为什么要来这里呢,或者说,他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呢? ,

  那个孩子还活着,虽然经历了菲利普死讯的刺激和用力地捶打,他仍然活着,玛蒂尔达卧床不起、闭门不出,原因被宣布为虚弱和悲痛,但他心里很清楚真相不是这样。

  他守在她的床头,沉默地看着她,她的手脚都被柔软的丝缎捆住,一旦清醒,她会再次发疯一样捶打她已经隆起的腹部,但很难说这种无力的屈辱和直接的身体伤害哪种更可怕。她恨他,不愿接受他的孩子也不愿意原谅他,他曾经期待的第二个孩子只会带给母亲痛苦和屈辱,即便生下这个孩子玛蒂尔达也不可能如他曾经期望的一样顺服。

  “我会放你离开的。”他抱起她,轻轻抚摸着她垂落在他肩头的长发,“再等一段时间,等我处理好希腊的事,等你生下孩子,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一点也没有回应他,他给她喂了缬草水,只有这样她才会短暂安静下来,他抱着他的妻子,在深夜的海岸边感到无尽的疲累和茫然: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对他近日的经历,英诺森三世宽慰了他,但还是催他快点去君士坦丁堡解决问题,他准备带上海因里希一起,听到这个消息时,海因里希只是问他:“所以您还是不让妈妈和我们一起去看舅舅吗?”

  “她需要休息。”他说,他现在心情很乱,也许他确实应该和玛蒂尔达分开一段时间,等他先把君士坦丁堡的事处理好吧,根据他收到的消息,菲利普的死没有那么简单,必要时他需要靠武力解决问题,这就需要他留在西西里多准备一段时间,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听说布列塔尼女公爵来了。

  他没有想到她会来,但知道她为什么会来,这个时候,他不想或者不敢见到玛蒂尔达的任何一个亲人,潜意识里他就不想面对他们。

  “如果是参加葬礼,你可以直接去君士坦丁堡。”他对小埃莉诺说,而一身黑衣的小埃莉诺嗤笑一声,她的悲伤和尖刻同样直直地怼在他面前,“对啊,他死在希腊人的国家,他的葬礼也应该在希腊人的国家里举行,为什么会这样呢?谁给了他皇位,谁让他留在东方,希腊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不想留在希腊,你就让他去!”

  “是我的错,我会弥补。”腓特烈低声说,她的指控某种意义上也是事实,“你根本弥补不了。”小埃莉诺摇摇头,她呼出口气,似乎平复了几分心绪,她看向腓特烈身旁的海因里希,目光忽然温柔许多,“你就是海因里希吧?”她柔声道,“我是你姨母,也是你教母,在你洗礼上,我还抱过你呢。”

  她朝他伸出手,海因里希犹豫片刻,还是来到了她面前,她纤细的手指抚过他金色的卷发,不动声色地伸向他脖颈,当腓特烈回过神时,她的指甲已经抵住了海因里希的咽喉:“他母亲在哪里?”她说,先前种种半真半假的表演式的情绪都消

  失了,她现在的神情平静地近乎冷漠,“如果你不想你儿子死在你面前的话,现在就让我带她走。”

  这样的变故太突然,腓特烈瞪大眼睛,原本有些恍惚的神智迅速回笼,他盯着小埃莉诺的手,尽可能平静下去:“你不敢。”他说,他的手在发抖,但他克制着不让小埃莉诺察觉,“你只是在吓唬我。”

  “不管你们有几个孩子,只要孩子的父亲是你他就不可能被母亲接受,你的儿子死了,我的儿子就是玛蒂尔达的继承人,哪怕是从利益的角度,我为什么不能为我的儿子争取呢?”她畅快地笑,眯起眼睛,露出一点锋锐的光,“你当年是怎么说的,她爱你,信任你,你们有漫长的一生可以互相支持和陪伴,现在看来你们的爱情也没坚持几年嘛!失去了爱情,你对我妹妹来说是什么,你的儿子对我妹妹来说是什么,说不定,我的好妹妹现在更乐意我的孩子做她的继承人呢。”

  “那是因为她根本没有爱过我!”腓特烈低吼道,这些日子里压抑的痛苦和怨愤似乎一起爆发了,他开始控诉,“你们是她的兄姐,血亲,她可以信任可以依靠的人,那我是什么?因为你们的存在,她不信任我,不接受我,我错过了她过往的人生往后也不可能加入她的生活,她从未爱过我......”

  “她不爱你?”小埃莉诺重复,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可笑的事情一般哈哈大笑,旋即又逼视着他,“是啊,她不爱你,那她为什么愿意把她的王国交给你,为什么会答应从属于你,依附于你,她靠自己不能统治她的王国吗?”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她连她最在意的王权都可以和你分享,她怎么可能不爱你?”

  仿佛雷电划过天际,腓特烈怔立在原地,有一瞬间,他忘记了先前的控诉,也忘记了他面前仍被挟持着的海因里希,小埃莉诺有些失去耐心,她逼问:“所以,你想好了吗,想好是要你的儿子还是继续把她关在你这里,说不定,他本可以继承的一切都会交给我的儿子......”

  “我不会让你带她走的。”腓特烈说,他神情仍然疲惫不堪,但似乎回过了神,“而你也不是真的关心她,你根本不在乎她现在的身体,你只是希望让她接受你的儿子罢了,你说我和我的儿子对她很危险,你难道不危险吗?你想和她哥哥结婚是爱他还是想取代玛蒂尔达?”

  他看到小埃莉诺的脸色微变,但很短的一瞬间后,她就重振旗鼓:“但我至少没有把她关起来。”她说,她掐住海因里希脖颈的手指又用力了一分,“她只需要知道,你在想办法限制她的自由,而我在想办法还给她自由,对她来说,现在没有什么比自由更重要,如果你对她还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你就知道你现在应该做什么。”

  腓特烈紧咬着牙,仍然不肯松口,而小埃莉诺也不着急,她继续好整以暇地等待,但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忽然听到海因里希的声音:“你要带我妈妈离开吗?”

  他在她的怀中,有些费力地抬着头,小埃莉诺一怔,下意识点点头,得到回应后,海因里希于是继续道,“我知道我妈妈在哪里,我可以带你去找她。”

第166章

  坚强“她会保护我们所有人,她比我们……

  她在楼顶的房间,快步在古旧的石梯间穿梭时,她只感到耳侧的风,以及怀里的男孩,她松开了他的脖子,但她仍然紧箍着他,那个名叫海因里希的孩子一直一动不动。

  他是个乖巧的孩子,可惜有这样的父母。推开那扇沉重的门后,她首先闻到了馥郁的、乃至于浓腻得令人直欲昏迷的花香,大概是为了掩盖血腥的味道,中央的华丽床榻上,她看到侍女正在给床上的女人喂药汁,她闻得出来里面有缬草,她心神不宁时确实常常饮用这样的药水,但气味绝没有这么浓烈,看到她和她怀里的海因里希,她们似乎惊慌失措,小埃莉诺厉声道:“你们让开!”

  视线不再被遮挡,她终于看清了玛蒂尔达现在的样子,她倒伏在床上,四肢都被柔软的丝缎捆绑,小腹已经隆起,雪白的睡裙和金色的长发沾濡着棕褐的药汁,肩膀上还有被按压的红痕------她怎么会这样,她怎么能沦落成这样?

  她怀中的男孩动了动,她低头看他一眼,而后松开了他:“看你母亲一眼。”她对他说,“说不定,你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没有再和海因里希多言,她一把拨开了玛蒂尔达身边的侍女,抽出匕首割断了捆绑着她的绳索:“起来!”她用力地拖拽着她,“不想一辈子像牲口一样被绑在这里,不想像母猪一样一个又一个地生孩子,你就给我起来!”

  她不确定她喝了多少缬草水,必要的情况下,她不介意把她拖曳下去,所幸玛蒂尔达睁开了眼睛:“走。”她说,她的声音仍然嘶哑,但她异常用力地握着她的手,从虚弱不堪的身体中迸发一种极致的顽强,“只要你带我走,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我本来就是来带你走的。”小埃莉诺定了定神,而后道。

  她将她扶下床,半拉半拽地搀扶着她,身后传来脚步声,腓特烈也来了:“船和士兵都在码头。”他看着玛蒂尔达,“你们去希腊吧。”

  她显而易见感受到身旁的玛蒂尔达微微一颤,她似乎想抬起头,她在心底叹息一声,随后将她抱得更紧:“不要以为我们应该感激你,这都是你应该做的。”小埃莉诺冷笑道,“你放心,我们不会再回来了,哪怕是给你送葬。”

  玛蒂尔达一语不发,她只是更紧地抓着小埃莉诺的手,擦肩而过的瞬间,他触碰到她一缕头发的余温,但很快所有的温度都如梦境般消失不见。“你们都下去吧。”他对侍女们说,房间里只有他和海因里希,他看到他脖颈上的那道红痕,拿过药,开始为他擦拭:“为什么要告诉她你妈妈在这里?”

  “因为妈妈并不想留在这里啊。”海因里希说,“她是来满足妈妈的心愿的,所以为什么不让她带妈妈离开呢。”

  “我当然知道,她已经不想留在我身边了。”腓特烈说,他失神地抚着他的肩膀,“可海因里希,你不知道吗,如果她这一次离开了,她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

  “你已经有两个月没有离开房间了。”

  再一次的,当玛利亚来到那口沉重的石棺前时,安娜皇后对她说:“这样拖延不是办法,再等下去,他们可能失去耐心,说不定他们会强闯进来。”

  “在这个孩子出生前,他们是不会失去耐心的。”玛利亚说,她出神地注视着那具石棺,想到过往,她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旋即又被悲伤覆盖,“一旦我离开这个房间,离开他,我就要再次结婚了吧?”

  “像耶路撒冷的伊莎贝拉一世一样,作为耶路撒冷的女王,上一个丈夫死了,下一个丈夫便接踵而至,哪怕她还怀着孕或者躺在产床上,这是令所有人满意的安排,除你以外。”安娜皇后道,她们心里很清楚,现在君士坦丁堡中的贵族中康特涅的菲利普是接任皇位的最佳人选,如果他和玛利亚结婚,他就完全名正言顺,尤其玛利亚已经确定并没有怀孕,所以她才一直紧闭房门拖延时间,使得康特涅的菲利普不能得逞。

  但康特涅的菲利普迟早会失去耐心,如果他连基本的礼仪也不想顾及,她就没有挣扎的余地了,唯一能够保护她的是她丈夫的亲属,但他们一直没有过来:“传言中,我已经疯狂了吧,我爱丈夫爱到要与他的尸体为伴。”玛利亚说,她有些吃力地起身,看向那口沉重的石棺,这口石棺其实颇有一些来头,说来还和她的外

  祖母有关。

  科穆宁王朝的曼努埃尔一世曾经定制了两口珍贵的红色斑岩石石棺,以备他和第二任妻子安条克的玛丽合葬所用,但他死后,他的长女玛利亚科穆宁和堂叔安德罗尼卡一世推翻了这对母子的统治,出于对继母的怨恨,玛利亚科穆宁便将父亲的遗体从石棺中挪移而出,准备将两口棺材作为自己和丈夫未来所用,但她不久之后即被安德罗尼卡一世杀害,因此她也没有用上这两口石棺。

  安德罗尼卡一世登基以后,他也没有将曼努埃尔一世重新葬回他精心定制的棺材,而是将这两口棺材据为己有,但他和后来的安格洛斯皇帝以及鲍德温一世皆死于非命,导致这两口昂贵的棺材一直没有用武之地,亨利一世去世后,其中一具棺材用掉了,另一口则被玛利亚从库房中搬运出来,生前死后菲利普都必须享有一位真正皇帝的尊严:“现在,只有这具棺材是能够庇护我的,我得等到他的兄弟过来,他是西西里国王,现在还是德意志的皇帝,他有能力为他的兄弟报仇。”

  “一个稳定且开明的希腊对他很重要,他不会看着他曾经的努力被全部毁掉的,他和他的妻子现在都在西西里,他们会来的。”安娜皇后点点头,由于消息阻塞,她们并不是很清楚近期西西里的风波,但不论如何,她们现在都只能等待,往好的方面想,即便玛利亚不得不与康特涅的菲利普结婚,碍于她此前放出的传言,康特涅的菲利普也不得不对菲利普和他的遗孀保持基本的尊重,他还需要借此摆脱谋杀者的嫌疑,“她们来了!”在菲利普死后的第六十二天,她们终于等到了期待已久的消息,“英格兰女王,还有布列塔尼女公爵,她们都来了。”

  “布列塔尼女公爵?”玛利亚一怔,她本能地想起了她们那一面之缘,她其实不太记得清她的样子,但她记得她那锋锐的美貌和利剑般的压迫感,同时,她心中还泛起一层微妙地刺痛感,她知道她和菲利普关系匪浅,虽然她的领地和君士坦丁堡隔得很远,她现在也不远万里地过来。

  但不论如何,她终于等到她期待已久的人了,不过当她再次见到玛蒂尔达时,她还是吓了一跳:她瘦得吓人,也苍白地吓人,全身都被裹在厚重的皮毛斗篷中,她怀孕了,腹部已经隆起,但她脸上毫无母亲应有的慈爱与温柔,那种冰冷与漠然的神色比她从前的印象明显了许多,生冷如同岩石和冰川,她几乎没有认出她,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好久不见,陛下。”她对玛蒂尔达说,鉴于她们此前并不算亲近的关系,她斟酌着语气,“您看上去不算好。”

  “我很好。”玛蒂尔达淡淡地说,尽管这有违她的第一印象,但听她口气如此平静,玛利亚的心也下意识地被安抚住了,也许她的状态确实没有那么坏,“菲利普呢,他在哪里?”

  “在这里。”安娜皇后适时地开口,她指向那一口石棺,以及一侧的小匣子,“我们把他的心脏取了出来,也许他的心脏应该在故乡安眠。”

  “我知道了。”玛蒂尔达点点头,她又看了玛利亚一眼,“你放心,我会替他报仇的,如果你在意这份仇恨的话。”

  玛利亚微微张开嘴,她想说她当然在意,她明明已经忘掉了过去,但她转眼间就失去了她自以为的幸福,但玛蒂尔达没有再和她说话,而是走到那具棺材前,伸出自己的双臂轻轻抚摸着斑岩石上的精美纹路,直到这个时候,撕心裂肺的悲伤终于淹没了她,她开始无声地哭泣,而后歇斯底里,她看上去就像一个无助的小女孩。

  所以她真的能保护我们吗?她的哥哥死了,她也被击垮了,不像她曾经见过的那个坚定的女王,正当她微觉无措之际,另一只手抚住了她的肩膀,“不要担心她不会再站起来。”她听到小埃莉诺对她说,她凝望着棺盖上的玛蒂尔达,泪水同样划过她脸颊,但她的语气仍然笃定,甚至带着一丝骄傲,“她会保护我们所有人,她比我们都坚强。”

第167章

  誓言“以我父亲的灵魂发誓,我不会背……

  “您马上就要成为新的皇帝了,大人。”

  大皇宫的宴会厅中,有人如此恭维康特涅的菲利普,现下,能主持大局的玛利亚和安娜皇后都闭门不出,这时候的大皇宫事实上正处于混乱和失序中,作为鲍德温一世与亨利一世的外甥,康特涅的菲利普毫无疑问是最有资格成为下一任皇帝的人选,乃至于不二人选。

  对他张狂的态度,君士坦丁堡中的许多人也颇有微词,其中包括他的母亲约兰达夫人,她认为长子并没有对死去的菲利普保持基本的尊重,但在默认他会成为下一任君主的前提下,他身边仍然围绕着许多阿谀奉承的投机者,而康特涅的菲利普对此相当受用。

  “若不是我舅舅去世时我还身在西欧,我早就应该成为皇帝了,那个私生子窃取了我的皇冠,我的妻子,现在这一切确实应该物归原主了。”奢靡的宴会上,康特涅的菲利普醉醺醺道,他对他现在的状态甚是满意,也认为皇位已是他囊中之物,内心深处,他还欣喜于他即将得到一个美丽的妻子,虽然她现在坚决不肯见他,但她迟早会属于他,“她还不愿意出来吗?她还不愿意接受她的命运吗?她以为德意志的皇帝和英格兰的女王到来之后事情就会有所改变吗?真可笑,做我的妻子有什么不好,我不比那个私生子更与她般配吗?”

  “那个保加利亚女人确实是一位足够与您匹配的妻子,整个近东地区没有第二个女人如那个她一般美丽了。”给他倒酒的人满脸堆笑,他又倒了一杯,而康特涅的菲利普来者不拒,酒过三巡,他也放松了戒备,“是啊,她很美丽,原本应该是我舅舅拥有她,我舅舅死后就应该是我拥有她,皇冠是我的,皇后也是我的,如果不是我让她成为了寡妇,皇冠还不会这么快回到它真正的主人手里呢......”

  他越说越气愤,而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刻,帘幕被轰然拉开了,他迷离的视线里看到许多人,都是女人,他的母亲,他心仪的妻子,安娜皇后......以及两个陌生的女人。他努力睁开眼睛,试图从一点熟悉的印象中回忆起她们的来历,但赶在他想起来之前,玛利亚已经尖叫着哭泣道:“果然是你。”她说,不论其中有没有表演的成分,她此刻的悲伤确实歇斯底里,“你杀了我的丈夫,你还想要娶我,上帝啊,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无耻的人......”

  她一直如此指控,并以此为借口闭门不出,但她不敢当众如此宣称,除非她已经有了依仗......他混乱的思绪似乎清晰起来,他瞪着玛蒂尔达:“陛下......”

  “很高兴你还没有醉到连我都认不出来了。”玛蒂尔达淡淡道,她面容平静,没有多余的情感,但越是如此她越显得可怕,她坐了下来,有骑士上前将康特涅的菲利普控制住,“那么,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你杀害了我的兄长,还想要占有他的一切,你不会以为你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吧?”

  “可他的一切本来就是偷我的!”康特涅的菲利普说,意识到在劫难逃,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或者说这本就是他的真实想法,“他只是一个私生子,他凭什么统治我的舅舅们统治的帝国,我,我舅舅死后应该继承皇位的是我,在我来到东方后,皇位就应该物归原主,我只是拿回我应有的......”

  “如果你在你的舅舅死后就接过皇位,你未必能活到今天。”安娜皇后忽然道,她看着康特涅的菲利普,目光中流露出罕有的鄙夷和厌倦,“亨利一世死后,你可以继承的帝国可没有今天这么和平,因为你两个舅舅的不幸命运,你母亲拒绝了这顶皇

  冠,你只看到他人前的光鲜,却看不到他为了拉丁人的统治付出了什么努力,你和我见过的希腊皇帝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你们都很愚蠢,他们都付出了代价,你也应该付出代价。”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那杀害一个人呢,杀害他人他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在场的人目光不自禁地看向玛蒂尔达,她不语,显然是默认了这个安排,直到这一刻,康特涅的菲利普才有了真实的恐惧,他试图向他母亲求救:“救救我,妈妈,您就眼睁睁看着她们为了一个私生子如此审判您的儿子吗?他只是一个私生子,他不该享有如此崇高的地位,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想要他死,很多人都不满意他同情异端......”他似乎找到了救命稻草,他极力强调道,“对,他确实同情异端,他拒绝了教廷让他镇压异端的命令,我只是在贯彻基督徒的正义......”

  “基督徒的正义中不包括谋杀另一位基督徒。”小埃莉诺打断道,和安娜皇后比起来,她的眼中的恨意和报复性就明显多了,“如果你真的认为你应该得到皇冠,你大可光明正大提出决斗,而非现在还为你卑劣的行径开脱,在你的罪行暴露后,你没有乞求宽恕,而是一再狡辩,除了激怒我们我想不出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康特涅的菲利普一怔,呆呆地不能言语,看着他的样子,约兰达夫人终究还是有几分不忍,她低声道:“菲利普,你快请求宽恕吧,陛下会原谅你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打算宽恕他?”

  他们同时一怔,玛蒂尔达拢着厚重的披肩,目光落在康特涅的菲利普身上,她慢慢走到他面前,盯着他,这个时候,即便是他和菲利普相同的名字都令她厌恶,她懒于掩饰自己的情绪了:“你的杀手用弩/箭射穿了他的喉咙,对吗?”

  康特涅的菲利普下意识点了点头,他眼底的恐惧更加重了她心底的厌恶,就是这样一个人,就是这样一个人能因为他的贪欲杀死菲利普,而她只能被动接受这个结果,和她父亲一样,她哥哥也不可能再活过来了:“你怎么配杀死他......”她低喃道,她忽然抽出她腰间的短刀,“你怎么配杀死他?你怎么配害死他!”

  她的愤怒伴随着康特涅的菲利普尖锐的惨叫,当在场的人回过神时,他已经尖叫着倒地,玛蒂尔达的短刀插在他咽喉边,血流如注,但一时还死不了,约兰达夫人一怔,似乎一时间还没有接受玛蒂尔达会当着她的面亲手杀死她儿子:“陛下......”

  “有什么问题吗?”玛蒂尔达问,她的神态仍然平静,甚至带着厌烦,“你即将失去儿子,而我已经失去了兄长,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杀人者原本就应该付出代价。我比您儿子仁慈的地方是我会留给你们告别的时间,明天太阳升起之前,我要看到他的头摆在我的桌案上,过去十余年,这个儿子与您从未相见,您就当他早就死在法国了吧。”

  她扔掉她带血的斗篷转身离开,而在场的人还多多少少沉浸在震惊中,稍许,还是小埃莉诺最早回过神,她对玛利亚说:“看,我就说过她足够坚强,现在你相信她能够保护我们所有人了吧?” ,

  从康特涅的菲利普的死亡开始,未来数日,她陆续以谋杀皇帝的名义处置了君士坦丁堡中其他跋扈的拉丁贵族,对君士坦丁堡的政治生态而言,这是一场大地震,但长远看来,这是一个必要的步骤,错过了和平保有较高地位的机会,拉丁人只能重新成为仰人鼻息的少数派,这本就是时间推移下的必然结果。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终于可以为菲利普举行葬礼,鲍德温一世和亨利一世安葬在圣索菲亚大教堂,但为了彰显菲利普继承科穆宁王朝法统的合法性,她将他的躯体安葬在科穆宁皇帝们下葬的圣使徒教堂,被防腐处理后的心脏则带回诺曼底,和爱丽丝公主不远万里也要将她的心脏送去提尔一样,菲利普的心脏也应该安眠在故乡。

  虽然即将生产,玛蒂尔达还是坚持参加了菲利普的葬礼,也就是这个时候,玛利亚终于主动询问玛蒂尔达有关她未来命运的安排,她心里很清楚这是由玛蒂尔达决定的:“所以您打算将这个帝国交给谁,我又应该嫁给谁呢?”她略略一顿,试探性问,“是康特涅的罗伯特吗,你原本希望我嫁给他。”

  “我不觉得在康特涅的菲利普死后他的家族还能同我保持友好。”玛蒂尔达道,在康特涅的菲利普死后,约兰达夫人大受打击,以至于遁入修道院中,她对此唯一的安排是向她承诺她的次子罗伯特可以不受兄长的影响继承她的财产,但她不会让他成为新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