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想见江南
完颜宗翰信心满满,等着国都派人来,然而一天、两天……整整一个月过去了,金国完全没动静!
“畜生东西!完颜晟这龙椅是不想要了吗!”完颜宗翰暴怒,眼下平州被围,他们的粮草也渐渐不够吃了,再不来就真守不住了!
他不知道的是,远在千里之外,完颜晟收到信后便立即集结大军,想要救援,结果几艘战船突然出现在家门口,不光从海上将金国东面团团围住,甚至越聚越多!
还记得赵淳楣委托番商们开发的皮岛吗,此时终于发挥了作用。金人常年生活在东北山林,对于水战没有丝毫敏感度,虽然隐约知道离家不远有这么个小岛,但见不过是商人想要做些买卖,便没怎么管,直到现在被人打到家门口。
这些战船上的人确实不多,但问题是金国人也不多,万一去援助完颜宗翰了,国都失守,皇室像大宋一样被一锅端了怎么办?于是只能隔着岸与其对峙。
当然了,完颜晟也不是全然束手,自己动不了,可以求别人,于是便写了信给西夏,希望西夏可以出兵救援。
西夏国君犹豫了
半天,转头给宋写了封信,说自己愿意当和事佬,见证宋金两国和平发展。
赵淳楣收到信后冷笑,中立的话都是在战争结束后说的,在战争过程中开口,无形中已经选边站了。只不过很可惜,西夏选的不是自己名义上的宗主国大金。
其实也正常,毕竟金国是硬生生把周围揍服的,又没给西夏什么好处。而赵淳楣上位这两年,与西夏谈成了不少生意,所以这次对方来信,就是跟自己要好处的。
为了快速收拾金国,赵淳楣答应了一些贸易上的,西夏很满意,国君甚至命人写了篇檄文来痛斥完颜晟。
也直到此时,远在平州的完颜宗翰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仰天长叹一声,明白对面赵淳楣的运筹谋划远胜于大金,这场战役打从一开始就结果分明。叫来金兀术,开始冷静地吩咐后事。
金兀术听罢大惊,急切道:“大将军,我们掩护你,完全可以杀出一条血路,你不必如此啊!”
“然后呢?你们留下来跟宋人拼命?”完颜宗翰笑了笑,“跟随我的都是金国的精锐,我不能让他们葬送在这里。宋贼所求不过燕云十六州,以其余十州为代价,要求他们退兵,想来那赵淳楣会答应。”
“即便如此,你也不必……”
完颜宗翰打断了金兀术的话,“掳掠了两次,总要给对方一个交代。我死不要紧,你们这些年轻人没了,大金才是真的完了。”
接着他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以及自己走后军事上的部署,最后在身边人的含泪送别中,举刀自尽了。
得到消息的赵淳楣倒是没怎么惊讶,金人送来的和议协定补充了几条便签上了,她倒是想过把宗翰手下那些兵一锅端了,但考虑到宗翰身死,手下正是悲愤交加的时候,冒然动手自己这边也损失惨重,最后还是决定先韬光养晦,反正这次行军的战略目标已经达到了。
至此,已经远离中原王朝一百七十年的燕云十六州终于全部重回汉土。
消息传到大宋,举国沸腾。
第99章
燕云十六州的重要性不必多说,战略上可以充当与游牧民族的天然屏障,经济上适宜农业生产,人口稠密,煤铁资源丰富,甚至在文化领域也有许多重要的历史遗产,这一场胜利可以说意义重大。
战争看似顺利,其实是赵淳楣耐下心谋划了五六年并且耗费了大量资源的原因,不光如此,这场战役前线将士也是尽了最大努力。光韩世忠带领的右军就斩敌近五千,不过要说最出彩的,还得是岳飞岳鹏举。
自从认识岳飞后,赵淳楣就经常将其带在身边,原本是想近距离观察偶像幼年体,然而相处下来发现,对方不愧是千古名将,德行学习能力都是一流。如此想来,最适合他的还是战场,于是最终还是让他随着宗泽出征。结果就是,岳飞在战场上屡立奇功,生擒了金国两个猛安,还跟曹端配合起来打游击。
最后依照个人功绩,朝廷给了每个人封赏,堪称皆大欢喜。不过面对宗泽提出的,希望镇守边关的请求,赵淳楣还是犹豫了下。倒不是因着担心什么功高震主,宋朝这个政、治体制,武将想要谋反实在是太难了,更何况她也相信宗泽的人品。只是老人家算起来年纪也很大了,这几年接连的征战,听闻身体一直不算太好,再在外面风餐露宿的,实在是不忍心。
好在此时岳飞杨志接连请愿,希望能跟随宗泽一并去看住金人。岳飞自然不必说,一心忠君爱国,杨志从小就梦想着为国效命,重振祖辈荣光,去边关也算求仁得仁了。有他二人帮着分担些,赵淳楣也能放心不少,于是便痛快的答应了。
拿下燕云十六州只是个开始,这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的领土,各级官员是不是要重新分配。要知道之前的燕云十六州一直处于一种无政、府状态,现在要重新规划,又得费许多心血。
不过嘛,赵淳楣虽然伤脑筋,但底线官员可就乐了,这都是机会啊!于是立刻有人上书,要朝廷广开恩科,加大进士录取人数。
赵淳楣看后都要气笑了,宋朝本身就冗官,每年光是俸禄都是一大笔,现在这个问题被金国物理解决了。北上许多官吏身死,不得不从各地调上来,如此倒是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算是短暂解决了这个问题。赵淳楣原本还在庆幸,结果突然冒出这一出。
扩招是不可能扩招了,不光不扩招,她还将进士取士的一百五十人改为一百人,足足少了三分之一。此举一出,别说是官员,读书人先沸腾起来了,太学学生们又要到宫门口下跪。
但赵淳楣对此却早有准备,虽然进士人数削减了,但其实宋朝的科举科目还包括明经科、明法科和明算科。明经科考的是儒家经典,考中后一般担任地方基层官吏或者进入教育系统培养人才;明法科顾名思义,进入大理寺刑部等司法机构;最后的明算科是最惨的,如果说前面两者只是在就业上没有进士那么吃香,行业天花板不高,那么明算科这几年都直接荒废了。尤其是宋徽宗上位后,由于更喜欢琴棋书画,对这些小道极为厌恶,连开都不想开,真缺人手直接从官员系统内部选择。
经法算这三科为整个宋朝的教育司法财政等领域提供了非常多的人才,有了他们国家机器才得以运转,然而社会却没有给其应有的重视。其实当年王安石变法,曾经试图提升这些务实科目的地位,但随着变法的失败,一切努力付之东流。
赵淳楣在经过仔细的商讨后,决定逐年增加这几科录取人数,并且优化考试内容。如此一来,士人们自然没话说了。中了进士做官,中了经法算也做官,不是每个人都在策论上有天赋,也不是每个人当官都为了出将入相,即便有些专攻进士的学生不满,但最终还是拗不过群众的意见。
科举改革是件大事儿,赵家老祖宗可是放出话,要跟士大夫共治天下。所以至少到现在,士大夫这一块都是赵家江山的基本盘,当皇帝若是基本盘都稳不住,那下场可想而知。为了使政策平稳落地,赵淳楣不得不小心再小心,召集了许多官吏,一起商讨了近半年才搬出一套还算可行的方案。
首次尝试还算成功,最起码选出来的人才赵淳楣还算满意。原本她觉得总算可以稍微歇一歇了,突然,一些官员跳出来表示,赵淳楣当皇帝这几年王师所向,逆虏溃散,四海晏然,狱空无讼,堪称“仁如尧舜,功迈汉唐”,理应效仿真宗皇帝,去泰山封禅!
赵淳楣被这些马屁拍得直起鸡皮疙瘩,连忙摆手拒绝,开玩笑,她这才哪儿到哪儿,还封禅?宋真宗就因为封禅这个事儿被笑话了一千多年,自己可不去,于是连忙以铺张浪费为由拒绝。
但没想到的是,她越拒绝官员们越坚持,最后连闻焕章都加入其中。给出的答案也很简单,赵淳楣当年登基典礼就办得非常简单,简单到完全没有皇帝的样子,这个时代对于“礼”还是非常重视的,她身为皇帝,更是应该给百姓做榜样。另外收复燕云十六州
本身就是个大功绩,怎么着也要告诉祖宗天地。
赵淳楣被闹到没办法,勉强点头答应了,不过封禅什么的还是拒绝,祭天祭祖就算了结了,至于地点就定在京城南郊。
原本以为办个仪式庆祝下没什么大不了,结果真操作起来赵淳楣才发现说道如此多,她自己提前三日就要在大庆殿斋戒,其余高级官员们也得在尚书省斋所净心。
等到了那天,赵淳楣乘坐御撵,率领万骑仪仗,在百官的拥护下走出宣德门,沿途禁卫肃清,百姓们焚香迎驾。
戴着通天冠,穿着绛纱袍,赵淳楣一步步走向祭坛的最高点,在礼乐中行明堂礼,之后以酒水浇灌地面,迎接祖灵。
旁边的礼官开始陈述当今天子所取得的功绩,这种事儿其实历代皇帝都做过,不过相较于之前皇帝的夸大,赵淳楣这份就详实多了。
读到最后,就连周围官员都开始啧啧称奇,今上才登基几年,竟然干了这么多事儿吗?
这乱七八糟的忙活完,时间也渐渐到了傍晚。
就在准备返程的时候,突然,不知谁轻声呼唤了句,“快看天边!”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远处的晚霞咋夕阳的照射下梦幻多姿,呈现出或粉或紫的漂亮颜色,同时天上掉落了几滴雨点,想来晚上过不了多久就有一场大雨。
“紫气东来!此圣主临朝之兆啊!”
“是啊!官家神武,故天降甘露!”
赵淳楣微窘,下意识看向“白鹿哥”闻焕章。
闻焕章老脸一红,连连摇头,官家也太看得起他了,操纵云雨都来了,更何况赵淳楣现在皇位已经坐稳,根本不需要这些了啊。不过凭借着过硬的官僚素质,他还是迅速反应过来,站出来大声道:“有君德合天地,实乃大宋之幸,臣等不才,愿效犬马之劳,以恭吾皇万岁!”
在他开口后,其他官员也都站出来,齐声高呼“万岁”,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最终响彻云霄。
冰凉的雨点打在脸上,赵淳楣突然有些恍惚。穿越至今,经历的每一件事飞速从眼前闪过,从阳谷县的小丫鬟,到京城里的大商户,从二龙山的贼头子,到九五之尊的真龙天子。金钱、权势、朋友、爱人……她好像一株野草,在这个时代生根发芽,并逐渐长大,拥有了一切。有些时候,赵淳楣自己都觉得这是不是仅仅为南柯一梦,
然而当赵淳楣低头,再次看向一张张熟悉的脸时,目光变得坚定。
这不是梦,她站在这里,她属于这里!
空悬着的一颗心渐渐回落,赵淳楣平静地开口:
“众卿平身。”
———正文完———
第100章 番外一 公主归京
五年后,汴京。
天才刚蒙蒙亮,城门口便排起了长队,本身开封就繁华,这些年赵淳楣又接连开放了几个港口,国家的商业活动愈发频繁。这一大早的,就在人群中看见不少番商。
赵福金掀开车帘,凝视着这座巍峨壮丽的城池,神色复杂。
“帝、娘子,已经进城了,您先在此等候,小的们前去官府通知。”几个护卫打扮的男子恭敬道。
赵福金点了点头,然而他们走后,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突然萌生出一股强烈的想要出去看看的念头,不顾周围劝阻,独自下了马车。
当脚踩土地的那一刻,她不由发出一声长叹。离家近十载,终于回归故里。拭去眼泪,赵金福努力平复下情绪,等彻底冷静下来了,方才观察起周围。
说实话,与记忆中的东京不同,此时的外城似乎变了许多。
当年汴京虽然繁华,但因着小摊位太多,到处都是做买卖的人,难免给人一种拥挤纷乱的感觉,现在虽然商贩也不少,大多却很守规矩。最重要的是,两边道路宽了不少,尤其是主干道,平坦笔直,上面似乎是用灰黑色的石头铺过,半点灰尘都没有,道两边也栽种了花草点缀。
“这东西叫水泥,最近修城修路都用它,结实得很,也不用担心下雨一脚泥了。”旁边的护卫跟着解释道。
“水泥……”赵福金喃喃自语,接着笑道:“又是官家弄出来的吧,真厉害。”
“那是自然,早些时候青州就用上了,这两年京城也开始,想来以后出行能越来越便利!”护卫颇为自豪,看上去对此与有荣焉。
一个小吏,提起当今天子都如此,看来那人是真的很得民心。
赵福金神色复杂,刚想开口询问什么,就听身后突然响起道清脆的女声。
“五姐!”
回头看去,只见十七八岁,个子高挑的少女快步跑来。少女激动地抓住她的手,“总算见到了!打从听闻你要回来,我就一直派人留心着,还好还好,今日没当差,才能这么快出来接你!”
赵福金眯起眼睛,努力分辨了下,半天,迟疑道:“是佛宝吗?”
少女激动地点了点头。
赵福金恍然,当年那个性格激进要强的瘦小妹妹,如今已经长这么大了。
是的,赵福金就是那个以美貌闻名的茂德帝姬,在皇室都被送回经金国的时候,宋徽宗赵佶为了跟完颜晟拉关系,舍弃了这个女儿,将其嫁给金国皇帝。这么多年过去了,朝廷一直在努力跟金人商谈。终于,去年的时候,完颜晟病逝,新君要忙着整合国内势力,没工夫跟宋人扯皮,况且留着个公主也没什么用,便将赵福金送回来了。
赵佛宝总是惦记着这个姐姐,现在见面了,也算放心了。正想着带人去面圣,突然注意到其面色苍白,额头冒汗,于是连忙问道:“可是没吃饭,要不还是先垫一口,免得御前失仪。”
赵福金犹豫了下,还是点头同意了。
两人寻了个小摊位,看得出来,赵佛宝是此处常客,熟练地点了两碗热面,几道小吃后,热情地姐姐推荐,“这里的麻团你一定得尝尝,东家炸得尤其好。”
麻团色泽金黄,上面裹满了芝麻,里面还有白糖和着豆沙的馅,咬上一口脆软甜蜜。赵福金知道,近几年宋朝大量生产白糖,不仅在国内实现了基本自由,还远销海外,就连金国宫廷的口味都被改变了。
心不在焉地将食物咽下肚,她又看向妹妹,停顿片刻,还是开口道:“虽然现在四海清明,但你一个未嫁人的小娘子,不带人就这样走在大街上,是不是不太安全。”
赵佛宝微愣,旋即笑道:“五姐多虑了,你不妨回头看看大街上的人。”
赵福金刚踏入故土,一时心绪不宁,经过妹妹提醒,才转身仔细查看。此时天已经大亮,道上行人逐渐多了起来,有巡逻的小吏、做买卖的妇人、卖报纸的老人、嘻嘻哈哈三五结对的小姑娘……放眼望去,竟好像还是女子更多些?
“往常差不多男女各一半,今儿主要是学校招生考试,都送自己闺女上学去了。”赵佛宝饮了口花茶,不紧不慢道。
女校是在三年前落地的,主要是像纺织局、已经宫廷等地输送人才,赵淳楣身为女皇帝,身边总是要些女子更方便,这点百官们也能理解。所以在提出组建女子学堂之时,虽然众人有意见,但最后还是勉强同意了。
“其实在东京重建的时候,街上女人就不少了,那时候大伙儿连家都没了,还哪管那么多,现在这些人多多少少都经历过战乱,知道机会不易,所以都抢着报名,还有不少官员往我家里送礼的,想我帮着通融。”
“你?难道你在学堂里教书?”赵福金惊讶地看着她。
“那倒不是,”赵佛宝摇头,之后有些骄傲地亮出块玉牌,“官家喜欢我性格爽利,特许我留在身边跑跑腿什么的,如今也领朝廷俸禄。”
“恭贺妹妹了。”赵福金听罢真心道喜,毕竟今上登基后,将女官的官阶品位严格规定了下,女官们虽然职位不高,却是实实在在的天子近臣。更重要的是,这种并非昙花一现,毕竟现在赵淳楣就一个女儿,听闻已经是按照储君的要求培养。也就是说下一任大概率还是女皇帝,到时候这些人依旧能在朝中发光发热。
“嗐,都是官家厚爱,本来其他姐姐也想来的,但都有工作暂时走不开,尤其是多富姐姐,在医疗局忙的很。官家之前还跟我问过你,等见你熟悉熟悉周围,看能不能也求着她给你找点事儿做。”赵佛宝倒是没瞎许诺,毕竟严格来说,赵福金也算是为国牺牲自己了。
然而听闻此言赵福金却摇了摇头,自嘲道:“我不过是破败之人,能在回到大宋了此残生已经是上天垂怜,哪里还敢奢求别的。也不怪她这般消沉,这位茂德帝姬确实命途多舛,就因为长得美貌,在金人第一次打进来的时候,就被完颜宗望杀了丈夫,强做妾室,完颜宗望死了,原本以为能跟随众人回京,又被父兄以忠孝的名义留在完颜晟后宫。
之前宋金打成那个样子,她在敌营的生活可想而知。
赵佛宝观其消沉,连忙鼓励道:“五姐今年尚未而立,往后的日子多得很,你看那张贞娘,现在管着江南制造局,位高权重,连她那八十万禁军教头的丈夫都乐呵呵地辅佐,再看梁红玉将军和扈三娘将军,如今镇守西北,说一句威震八方不为过。她们也曾有过低谷,但最后不都挺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