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木离火
……
林海是从小厮那边知道的这件事。
心中亦半点欢喜也无。
他知道母亲必然心情不好,一问果然在书房里。
林海一进屋子没来得及说话,徐慧就让儿子帮忙研墨。
林海慢吞吞的拿起墨条,母亲又把先前荣国府的计算手册拿出来。
看这架势,大约是要把各色例题又解一遍。
林海犹犹豫豫开口:“母亲……”
徐慧知道儿子想说什么,头也不抬:
“虽然不是我生的,家中人口能有进项,我也犯不着置气。”
先前家里不是没添过孩子,徐慧还不至于善妒成这样。
她只是对老爷的不知保养感到无奈。
徐慧认真道:“就算生下来,他们年岁小,你不必担心。”
“况且……”
她看了看单薄的清瘦的儿子:“况且家中人口太单薄,也不妙,外面多少人虎视眈眈。”
满家上下,都把林海这个独苗苗当成命根子。
林海心里藏了一件事,如今更加疑窦丛生,他张张嘴,还是没勇气说出来。
“母亲……我……”
徐慧反过来安慰儿子:“你好生读书,不必发愁。”
倘若那姨娘运气好,真添了哥儿养活,肯定要分走林老爷几分宠爱。
只是就算生养下来,也未必有林海优秀,徐慧当母亲的倒也不愁这个。
见儿子仍是一张臭脸,徐慧皱着反问他:
“怎么,难不成你还要劝谏一回母亲要大度欢喜?”
林海连忙低头:“儿子不敢。”
他一个当儿子的,怎么有立场呢?这叫站着说话不腰疼。
正经人家,也没见哪个男的大度到把妻子与人共享。
林海从母亲处出来,又去父亲院里给他请安。
林老爷满面红光,某种意义上,赵姨娘再度有孕,也证明了他作为男人一方面的能力。
林老爷也忍不住和独生儿子林海憧憬一番:
“若是能添个哥儿,将来你也能有个臂膀,我们林家几代,还是太单薄了。”
臂膀不臂膀另说,林海悬在心里的石头,又重了几分。
……
最后林海回到自己院里,这一日他强装镇定,回来累得坐在书案前发呆。
墨条见这样不是办法,急的像是热锅上蚂蚁:
“大爷,那个事情……不和老爷和太太说吗?”
那天若不是大爷忽然要走东北角门抄近道,恰好又多留了心。
墨条盯了几次,猛然察觉端倪。
赵姨娘有孕这桩事的蹊跷,怕是家里的主子都要蒙在鼓里呢!
林海吐出一口浊气,抬头看一眼根本站不住,晃来晃去的墨条。
沉声道:“容我想想,你莫要多言。”
第93章
墨条又不是疯了,这种事情敢随便乱说。
他甚至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摊上这桩腌臜事。
就算他们小厮平日里闲着没事也爱磨个牙,叨叨一回张三家和李四家的搞在一处,谁又背地里养了姘头汉子。
但他一个家生奴才,并不想知道家里老爷的丑事。
毕竟这件丑事不是墨条从哪儿道听途说来的,而是墨条听主子的话,正儿八经盯了一两个月,发现的蛛丝马迹。
墨条都想不明白,大爷是怎样的七窍玲珑心,怎么那日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觉得那人不是个好的?
墨条心里那个虚,他虽然叫做墨条,但不代表真的黑心黑肝,心思老成。
当下墨条连酒水都不敢沾半点,就是担心喝醉了嘴上把不住门。
那些流言蜚语要是从林海身边传出去,肯定会被乌七八糟传得走样。
况且,只是嫌疑很大,又没现场抓到罪证……
墨条没法子,也坐在脚踏上,跟着主子一起叹气。
……
自打赵姨娘有喜,林海这个院子就莫名压抑起来。
赵姨娘行事历来轻狂,加上这一回母凭子贵,林海的母亲又懒得辖制,愈发狂的没边。
林海院里上下虽然不会和一个姨娘院里吵起来,各人心里都是不高兴的。
今日的天气很不好,乌沉沉黑压压的云朵叠了一层又一层,天空沉重的像是马上要塌下来。
狂风卷过,呼啦啦把院里的花木吹得东歪西倒。
小丫鬟们已经把各色盆栽都移到了墙根下。
“爷,风大,仔细一会儿雨进来……”
嬷嬷说着,也不等林海答应,赶紧关上书房的窗户,紧紧拴住。
林海看着满院子花木凌乱,风卷云残,心中的风暴比之当下,有过之而无不及。
“嗨呀,怎么这个月份,还有这样的鬼天气,也不知庄稼收了没有……”
院子里廊下有两个粗声粗气的婆子在说话,轰隆隆的雷声从西面滚滚而来,把两个婆子的声音淹没。
鬼天气。
山雨欲来风满楼。
等着林海的何止是山雨?
他作为儿子,要怎么和父亲母亲开口,自己发现姨娘与外人有染,珠胎暗结。
这件事若处理不好传扬出去,旁人又如何看待林家?
林海先前还自以为家中人口简单,清静无忧,在荣国府那位将来的大舅哥跟前有几分骄傲。
想不到林家也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且那个地方,他作为晚辈,只能避嫌,不能处置。
墨条知道大爷心情不好,他一个当奴才的都跟着忧心忡忡,就等着大爷找个妥当法子把事情透露出去。
两天煎熬的思想斗争,林海才拿定主意,特意让人把母亲身边的徐嬷嬷请来。
徐嬷嬷见林海面色不好,当即就问:“哥儿,可是哪个不长眼的,讨了您晦气?”
除了那边不长眼的,还有谁?
前儿撺掇着老爷给她兄弟一个铺子,在太太那边碰了钉子,晚上就嚷着肚子疼。
那点浅薄心思,做给谁看?
林海屏退左右,让墨条守着门,请她坐下:“徐嬷嬷,有一幢事,我要讨个您的主意。”
徐嬷嬷陪着笑,“爷太客气了,老婆子没什么见识。”
林海神情凝重,摇头:“这一桩事,我想来想去,只能先找您……”
看这架势,徐嬷嬷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
待林海说了墨条发现的状况,徐嬷嬷听完立马冒了一头冷汗。
徐嬷嬷都是老资历了,自己也生养过,她早就怀疑是老爷身子不好,才子嗣艰难。
要说补药偏方,以前也不是没吃过,偏偏这个赵姨娘就有了。
若大爷说的是真……
怎么了得啊!
而且……为什么是大爷察觉了此事?
徐嬷嬷脸色煞白:“大爷,这种事,你如何会知道?!”
林海背过身,他家的家丑,如今只能找一个老奴倾诉。
徐嬷嬷脑袋嗡嗡的,等平静下来,才听见林海道:“那日我碰巧往东北角门出去,遇到一个人,管事说是他远房堂亲,身上穿了儒衫,我还以为是读书人,就多问了几句。”
林海叹了一口气:“后来总觉着不对,便让身边人留意了一下……”
点到为止,林海也不想说得太详细。
为何那人瞧着不对头,大约是发髻有些凌乱,脖颈上有红痕,脸上也有些红,通身透着一股淫.靡气息,穿着读书人款式的儒衫,显得格格不入。
徐嬷嬷猛然站起来,摆着双手:
“大爷,您千万不能自己和太太老爷说……且容老奴想想办法。”
嬷嬷真是庆幸,大爷是个懂事的,没大吵大嚷闹出来,还想到从她这儿绕个弯子,告诉太太。
只是徐嬷嬷嘴上说她想个法子,她其实也想不出妥当方法。
林海忍了两日,也不是白白过的,他自然也想到了自己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