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木离火
探春笑道:“你们家到了年底,事情自然是多的。”
湘云吃着烤肉串,又倒了一杯热热的酒,喝一口,方才道:
“就说我也是最近几天才讨了一个闲,二婶婶允许我出来玩几天,还是找了功课的借口,老太太也愿意去接我。”
迎春依旧面露难色,那种事情她怎么好说得出口。
一来她是其他房的姑娘,总不能在外面议论自家堂兄弟的不妥。
再者若她说了,将来不知探春等人会如何看待自己,想想只能作罢。
还好外面小丫鬟来说黛玉和她母亲到了,湘云和探春才不问,几人又去找黛玉。
临近年关,人还聚得这么齐全,原来是白夫子回来了,预备对家里的哥儿姐儿们进行年终考核。
莫说正经的公子小姐,荣国府的丫鬟小厮和嬷嬷们,都有年终考试。
迎春等人见了也啧啧称奇,怪不得荣国府上下规矩好,光是让丫鬟小厮读书写字一项上,就不知老太太花了多少心思。
一打听才知荣国府早在二十来年前就有这样的章程,迎春更是佩服非常。
她们家中似乎也学了个样子,不过图个名声罢了,和荣国府是不能比的。
送走了迎春等人,赖大家的送来赖嬷嬷给老太太问安的帖子。
史苗请她过来说话。
赖嬷嬷见几个姑娘们都齐齐在史苗跟前,便故意说起甄家才出的事。
赖嬷嬷坐在史苗下首的位置上,拉家常一般,假装无意:“甄家那边,可是闹出笑话了。”
史苗还没问出了什么事,赖嬷嬷就自顾自道:“前儿听说那个衔玉而生的哥儿,在姨妈院里留宿了一夜。”
“最要紧的,那院里还有一个十六七岁的表姐。”
赖嬷嬷哪里是在讲别家笑话,实则借说话的机会,也让家里这几个半大不小的哥儿姐儿警醒着点。
当下史苗也不太让家里男孩子和黛玉她们一处了。
倒不是她老古板,她怕有人生出亲上做亲的心思来。
至于赖嬷嬷说的那件事,史苗看过原著,多半是那段宝钗说冷香丸,宝玉去探病,然后看金锁的事。
史苗记得书里薛姨妈说让宝玉只管喝酒,大不了在她那边睡。
所以说,甄家可没有黛玉,这回那边的宝玉真的在薛姨妈院里歇了?
史苗有些奇怪:“快过年了,甄家宝玉好端端跑去姨妈家作甚?”
赖嬷嬷道:“哪里是跑去别家,听说是薛家母女在甄家住着。”
薛姨妈就这么急吼吼带着宝钗去住在甄家,不管薛蟠了?
现在隔着好多层,不能一线吃瓜,真叫人着急。
说到这里,黛玉、探春和湘云都知道为何迎春会那样强颜欢笑了。
就算薛宝钗不是甄家的姑娘,这种事情传出去,甄家的家风不正,紧跟着姑娘的名声在外有失。
迎春和甄家几个姑娘都不是三房的人,却要遭殃。
偏生那一个宝玉是贵妃娘娘的胞弟,虽说名声肯定有所影响,过上不久,只当一件风流韵事罢了。
对姑娘的影响,不能那么轻轻揭过的。
探春几人互相使了眼色,心里虽有议论,却都没当面说出来。
就算看不上薛家的举止,投鼠忌器,要顾着迎春和甄家的姑娘们。
等从史苗这边散了,三人自己在一处说话。
湘云才义愤道:“怨不得凤姐姐不来,倘若我有这样的亲戚,真是要怄死了。”
黛玉道:“为旁人怄什么?不值当的,只是凤姐姐性情刚强,肯定觉得自己平白被拖累,也不知想不想得开。”
黛玉知道王熙凤是个要面子的人,性情泼辣,偏生甄家几房又在打擂台。
王熙凤的身份夹在中间原本就难办,这下子家里亲戚丢了脸面,不知怎么生气呢!
探春也道:“如此行事,竟是将女子名声前程全然不顾了。”
探春还记得之前凤姐讲的那个薛宝钗要和有玉的人正配之事。
看来薛家是铁了心,要把姑娘弄到甄家去。
虽说不喜宝钗,探春还是要为她叹息:
“如此不明不白,自家姑娘怎么能被尊重,将来日子不知如何难过。”
湘云冷笑:
“还是那句古话,富贵险中求,倘若走正道,自古婚配讲究门当户对,薛家如何有机会?话本子上唱的也多是富家小姐看上穷书生的故事。”
史家进来已经开始给家里的姑娘们考量婚事的问题。
这种事,不必提到明面上,私下里家里的婶娘都讲过,就怕孩子们不小心着了道。
黛玉又道:“甄家人又不是死的,这事还真能用一个巴掌拍不响来说,前儿我们算的帐还记得吗?”
探春终究存着几分不忍,记忆中薛宝钗也是个长得有模有样,能吟诗作对的人。
探春道:“倘若此事家中定了,她一个姑娘家,也不能如何。”
湘云却马上制止了探春的感叹。
“你啊,最是嘴硬心软,古人都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那薛家还能拿出钱来,何至于贫贱。你们莫不是忘记了宫里那件事,她若是个好的……哼!”
湘云实心肠,素来最厌恶两面三刀虚伪之人。
要说宝钗在宫里陷害那事,还是黛玉的大舅母周氏去史家作客的时候和湘云婶娘私下说的。
婶娘以此来告诫家中姑娘识人要清,最后兜了一个圈子,最后湘云又讲给了姊妹们。
探春虽知女儿家难以违抗长辈之命,那宝钗已有前事,焉知她自己是不是也甘愿配合。
黛玉做出总结:“横看竖看,薛家都是想以小博大,利益为先,从一开始,上上下下就没想着找个正经人家。”
然后又劝湘云和探春:“咱们今日论过,就当以此为戒,却也莫要因为他事,给自己平添烦闷了。”
几人才又撂下薛宝钗这桩事,又谈论起年终的功课来。
史苗派人去打探了一下,原来薛老爷一封家书,把薛蟠给弄去别处跑生意了,这才让薛姨妈和薛宝钗有了正当住进甄家的由头。
薛姨妈带着女儿在京城,王夫人顺理成章照顾一二。
既然薛家母女在甄家住着,薛家往甄家送东西,也是应当的。
薛老爷尚在人世,薛家也更有底气。
史苗也十分期待,薛家怎么运作,让宝玉和薛宝钗正配。
只给钱显然不够,不知道会不会从王子腾那边施压。
可甄家三个爷,也不是吃素的。
看着是想做亲,仔细品一品,怎么又像是要结仇?
看别人家的戏,果然痛快,迎春丫头的父亲瞧着比原著那个贾赦靠谱点。
希望迎春这孩子别被坑吧!
史苗领着荣国府上下闲着吃瓜看戏,隔壁的王熙凤被薛宝钗气得倒仰。
偏生这节骨眼上,身子不爽,请了太医一看,却是喜脉,胎像坐的不稳。
王熙凤再怎么逞强,也只能撩开手边的事,卧床歇息。
偏生有些不长眼的私下议论开,都说凤姐受了王家表亲薛大姑娘的拖累,没了掌家权。
而今王熙凤只要想起薛家就心火中烧,一日里不是害喜,就是烦闷。
平儿端着新熬好的燕窝来劝她:
“奶奶也该看顾身子,而今已经不是一个人,气坏了自己那才叫亏。”
王熙凤歪在迎枕上怒道:“哪家丢得起这个脸面,好歹都是读书识字的人,礼义廉耻都忘了。”
平儿见她这模样,又笑道:“瞧瞧,刚刚说完,奶奶总听不去劝。”
王熙凤接过盅子,捏着鼻子喝下去,又接了香茶漱口。
过了一会儿才冷笑道:
“罢了,把心思放在宝玉身上也比放在咱们院里好,满家的哥儿姐儿,谁找不出一块玉!”
好在薛家一心想着正配,风姐儿也还年轻,她嫁的那个四爷没到纳妾时候。
薛家算来算去,就想谋宝玉。
瞧瞧这没脸没皮又舍得花钱的做派,王熙凤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
王熙凤嫁到甄家有段时日,机敏如她早就把上下人物都摸了个清楚。
甄宝玉又不是贾宝玉,没个封君老太太凤凰蛋似的偏爱。
况且那性子,就不像是成大事的。
凤姐又道,言语间有几分酸:“宝玉那孩子虽然不坏,真当起事来,也只是草包一个,真真是得了一个娘娘,不知东南西北。”
可不就是因为那边是贵妃娘娘的亲兄弟和亲妈,甄家只把这件事盖住,谁都不让非议。
毕竟现在甄家头一等大事,是为娘娘省亲修园子。
平儿和凤姐说了一回话,服侍凤姐午睡,自己又往太太那边去回话。
老远看见薛宝钗往迎春那边去。
迎春院里的嬷嬷看见人,马上就大声道:“宝姑娘来了。”
宝钗才走过去,就见那屋里走出个丫鬟,正是迎春身边伺候的司棋。
宝钗知道这丫鬟素来厉害,脸上带笑问:“你们家姑娘,这几日忙什么呢?”
司棋皮笑肉不笑,直接就给了薛宝钗闭门羹:“姑娘正给太太抄经,当下不便见人。”
宝钗也不恼,只往迎春窗户那边看了两眼:“难为她有孝心,我就不叨扰了。”
话毕,领着丫鬟莺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