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自由的山羊/炘光续昼
那篇有关母亲的作文。
它反应了狗卷默的现状,狗卷默的心境,五条悟第一次看到那篇作文的时候就想,他过得真是悲惨,连他都不能坐视不理的悲惨。
就像他能在地震中感受到弱者的痛苦一般。
世界上所有人,除他和母亲之外都有随时随地死亡的可能性,五条悟拥有这双眼睛起,就深刻的意会到这点。
但是……虽然不会强揽那些不属于他的责任,但是神子也会对身边人升起恻隐之心。
冬阳继续问,“再然后呢?”
五条悟说,“…然后就……就……”
白发少年怔了一下。
冬阳唇边的笑意渐深,“他很有趣,对吧?”
“不同的经历造就了不同的性格,他的个性与你所见的很多咒术师都没有相似之处,总是躲着你,对你们避恐不及,像只刺猬,可你已经看透了他的绝望和挣扎,也透过他看到了咒术界的黑暗和腐败,他便不再是一位人群中偶然被你发现的咒术师,而是一个确切的人,是一个性格鲜明,态度转变,和你产生联系,可以由你更改影响命运的人。”
尚且稚嫩的神子还不知道如何与一个没有任何环境铺垫,没有机缘巧合协助,也不会主动敞开心扉的人成为朋友。
“这只不过是成为朋友的第一步,互相吸引,两者交织。”冬阳抬起两只手,手指相交,“而下一步才是最关键的,便是你们能否接受对方的真实,忍受对方的缺点,能否宽容和改变。”
五条悟耸了耸肩膀,装作浑不在意的模样,“那我们这算是凉掉了。”
“嗯,如果他不来给你道歉和感谢的话,的确能凉掉了。”
五条悟抿了下嘴唇。
冬阳揉了揉他的头发,“这是人之常情,是很多人都会遇到的难题,交付出去的好意不仅没被人接过去,还遭到了冷落和质疑,又或者在某天发现对方做了令自己极其失望的事情……那时候的心情可真是复杂,扇形统计图都不好统计。”
五条悟低声嘟囔了句什么,“你也会吗?”
“我想想,我遇到的事情也很让人头疼,”冬阳思索了一下,说道,“比如我和泽之结婚。”
哦。
呕。
五条悟的关注点顿时变了,他脸色臭臭的说,“又是那个整容男,和他一比狗卷默可爱得过分。”
“哈哈哈哈哈他起码还有脸能看。”
“他脸也不好看。”五条悟一本正经的说,“妈妈好看。”
“哈哈哈哈哈……悟也好看。”冬阳点了下悟的额头,“所以忧郁帅气的KING,要不要和我去吃FAMILY庆祝一下,不管是失望还是高兴,都不能耽误享受。”
五条悟舔了舔嘴唇,不知不觉被冬阳哄好了,他突然提道,“我也想要这样的衣服。”
他指冬阳板正又拉风的工装和大衣,“看上去超帅,超有气势!”
“那我叫西装定制的厂家来家里……唔,你的个子最近长得还挺快的。”
“需要做大一些吗?”
“不,衣服小了就做新的嘛,重点是现在穿着舒服好看。”
他们兴致勃勃的聊,五条家的高层在一旁研究了半天的草木,不远处的两个少年也在犹豫要不要上前打扰。
狗卷默心里有些发怵,陌生人就算了,陌生成年人也算了,陌生的高层……可怕!
夏油杰忽然道,“他们好像聊完了。”
狗卷默连忙抬头,果然,那些研究草木的高层围了过去,刚刚还在谈笑的母子露出了如出一辙的冷淡表情。
……更像了,到底是谁说这两个人不像的?
“去找悟?”
狗卷默顿了一下,在手机上编辑道,“我现在去,感觉会触他雷点。”
夏油杰头疼的抓了下自己的黑发,“那你不去吗?”
这次,狗卷默停顿的时间长了一些。
他突然站起了身,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英勇就义的表情,字正腔圆的说,“我去找五条同学道歉!”
语言即诅咒。
紫色眼眸的咒术师立刻笔直的朝五条悟跑去,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无法克服心里的抵触,也抑制不了对结果的无数糟糕幻想,他难以主动向五条悟走去,也可能走到他的面前后便露出难以启齿的窘态。
那么,撇去一切后路!
咒言师坚定且决绝的对自己下达了诅咒。
正在吐槽家里某位高层的头发好像因为抹油越来越秃的五条悟察觉身后来人时,吊着眼梢不甚在意的回过了头。
就见那个个子矮小的咒言师五官狰狞的冲了过来,他的表情好像在说“救命停下这太丢人了!”,但是身体却没有任何停顿,直到站在五条悟的身前,来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并喊道,“国文书第42页第三句话!”
在场的众人:“…………”
冬阳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这句话的尾音还在空气中回荡,咒言的效果已然消失,狗卷默僵硬得像尊石像,内心已经冷汗淋漓。
而五条悟,他有些怔愣的睁大眼,然后突然,他放声笑了起来,笑得弯下了腰。笑得欢快且张扬。
“哈哈哈哈哈……!你,你怎么会想到用这种方式的哈哈哈哈哈!!!天才,简直是某种程度上的天才啊!!!”
后来某天冬阳好奇的去查了国文书,
第42页第三句话如此写到:
【“——抱歉,请原谅我,我真是一个糟糕的人,糟糕到无可救药,我因我的蠢笨而感到深深愧疚,我的嘴总是给我的心闯下无数令我懊悔的祸事。”】
第156章
会议结束第三天,冬阳还能在五条家内听到族人对五条悟的彩虹屁,反响这么大的原因是五条悟参加的不是咒术界内部的会议,而是和联盟方政府的交涉。
每个组织在牵扯到利益方面都会变得欠缺温情,所以即便日本政府一直给予咒术界无数优待,却也对他们限制良多,单是咒术师必须出任几乎超出负荷的繁重任务,同时做到对亲友保密,任务途中忍受非议,任务结束后接受不被人感谢的状态等等,就在日复一日的给他们造成压力。
压力是需要纾解的,负面情绪是需要向他人倾灌的,丰厚的工资并不能弥补超负荷任务带来的精神焦虑,连身边最亲近的非术师朋友也因为长久未联系和保密协议而渐行渐远……最后,咒术师们被困在了孤岛。
他们自普通社会而来,却脱离了社会。
狗卷默的事件只是牵引的导火线,在有关对年轻术师的保护对策的会议上,冬阳试探性的提出了一个问题,“咒术师一定要对所有非术师保密吗?”
其他高层对她投来了诧异的目光,然后因为察觉到她的深意而轻吸了一口气,“这是当然的,必须的,不可更改的,五条家主,如果咒术师对一个非术师泄露了秘密,那个非术师就会像其他非术师传播这件事,况且现在互联网发展,新闻扩散的速度今非昔比,以往我们还能以传播者患有精神疾病等理由压下舆论,可现在不行了,传播者将会变成浏览器的一串数字,而群众的好奇心是永无止境的,他们会尝试各种游戏来印证那些诡异故事。”
还有人说,“实际上存在保密规定的前提下,还是有很多人偷偷将工作告诉了亲友,这已经是一定程度的制约松动了。”
“不太一样。”冬阳说,“他们偷偷告诉了亲友,精神上便会多一条‘私自触犯规则’的愧疚感偷窃感罪责感,以及‘上面会不会发现而降下处罚’的惶恐不安。”
一位加茂说,“可是——”
他的声音平静极了,平静中带着两分荒谬,“这些压力能帮助他们更快的进步。”
这是冬阳进入高层阶梯后便发现的,他们默认的潜规则。
重压会使术师进步。
那些咒术师实际上也身处职场,他们会争评级,会苦恼于自己的实力,会痛苦于自己的弱小,然后优胜劣汰,催生出一群疯子。
咒术师间也拥有强弱之分的鄙视链,可能是周围人的潜移默化,也可能是某些人的劣根性。
不能忍受这个生态环境的要么辞职,要么牺牲。
“现在就职的咒术师,半成是民间挑选出来的,半成出身于咒术师家族。”冬阳说,“咒术师家族的孩子不用说,他们出生后继承的是家族事业,父母亲友都是咒术界的,但是民间出来的孩子不同,他们渐渐会和亲朋疏远,身边可以沟通的人少之又少。要知道,每个人对陌生人的认知极限是150人左右,认定的熟人大概是50人,再上一级可以交流秘密和困难的大概15人,而最亲密的挚友,一般只有5人。”
不少高层面面相觑,然后一脸深沉的看着冬阳。
他们就像完全听不懂冬阳的话,等待着她将会搞出什么离谱的提议。
冬阳对这种状态熟悉极了,她平静道,“而咒术师的社交,远远低于这个限度。”
委员长斟酌着说,“……您要说什么?”
冬阳说,“给咒术师的保密协议宽限一下。”
“宽限到什么程度?”
“让他们自由选择共担秘密的友人,完善之后可以再进一步,让友人来处理有关咒术界的工作,比如混迹在人群,进行恐怖谣言的防范。安抚。疏导等工作。”
“不可能!”有位高层立刻反驳,他震惊的看着冬阳,“这太异想天开了,先不提共担秘密,普通人怎么处理咒灵的问题?”
冬阳沉下声音,冷冷说道,“普通人当然可以,是你们觉得他们不行。”
“…………”
“再提一句,直至现在,我都不能用肉眼看见咒灵,这是公开的情报。”冬阳敲了敲桌子,“我最开始一直在戴着眼镜出任务。”
“那怎么能一样,你的情况怎么能拿出来比……”
冬阳看着他,“你觉得……非术师是一群脆弱不堪需要保护进象牙塔的弱者吗?”
“……”男人说道,“他们当然是。”
冬阳嗤笑了一声,不和他废话,她继续说。“共担秘密的非术师可以立下束缚,签订条约——你们觉得没必要,但对很多术师来说,这点宽限会让他们觉得自己的需求被重视,自己身上的桎梏减轻了。”
“这条规定发布下去后,实际上或许并没有术师带人来签协议,但这并不代表它的出现是毫无意义的。”
又是咒术师的需求。
宫野看着纸张上记录下来的要点,陷入了沉思。
总结下来好像就一个词,人情味。
从规则上来说这实际上只是一个很小的改动,可是宫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尤其五条兰惠说了一句话,一句看似和平常一样,用来语言交锋的话——“你觉得……非术师是一群脆弱不堪需要保护进象牙塔的弱者吗?”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普通人又不能像她一样从咒术世家被漠视的废物练成最强。
但是细想下来或许也没什么深意,不过是在嘴上给非术师争一口气罢了。
会议的结果是待拟定,这基本上就是敲定的意思。
和高层扯完皮,冬阳马不停蹄的火速离开,这让想和她寒暄一番的几个人哀声怨天。
“又跑了,急什么。”
“处理任务吧。”
“也是,再怎么样还是听从调遣的咒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