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姜花
伊拉拉一脚就踩进了恶臭的污水坑——并非不小心,而是无路可走。道路泥泞、环境恶臭, 道路两旁的建筑低矮破旧,因为多次违规搭建、修补, 各个参差不齐。吉普赛人的篷车和摊位就这么横在?路边, 和临时搭建的棚户紧密相连。
乞丐、妓()女和流浪汉,毫无遮拦地或站或坐在?沿路两侧。伊拉拉和歇洛克的到来吸引了无数目光,经过之处明里暗里投射来诸多视线。
“小心看好你们的钱包,”南希走在?前面好心提醒, “在?这里丢了, 喊警察来也不管用。”
伊拉拉无比庆幸, 从梅里顿时跑路匆忙,她的衣物都是来到伦敦后购置的。因为想?着住在?工人社区, 买的也多是简单衣裙。
这叫她看上去?像个手头?富裕的工人后代, 而非从某个庄园出逃的未婚小姐,不至于在?这贫民窟里过分显眼。
南希带领二人,从几个棚户之间挤过。
眼前的公寓看上去?随时都要倒塌了,走上室外楼梯嘎吱嘎吱作响,紧闭的房门摇摇欲坠。南希“砰砰砰”敲门三声:“是我。”
门内响起几声咳嗽:“南希回来啦, 进来吧。”
得到准许,南希推开房门。
伊拉拉刚想?迈开步伐,歇洛克及时伸手。
他跨出长腿,先行一步,高挑身形将?伊拉拉彻底挡在?了门内的视线之后。歇洛克·福尔摩斯步入房间,几乎是下一秒,“咔嚓”一声响。
子弹上膛的声音让伊拉拉提起心神。
她昂起头?,霰()弹枪的枪口已经对准了歇洛克的下巴。
一名?身材结实、高大,却神情阴鸷狠戾的青年,朝着地面啐了一口。
“我见过他,”他狠狠说,“你被骗了,蠢女人,他和雷子(警察)走得很近,不是好东西!”
伊拉拉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的笑声比刀还锐利,瞬间划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氛围。
结实的青年愕然抬头?,才越过歇洛克的肩膀,看到身后还有个姑娘。
“抱歉,”伊拉拉好似全然没感受到危险般,嘻嘻哈哈开口,“和雷子走得近,不是好东西。那躲着雷子的,难道是好东西吗?”
“你——”狠戾的青年额头?青筋暴起。
他还没说完,屋子里传来了一个沙哑的笑声。
是个老人,他似乎被伊拉拉逗笑了,声音乐不可支地靠近。
“原来还有位如花似玉的年轻小姐!”
伊拉拉眯了眯眼,看清了屋子里的人。
身形略佝偻的老人,看上去?四五十左右,头?发稀疏、面容丑陋,好似没看见顶在?歇洛克下巴处的枪口,对伊拉拉鞠着和蔼可亲的笑容。
“来来来,”他招了招手,“可别叫外人说我费金亏待女士,小姐,请你先进来。”
这就是《雾都孤儿》里狡猾又奸诈,养了诸多孤儿将?其训练成小偷的贼头?,“老犹太?”费金。
歇洛克打算见的就是他。
费金对伊拉拉似乎很是热情,像是位慈祥的老人,他甚至有模有样地学着贵族的姿态,为伊拉拉搬来桌边的破旧椅子:“女士请坐。”
伊拉拉扬起笑容:“谢谢你,老先生。”
她与门口僵持着的歇洛克擦肩而过,步入室内。
一步、两步、三步。
伊拉拉的姿态无比自然,好像真的只是接受了“老犹太?”的好意?。她煞有介事地扶了扶盘起来的头?发,指尖摸到自己的发簪。
第四步时,伊拉拉距离椅子不过半步之遥。
然后她取下了发簪。
越过椅子、抓住“老犹太?”的衣襟,伊拉拉可顾不得尊老爱幼。她直接将?银簪的尖端对准了费金的脖颈。
“——别动。”
锋利无比的尖头?压在?大动脉上方,伊拉拉却是笑吟吟地看向持枪的青年。
“你敢扣下扳机,”伊拉拉警告,“我就把簪子插透费金的大动脉。”
“哎呦哎呦,可别这么干!”费金立刻高举双手,做投降状。
他侧了侧头?,看向伊拉拉的脸颊,顿时裂开嘴角,露出镶金的假牙。
“这位小姐,我也见过,”费金说,“几天前还在?辉光火柴厂,和那几个老婆娘打成一片。你们究竟是工厂的人,还是雷子的人?”
伊拉拉扯了扯嘴角:“开门就是喷子(枪)伺候,不是警察的人,也得是了。”
歇洛克:“……”
被人拿枪指着的歇洛克·福尔摩斯,瞬间朝伊拉拉飞来警告眼神——这个时候就别乱说话了,再刺激到对方,他可要脑袋开花。
持枪的青年当场骂了一句脏话:“臭*子,少说废话!”
他说着就要拉动保险栓。
“老犹太?”举起的手旋即放下,指向门口:“赛克斯,别乱动。”
原来他是赛克斯。
伊拉拉记得在?《雾都孤儿》里,他与南希是一对。不能说对南希不好,但?因为南希最?终良心发现?,选择帮助流浪在?外的小主角奥利弗,而被赛克斯杀死。
是个不择手段的暴徒,小心为上。伊拉拉在?心里提醒自己。
歇洛克见状阖了阖眼。
这场面交给?伊拉拉来处理,只会被她越搅越浑。没人比歇洛克更?了解自己的妹妹了,她就是爱找麻烦当乐子。
但?未来的名?侦探,更?倾向于迅速解决问题。
因而他迅速整理好语言:“南希是我的线人,我几经周转联络到她,希望她能将?辉光火柴厂的内部消息传给?我。”
“老犹太?”恍然大悟:“啊,啊对!南希说过,你是那个,那个歇洛克·福尔摩斯!侦破了火柴厂谋杀案的侦探。”
南希:“什?——”
她瞪大眼,而后迅速反应过来,愤怒地看向伊拉拉:“你果然在?骗我!”
伊拉拉扬起灿烂笑颜。
之前她利用威克汉姆转移兄长的注意?力,抢先一步搭上了南希这条线。现?在?被当面揭穿,伊拉拉毫无羞愧之心:“我哪里骗你了,我的哥哥姓福尔摩斯,我自然也姓福尔摩斯呀。”
南希蹙眉:“你欠我一个人情。”
伊拉拉撇了撇嘴:“好吧好吧!”
她这幅随意?姿态,全然不像是被胁迫了。
好在?一旦确认了两位福尔摩斯的底细,“老犹太?”也向赛克斯挥了挥手:“把枪放下,怎么招待客人的?”
赛克斯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收起了枪。
“真是不好意?思,先生、小姐们。”费金热情地搓了搓手,看向还举着银簪的伊拉拉,“最?近风紧,不得不紧张起来。但?既然是帮着工人查案,二位自然是和那些贵族老爷们不一路人。找我有何?贵干?”
伊拉拉看向歇洛克。
他面无表情地捋了捋衣襟,看也不看阴沉沉的赛克斯一眼,就这么坐在?了费金提供的椅子上。
好吧,看来是没问题了。
伊拉拉这才收起对准费金的银簪:“调查方向很正确,对方都派人来枪击我哥了。我想?与其信任警察,不如信任地头?蛇。”
所以来找费金避避风头?,最?为合适。
费金长长地“啊——”了一声。
“原来上午炼钢厂开的枪子儿,是冲你们来的,”他说,“这是打算找我借块地方落脚?”
果然,没什?么人比小偷更?为消息灵通。
歇洛克看向费金:“我还需要你的人打探线索,你的人当时在?炼钢厂附近?”
费金又搓了搓手,态度依旧热切:“是,刚好‘逮不着’就在?炼钢厂附近,出去?一上午,一无所获。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能怪他,对吧?”
居然有目击证人!
歇洛克来问费金,还真是对的。伊拉拉悄悄欢呼一声:这下枪手怎么来的、怎么买通大楼门卫上楼,以及是否有同伙,都能查清楚了。
各个都是重要线索呀。
只是想?要得到线索,还没那么容易。
费金话说完,双手一停,笑容骤然消失。
“世道就是这么不好,所以丑话我说前头?了,先生。我帮你们,我这不是自找麻烦吗,”费金满不在?乎道,“我能有什?么好处?”
很好,开门见山提条件。
歇洛克飞快地勾了勾嘴角,他完全不在?乎椅子脏污,直接靠了上去?。
未来的名?侦探双手交握,俨然找回了局面的主动权:“你的朋友赛克斯刚刚说过,我和苏格兰场走得很近,完全可以为你打听风向。”
刚刚费金坦白了最?近风紧,歇洛克不介意?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只消一眼就能看出来“老犹太?”和赛克斯活该上绞刑架,但?权宜之计,歇洛克·福尔摩斯也不介意?利用起手边的资源——为了侦破命案、乃至抓住更?大的幕后黑手,从而暂时放过几名?连少年都算不上的小偷,对苏格兰场来说是笔很划算的“交易”。
“老犹太?”满意?的笑出声来。
“你真慷慨,福尔摩斯先生!”费金称赞道,“有你这句话,我可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啦。你的住处,包在?我身上,就算是女王亲自搜查,保证她也找不到你!”
维多利亚女王又不是警察,她也不干这个呀,伊拉拉在?心中腹诽。
但?没想?到,紧接着费金就将?头?转向伊拉拉。
“你呢,福尔摩斯小姐,”他问,“能给?我什?么好处?”
“……我哥开出的条件还不够吗?”伊拉拉有些意?外。
小偷最?怕被警察抓,这都相当于开了短期免死金牌了!
“老犹太?”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嘴脸:“福尔摩斯先生的条件,也不是你的条件啊,小姐。难道福尔摩斯先生得到了‘逮不着’带回来的线索,他能不转述给?你吗?”
伊拉拉皱了皱鼻子:“老奸巨猾。”
费金:“谢谢夸赞。”
看来这次是占不着歇洛克的便宜了。
伊拉拉歪头?想?了想?,迅速有了主意?。
“我可以指点你们犯罪。”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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