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姜花
听到伊拉拉命令,邦妮才不吭声。
华生?奇怪地看了伊拉拉一眼,也没?多说什么,而?是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递给伊拉拉。
她直接将帽子扣在头上,遮住了大半面孔,起身步入人群。
邦妮的伤口不深,却流了很多血,伊拉拉的手上、衣裙上,沾满了血迹。乍一看上去,很是渗人。
这?殷红血迹也让人忽视了她头顶与衣物不匹配的帽子,和?露在外面的半张脸。
人群被这?血迹惊到,自然?而?然?让开路。
伊拉拉没?费多少?功夫,就?走到了最前方。
她站在了那横放的雕像前。
精致、逼真?的雕像,用的还是上好石料。首相的神情威严,全然?是正义凛然?的模样。饶是知晓塞缪尔·格雷福斯不是好人,伊拉拉看向雕塑,仍然?不免心生?几分愠怒。
他一句话,多少?工人面临活不下去的情况。
格雷福斯的行为尚且能用“他是邪()教徒”来解释,但现实历史中,又?有多少?工人遭遇着同样的压迫,而?他们的工厂主和?邪()教毫无关联。
自从?伊拉拉来到伦敦起,辉光火柴厂的工人就?在因为是否罢工的事情讨论个不停。
有克里斯蒂娜这?样坚定的人,也有老琳达这?样为了生?计和?自保左右摇摆的人。然?而?她们迟疑不决,格雷福斯可没?有这?么客气?。
“拒绝签署自愿捐款协议,只是个开始。”
伊拉拉压低帽檐,一面前行,一面用朗声开口吗,她清脆的声线回荡在人群之间。
“如果不让格雷福斯看到你我的决心,他还会继续像今日?这?般,一步一步变着法?剥()削我们。”
她朝着雕像伸出手。
掌心、指缝里,全是邦妮伤口留下的血,深色的血迹在伊拉拉的皮肤上开始凝固,变成黏糊糊的粉末。
“用工人血做雕像,”她低声说,“就?该带着工人的血立在街头。”
乌黑的血被当众涂抹到了雕像的面部?。
接下来,时?间就?像是停止了。
工人们的呼吸声在伊拉拉的耳畔响起,她能感?觉到无数目光投射在自己后背,却没?人开口。她抬起头,看向站在雕像上方的克里斯蒂娜。
克里斯蒂娜立刻回神。
这?是个好机会。
她不假思索地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弯下腰同样将血涂抹到了雕像上。
毋须呼吁,毋须提醒,就?像是静止的画面被按下播放键,其他人也动了。
没?有辱骂、不再推搡,而?工程队的管理员,似是被如此行径震慑住,也没?有再继续阻止火柴厂的工人。
她们或咬破自己的手指,或用刀割开手掌,有序排队,沉默着,一个一个将自己的血抹向雕塑。
伊拉拉在完成后,退到了人群之外。
她彻底融入人群之中,就?算刻意寻找,也找不到是谁最先起了头。
直至最后一名工人把血涂抹到雕塑上,漂亮的石料遍布深色痕迹。克里斯蒂娜站在高处,深吸了口气?。
“我想,”她沉声说,“是时?候罢工了,同志们。”
…………
……
转天下午,贝克街221B。
之前约翰·华生?医生?一直住在酒店,他的行李轻便。上午与歇洛克·福尔摩斯看完公寓,同房东太太打好招呼后,下午就?直接拎包入住。
坐在221B的客厅沙发,他摊开报纸,首版标题落入眼帘——
《血筑首相雕塑:辉光火柴厂工人大罢工》。
下方甚至还附上一张模糊不堪,但分明是用照相机拍摄的首相雕塑立起来的白教堂街街景。
回想起邦妮的伤口,和?众人上前涂血的场景,华生?医生?不免同仇敌忾,对着报纸大喊一声:“干得漂亮!”
“什么干得漂亮?”
华生?医生?的话音落地,贝克街221B的公寓房门再次打开。
歇洛克·福尔摩斯同样带着行李进门,他的东西可要?比医生?多,甚至手上还拿着刚刚拆开的文件。
迎上新室友的目光,华生?赶忙起身:“昨日?白教堂街的情况,已经刊登在了报纸上。火柴厂的女工决定进行罢工抗议。”
歇洛克腾不开手,只是飞快瞥了一眼华生?展示给自己的报纸头条。
“刚好。”
他把大箱子小箱子拎进客厅,而?后起身,晃了晃手中的文件。
“这?罢工正是时?候,想来工人们也不介意我用科学再添一把火,”歇洛克宣布,“我拿到了白磷和?黄色粉末的毒性化验报告。”
第44章 朋友的信件。
之后近两周, 染血的雕像成为了整个?伦敦市的话题。
英国气候多雨,上午立起来的雕像,哪怕是没擦干净的血迹,下午也被雨水冲刷的一干二净。
但照相机记录下来了一切。
尤其是哈德利女士请记者最先拍摄的那张, 首相雕塑的面部沾着伊拉拉的掌印, 哪怕是模糊不清的黑白相片, 深色的血迹也触目惊心。
这张照片后被多家报社、杂志社转载刊登数次。
而哈德利女士的新文?章也顺利出版。
文?章名为《血染的雕像》,行文?一如《伦敦白奴制》, 叙述口吻冷静平静。哈德利女士以?客观的方式,描述了首相雕塑是如何伫立在白教堂大街街头的。辉光火柴厂的工人们一再忍耐, 最终因这尊践踏在她们尊严与血之上的雕塑,而决定罢工。
同时, 她也写明了工人们罢工的诉求。
第?一, 由克里斯蒂娜成立工人委员会,工厂必须与工会共同协商,制定新的、合理的工作准则。
第?二,取消隐性的克扣工资的条例, 尤其是延长工时、强制午餐和强制休假这部分。
第?三?, 工厂要?为工作时的工人提供基本?的卫生和健康保障, 将白磷替换成无毒的原材料。
第?四,与工会协商涨薪。
这篇文?章一经刊登, 又是掀起一阵风浪。
而在连绵半个?月的阴雨后, 伦敦终于再次迎来了晴天。
伊拉拉拿着刊登文?章的杂志步入夜校,一进?女工的教室,哈德利女士眼前一亮。
“福尔摩斯小姐,你换了新衣服!”她惊喜道?。
“怎么样?”伊拉拉笑眯眯地按了按帽檐,然后煞有介事地举起手臂, 转了一个?圈。
因为罢工和白磷报告的事情,这半个?月来伊拉拉没少往迈克罗夫特的办公室跑。
提供了不少消息,难道?她不该同长兄讨要?奖励吗?
新衣服可是伊拉拉直接“勒索”迈克罗夫特出钱,自己找了个?女裁缝。
之前迈克送的西装长裤,是由男装修改的,虽然贴身,但终究有些不舒服的地方。
这次伊拉拉吸收了教训,特地与裁缝小姐说明了情况:比如说男性的档()线并不适合女性,同理手肘与腋下与男性也不相同。
最重要?的,伊拉拉还特地点?名了要?胸省和收腰,胸()前一条直板下来,对女性来说很不方便。
后世的女式西裤有收裤脚的款式,但伊拉拉没让裁缝小姐这么做,主要?是方便活动。
她特地选择了羊毛原料,回弹性好,以?免跑跳时裤子和衣襟裂开?,那就?相当不体面了。
反正?是大哥掏钱!白嫖的,尽管上好料子,伊拉拉不心疼。
这一身崭新的灰红方格西装,依旧显得伊拉拉身形利落,却也勾勒出女性的腰线。
伊拉拉就?不相信,这么走上街,她还会被默认男性!
“这真好看,”哈德利女士不禁赞叹,她甚至上前,摸了摸西装面料,“也是好料子,我都有些心动,想定做一身试试看了。”
真的吗!
伊拉拉双眼一亮。
可见,尽管一名女性在这个?时代穿长裤过分惊世骇俗,可选择传统长裙的女士们既不瞎也不傻:但凡有审美和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既保持了美观,又比长裙穿起来自由轻松。因而哈德利女士见伊拉拉这般穿着打扮,不免也跃跃欲试。
而长裤真正?推广开?来,可是在一战后了!
因为第?一次世界大战,大量男性战死在前线。战后社会严重缺乏劳动力,女性才终于有机会走出家庭,补上各个?岗位的空缺。
长裤自然要?比裙子方便劳动,而女性们发?现?,过往千年被盖棺定性“不适合女性”的职业岗位,其实女人照样能做得很好。
有了地位、经济实力,自然也就?获得了相应话语权。
以?及最为基本?的,穿裤子的权力。
伊拉拉一人无法?扭转社会风气,她没法?说服所有人都在一战前接受长裤,但至少能方便身边的朋友。
“我将这位裁缝小姐的地址写下来,”她笑吟吟开?口,“她的手艺确实很好!就?算不穿长裤,做个?西装与羊毛长裙,不也比现?在的衣裙舒适?”
哈德利女士笑着应下,打趣过后,二人继续正?题。
“莫里亚蒂教授近日很忙,”哈德利女士说,“他几?乎没来夜校,说是在调查新的线索。”
新的线索?
还有什么线索,能比工人罢工、对付格雷福斯更为重要?
伊拉拉不免想到之前在酒吧,她向詹姆斯·莫里亚蒂说明了眼球吊坠有三?枚后,对方信誓旦旦地将寻找吊坠的任务包揽到自己身上。
难道?这么快就?有了进?展?否则,若不是光辉学?派的线索,伊拉拉不觉得莫里亚蒂会在支持这么久工人后“临战脱逃”。
希望他能带回来好结果。
“没关系,暂时也用不到他,”伊拉拉说,“我刚刚从我长兄那边回来。”
“你那位……政府职员的兄长?”哈德利女士对迈克罗夫特略有耳闻,“他一定得到了关键消息。”
“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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