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涧鸣鹤
贝尔摩德的容颜没有变化,而场景已经到达组织的禁闭室。这位好莱坞明星在昏灰的环境中闪亮地像是准备去奥斯卡领奖,拿着枪笑盈盈地抵住她的额头。
“宫野只是给研究楼放火,你倒厉害,直接把研究楼连着山头炸了,还只死一个龙舌兰,其他研究人员毫、发、无、伤。”
已经在21岁和22岁交界线的大凛纪满脸写着装模作样的无辜。
“我不知道呀,他为什么忽然就带着能炸平一个山头的箱装炸弹,又为什么来研究楼。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可爱的‘银色子弹’研究人员而已。”
大凛纪的头颅骤然被手枪顶着后仰,染成红色大波浪的长发因此炫耀地晃荡着。
贝尔摩德磨牙笑着:“你看起来比八岁的时候讨厌多了。”
“你也是,”大凛纪被枪抵住,仰着头笑着朝对方比一个桃花眼特有的眼波流转的wink,“明明很讨厌这个项目,还一副正义的样子要为那个大人杀掉我,你看起来会不会很讨厌自己呢?”
贝尔摩德:“……”
大凛纪笑眯眯的:“那位大人唯一在意的就是这件事,你也是。没有这东西,黑衣组织也只是普通的黑丨帮组织而已。我把东西都炸完了,还要怎么样?除非出现一个神仙,否则这个项目不用想重启了——这个结果不是很不错吗?”
贝尔摩德深呼吸一口气,理智上确实是……她还是忍不住磨牙道:“你怎么不干脆一起被炸死?”
“因为我是喜欢看别人讨厌我想杀掉我,又不能不忍耐着和我对话的样子。您说是吧贝尔摩德?”
“……”
“是不是下不了手?要不要叫琴酒来?”
——“哐”的一声巨响!猝不及防!
额头碰撞吧台木纹石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剧痛,夏丘凛纪“嗷”的一声,捂住多灾多难的额头。好吧,好听就是好头。
安全通道传来脚步声,她眼泪汪汪地转过头去,看见站在通道尽头的伊森本堂。
这位刚结束工作的酒吧服务员,他的神情写满了“老板又做什么妖”的惊恐,并立刻在视线相碰后撇开头。
他彷徨了半天,脚尖都朝安全通道里去了,还是扭回身子,硬着头皮安慰道:“虽然您哭的原因大概不是这个……不管如何,日本警察的高层被黑丨道侵蚀,您因此选择明哲保身,并不是过错。”
“……谢谢,但不用安慰我,”夏丘凛纪虚弱开口,“帮我拿一瓶化瘀油就好。”
。
降谷零靠坐在床边,喝一罐咖啡抵御睡意,伸伸懒腰,看着稳定发出亮光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再看看窗帘缝隙中,已经投射进来的晚间霓虹。
如果按照诸伏景光的哥哥的说话评价现在的状况,那大概是一句:“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奥本议员在凌晨三点唐突送入警察厅,基本检查后确认无恙。
奥本议员对外宣称自己只是收到刺杀预告,精神压力太大,请假一周。而对公安内部,她简单暗示,自己确认被人抓走过,而救她离开的人是FBI。
降谷零根本不信。
FBI做事往往又理直气壮中带点无言的霸道。签证是用旅游签的,真的遇到事情是要亮FBI证件指手画脚的。
这样的组织,会和值班的保安展示警察手册,大半夜的偷偷把奥本议员丢进警察厅?
与此同时,查找金长发紫灰色眼眸的绑架者工作,也失去了继续排查的基础——奥本议员既然还活着,并且表示是自己去散心了,那为什么要提供业主名单?你们警察查案子的时候是不是在滥用职权?
业主名单不可能拿到,奥本议员也没有再追究的打算。权衡利弊之后,降谷零决定暂时将这桩案子搁置,并做好再也不重启的心理准备。
至于组织那边……没关系,有锅他和皮斯克一起背。
他敲定汇报大纲,邮件交由风见裕也细化上报,将文件痕迹清理干净,关上笔记本。
还有一个长期的案子。
降谷零走到不自然酒吧的时候,已经变成了肆意邪气的波本模样。他抬手拉平白手套的褶皱,推开酒吧的大门。
酒吧还没正常营业,整体显得昏沉。
在黯淡的色彩中,只有吧台处的橙黄色灯光挥洒亮度。
米斯特尔坐在吧台后,足够的灯光,让她额头处被撞击而生的红肿分外显眼。
降谷零:“……?”
他的生活已经相当精彩,全靠咖啡续命。米斯特尔这边又是有什么精彩任务,以至于额头能被打伤?
第28章 榊原进一(1)
米斯特尔并不是一个客气的人。波本刚和她对上视线,她就露出精致算计的笑,朝他招招手。
酒吧里不会有其他陷阱,唯一的陷阱在米斯特尔一人。
波本状若随意地走到吧台前,坐上高脚凳。他的审视目光暗凝着紫灰色的锐利光芒,打量这位酒吧老板。
手部没有伤痕,手臂活动正常,转身去桌柜上拿东西的躯体活动正常,除了腿部,其他地方看样子都没有受伤的样子——
米斯特尔也盯着他,沉吟片刻后,把一瓶开封过的化瘀油摆在吧台上,指了指额头,命令道:“请帮我抹,我自己不好使力。”
很莫名其妙的话,就因为他送了一套衣服,她就开始用这种颐指气使的语气?并且她的员工不在吗?
波本正要拒绝,米斯特尔又补了一句:“上次你按手臂的力气很不错,就用这样的力气吧。”
她真的不是在故意惹人生气吗?!
人无语到极点真的会笑,波本嗤笑出声,拿上化瘀油就离开吧台边缘,坐到散客沙发座上,散漫地翘起二郎腿靠坐着,同样朝她招了招手。
手机发出震动,波本打开扫一眼消息。
朗姆:【调查米斯特尔。Timeismoney。】
米斯特尔已经从吧台走出来,波本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机,抬眼确认,她的腿部也没受伤,伤口确实只有额头一处。
波本放下心来,嘲讽道:“你今天说话怎么这么嚣张,杀了你哦。”
米斯特尔沉默一秒,呲牙笑道:“快点杀,反正在研究所和在死士营的三年时间都没死成,你这一枪下去,可是能完成一项组织里很多人都想干而没干成的成就的。”
这样子说话,对话就没办法继续了,要不是七个问题悬在那里——因为“研究所”这三个字已经变成八个——米斯特尔的建议还真的富有考虑价值。
波本沉思片刻,真心实意地建议:“你还是闭嘴吧。”
米斯特尔真的闭嘴了,但她的那双流转的灰色桃花眼看起来总有些狡猾又凶残的假装乖巧,让人实在咬牙切齿。
但还能怎么办呢?他毕竟对她额头受伤的原因也挺好奇的。波本打开化瘀油,倒了点在手上,用掌心搓热。
化瘀油的气息浓烈,扑鼻而来。波本神色不改,“啪”地一下扣在米斯特尔的额头上,接着用另一只手的手背扣住她的后脑勺,使劲搓。
“嗷——”
搓开皮下层淤血的过程会痛,米斯特尔下意识嚎了一声。但大家都是组织成员了,谁没痛过啊,她也就嚎了这一声。
掌心被搓得发烫,波本松开手,又补了几滴油,接着搓。
。
波本当了一回免费的护理工之后,他婉拒了喝酒。喝咖啡再喝酒,那是拎着血淋淋的心脏单独去蹦极,有取死之道。
他只用一个问题来换工钱:“所以你的额头怎么了?”
米斯特尔顶着红彤彤的额头,低眉顺眼老实开口:“小憩的时候头不小心磕吧台上了。”
“……糊弄人也要有个限度吧?”
。
糊弄人请有个限度——这段话,夏丘凛纪也想对波本说。
天气已经逐渐到冬天最冷的时候了,不裹上羽绒服不能出门。常温的葡萄糖水现在也变成冰水,能从喉咙尖冰到胃里。
温度太低,大家的情绪也都趋于被冻麻木的冷静。即使她隔三差五去死士营医疗组刷刷脸,给注定死亡的人看病,甚至去基安蒂那里闹腾,逼她把屏保改成自己,每天的厌恶值都只能到账一百点左右。
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工作要忙,即使再讨厌一个人,只要没有切身的利益纠葛,就不会在心里记挂。
她很怀念以前管研究所的时候,她理论上是总负责人,一声令下要大家来研究所加班,大家就都相当默契地统统缺岗。她悄悄探访的时候,这些研究人员正聚在一起吃鲜香欢畅寿喜锅,热闹又开心。要不是龙舌兰的炸丨弹快递要到了,她都想凑个热闹,当个不速之客。
——那一次她很应该闯进去的,至少吃顿火锅。
后来她进了死士营,那个鬼地方能破坏一切食欲。任凭杀人如麻的琴酒,出来后都以烟酒能量棒为食,再也没有正常人该有的食欲。
现在的厌恶值排名,第一名是基安蒂,单纯是被她骚扰的。
她骚扰基安蒂的理由很简单:这家伙开狙击枪溅了自己一脸血。骚扰的方法也很简单,从推销新款鸡尾酒到问她有没有暗恋的人再问她是不是卧底,基安蒂烦不胜烦,冲进她屋子里要开枪打她,被她反制,打中小腿,现在据说是因为她在奥本议员的后续任务中没能成功狙杀,人体描边了,数罪并罚,暂时关进禁闭室里冷静一下。
第二名……第二名就是大家的菜鸡互啄,没什么值得说的了。
波本糊弄她的地方就是在这。
他三天两头刷一次脸混一杯酒,嬉笑怒骂三句一吵两句一吐槽再花十句话缓和氛围,避免自己被一杯酒毒死的命运。
然而翻厌恶值看,从他送衣服的那天开始,厌恶值就没有突破二这个数字。而昨日和前日的新增厌恶值,甚至都是零。
——这个人的其中一个假名是带了个零字吗,厌恶值都是零!
严格分析的话,波本的状态相当可怕,他的笑和恼其实都只是敷衍、算计或者是漫不经心。他真正在意,会拨动他心弦的,是更渺远而更概念向的存在。
所以,当波本又一次坐在吧台前,笑意盈盈地讨一杯酒喝时,她简单调了一杯无酒精度数的梦中情人,随手推给他。
夏丘凛纪不愿意和无法提供情绪价值的人对话,容貌气质和谈吐再优越都一样。她巡视酒柜,挑拣片刻后,挑了一瓶黑麦威士忌。
黑麦威士忌的香气沉郁,口感辛烈,气质突出,很适合作为鸡尾酒的基酒。调什么酒呢?
安全通道的门被敲了敲,穿着一身及膝风衣、拥有到腰际的黑长直的绿眸男人冷淡地瞥一眼她手上的酒,平静开口:“爱尔兰遭受枪击,重伤。”
夏丘凛纪神情严肃下来,现在不是喝酒的时候了。
诊所虽小,五脏俱全,条件是不如正规大医院,但无菌手术室的配套硬件设施是都齐全的。甚至护士都不缺。伊森本堂和榊原进一都有基础。
……榊原进一又请假了,姑且先当他不存在。
身上还带着硝烟气息的苏格兰扛着爱尔兰进门,她和伊森本堂做好准备进入无菌手术室,中途让波本给组织血库那边打一次电话送血。
手术做完的时候,时间已经飞到了凌晨三点,标准的准备下班的时间。伊森本堂满脸倦容,推着躺有爱尔兰的病床进入安全通道的电梯,将病人运到四层的住院间。
手术后还有很多清理工作,喝完梦中情人的波本帮了把手,侥幸没有添乱。
把手术室的各项器械收拾完,医疗垃圾也都收拾清楚,一次性无菌白大褂和一次性手套都丢进去,已经是凌晨四点。
夏丘凛纪连轴转了八个小时,劳心劳神,勉强撑着力气,让自己喝一袋葡萄糖水——她暂时连能量棒都懒得嚼。
波本看着倒是精神奕奕,一边回忆学习医生和护士用的七步洗手法,挤一泵免洗手酒精清洁液在手上顺着指缝摩挲,一边还有心情闲聊:“做手术一般是要一个医生和两个护士吧?”
夏丘凛纪懒得敷衍,更不可能认真回答。一个医生和两个护士这种配置对她来说难度很高。护士当然不至于因为一个团厌buff就当面罢工,但手术现场千头万绪,缺乏默契的话容易事倍功半,出现更多乱子。
……当然,她其实已经凑够两个护士,只是榊原进一他又请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