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寂川靖川哒
青瓦折射出刺眼的白光,曲泠垂首避开它们,一半的视野被阿飞的背遮住,另一半是街景在慢慢地后退。
人声仿佛离她很远,明明她清晰看见。
牵着孩子手的妇女,烂醉地也许才从赌场爬出来的酒鬼,步履蹒跚的老人,还有威武神气的家丁,明明都在不停路过她的世界。
曲泠数着过去的人,数了几遍也没能心无旁骛地数到十,然后她又生气地踢了阿飞。
阿飞扣问号都扣不明白,可他不排斥曲泠的这种小脾气,全都包容了。
曲泠哼了一声,脸贴在阿飞背上,合上眼开始小憩。
王怜花在信中写明了见面的地点就是东城客栈,这个客栈还有一个别名,叫太平客栈,不过这个名字不拿到台面上来说,只放在私下讨论。
有这个别名的缘由,是东城客栈背靠太平王府,它的掌柜,就是王府中人,因此整座城何其繁华,在东城客栈方圆三里内却没有人敢跟它抢生意。
王怜花指定了这间客栈,并写道他会提前定好房间,需要曲泠先入住等他一段时间。
他还写了会有人在客栈里等曲泠。
不知走了多久,阿飞的呼唤吵醒了曲泠。曲泠本来也睡得不深,他喊了几句就醒了。
阿飞把曲泠放下,活动了一下筋骨,曲泠则先是左顾右盼,确认马被牵在了客栈的马厩,马车在停好了,视线绕了一圈转回阿飞身上。
阿飞活动到一半,
不解地看她。
“我重吗?”她问。
“不重。”阿飞回道,发自本能地感觉到这个曲泠从没问过的问题暗藏了杀机,遂再言,“一点也不重。”
“那就对了。”曲泠满意地抬手,变魔术似的手心出现一张漂亮的帕子。
阿飞接帕子,被曲泠一下拍在手上,认错一般的收手,随后曲泠拿着帕子搓起这个名为阿飞的面点。
面点天生体寒,身体素质也过硬,没出多少汗,还算是个干净的面点。曲大厨搓来搓去,把面点脸上扫了个干净。
看到面点精神的样子,曲大厨点评:“好了,你是一个很干净的阿飞。”
被称赞干净的阿飞甩了头,把被擦乱的发丝甩顺。
接着两个人听到了“砰——”的一声响,来自身后。
曲泠阿飞回头,客栈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人至中年还有几分英俊潇洒,颇有侠气。他面前是一个摔在地上的酒葫芦,酒水洒了一地。看他腰间的装饰,酒葫芦应该原本是别在那里的,被他拿起来喝,然后在惊吓里吓掉了。
问题出在他的表情上,他看一眼曲泠,又看一眼阿飞,看一眼曲泠,又看一眼阿飞。
然后他晕乎乎地转身就走了,消失在了门后。
曲泠:“那是谁?”
阿飞:“不认识。”
曲泠:“为什么盯着我们看,他没有人陪吗?”
阿飞:“不知道,也许吧。” 。
小插曲打扰不了他们入住的流程,曲泠的记忆里没有那个中年男人,虽然她觉得有一点点眼熟,但是也没有任何记忆被唤醒。
下次还能见到的话,上去打个招呼吧。曲泠这么想,又回忆起苏梦枕的小课堂。
嗯……下次还能见到的话,观察一下在上去打招呼吧。
终于长个个心眼,心眼不再是负数的曲泠学会了不要一上去就清澈满满,苏梦枕如果知道了,心里大概会升起诡异的欣慰感。
把中年男人抛到脑后,曲泠去找小儿办了入住。她拿出王怜花一起寄过来的房间的信物,小儿找掌柜的鉴定了真假,确认是真的,立马就给了曲泠房间钥匙。
王怜花给她定的是最好的客房,他预测不到曲泠具体什么时候到,索性直接付了半年的房费。知道这些的曲泠有些感动,她的导好像对她还不错的样子,可恶,这让她怎么好意思拿出她的毕业作品诊治初口牙,完全就是处刑啊!
导师还给她付了伙食费,心虚的大学生心虚地享受了导师的金钱,决定熬夜给自己的初稿雕花。
等待许久的车夫已经吃完了饭,他是金风细雨楼的人,此次是听苏梦枕的命令来送曲泠二人一程,还是要回去复命的。
曲泠为他结了账,拿着自己的行李住进了东城客栈。
在客房的门口,她就人数问题又愣了。
一个要点,她给王怜花的信里只写了她相见王怜花,所以王怜花不知道阿飞的存在,王怜花以为只有她一个人来。
结果就是,王怜花只给她订了房间。
时隔许久又遭遇房间难题的两个人没有思考多久,曲泠这次比以往多想一层,做法还是不变的。
她说:“还是一起住吧。跟以前一样就行。”
又是“啪——”的一声,在右边传来。
她又看见了那个中年男人。
真是有缘无处不相逢,他站在隔壁的客房门口,这回他掉的不是酒葫芦,是一个酒碗,碗在地上摔的粉碎。他保持目瞪口呆的表情,在质疑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
中年男人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阿飞脸上,再看看曲泠,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过了几秒,他反应过来太失礼了,去拉开自己房间的门要回房,因为魂不守舍,一头磕在了门框上,好响就是好头。
曲泠:……
比她还不聪明的人好像出现了,不对她很聪明,是比阿飞还不聪明的人出现了。
曲泠实在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家伙,也没有那种初次听说王怜花时的熟悉感,她催促阿飞进门(主要是防止阿飞和人家起冲突),门一关不禁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
她指的是脑子上的。
阿飞只是皱眉,中年男人看他眉眼的神情仿佛想起了谁,触及到了阿飞心里最隐秘的地方。
“我不喜欢他。”阿飞说。
“被这么看没有人会喜欢的。”曲泠也说,“看样子他好像住我们旁边,嗯……真想弄懂他到底是脑子有难言之隐还是有别的什么故事。”
想也想不出个头尾,干脆就不想了。
曲泠和阿飞去收拾行李。
她的衣服买了不少,阿飞也添置了几身,一下就把衣柜装满了一半,剩下的塞进了曲泠的书,那些令阿飞望而生畏的书层层叠叠组合出了震撼的高度。
曲泠拿出今晚还会折磨她的那些,把首饰盒装进另一个柜子。
常用的首饰就摆在梳妆台上,善于布置的少女很快就让客房有了生活的气息。
她拍两下手,去帮阿飞铺床了。
阿飞想的是铺在桌边,曲泠抱着铺盖铺在了她的床边。
在阿飞愣住的空隙,她鼓起了腮帮子。
“怎么了?”
“没有,就这样。”
第79章
“先生,咱们这里是正经的算命摊,你要算什么都可以。”
“我算我朋友的命,但是我把事说出来你们千万不要笑。”
“先生,我受过严格的训练,不管多离奇多好笑我都不会笑的。”
“行,我朋友娶了一个漂亮姑娘,两个人感情很好,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个姑娘性格上也比较闹腾,就慢慢的我朋友在家里的地位就不是很高了。
“他们这么多年没有孩子,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今天看到了一个长得很像我朋友的男孩,男孩还长得也想很多年前和我朋友有过感情纠纷的,额,故事结尾太过主动的另一个漂亮姑娘。”
“你是来算你朋友有没有和另一个漂亮姑娘有染的吗?”
“不是,我是来算如果那个男孩是我朋友的,他还能活吗?”
“嗯……你朋友的妻子,在这类事情上的容忍度怎么样,平时脾气怎么样?”
“……呃,比较快意恩仇。”
“我掐指一算啊,如果你朋友不考虑滑跪的话,跑得越快越好。”
“等一下,你连我朋友的生辰八字都没问啊?”
“先生,答案都这么明显了还用问吗,去找你朋友吧!” 。
算完命的熊猫儿走在路上还是有那种不真实感。
早知道他就跟王怜花去换活儿了,王怜花那个心黑的乐子人遇到这种情况指不定就先乐起来了,现在搞得他在这里惴惴不安。
方才看见那个长得七分像沈浪,三分像白飞飞少年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穿越了,快二十年前的事情又浮现在了脑海中。
那是一段他一生中不会有的惊险、刺激、危险的经历,多少年过去也记忆犹新。
而白飞飞绝世的容颜又浮现在眼前。
熊猫儿是知道沈浪和白飞飞的事的。一开始沈浪只和王怜花说了,那天两个人喝酒,不知谁先开的口,提起了白飞飞。
当时的王怜花对白飞飞的感情还很复杂,他讨厌自己的父亲快活王,却对白飞飞这个姐姐,在知晓与她血缘的那一刻就有一种浅薄想要亲近的渴望。也许是来自于被自己母亲辜负的亲情的渴求,也许是来自别的,但总之,在被白飞飞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拒绝承认的那一刻,他心中百感交集。
白飞飞不认王怜花,王怜花却没有不认白飞飞。
而沈浪……
老实说,熊猫儿王怜花至今理不清沈浪,朱七七,白飞飞,他们三个的事。
那天聊到了白飞飞,沈浪就告诉了王怜花他和白飞飞的事,白飞飞当时说要生一个他的孩子并强制付诸了行动。她要看看天下最聪明的男人和最聪明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是什么样的。几年过去,不知道那个孩子是否真的降临在了这个世界上。
这段对话被熊猫儿撞破,他当时就傻了。
他忧郁地想抽管烟,这事对吗,这这这……老天爷啊,他为什么要听到这个。
在场的三个人只有
王怜花不以为意,他说如果有那就是好事,他这辈子不会有后能有个外甥也不算太差,如果没有也是好事,沈浪忘掉此事就行,再说了,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遇上的人,何必现在担忧。
他的潇洒让熊猫儿心中一股无名火,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都是对的。
他们没人有白飞飞的消息,也没人知道世上是否有那个孩子。
多年过去,出海后以为此生再也不会得到的答案,贴到脸上来了。
不是真是吧,沈浪和白飞飞的儿子?
而且,似乎还和那个叫曲泠的小姑娘,在一起了。